“他失憶了。”鳳驚瀾的笑容有些勉強。
“失憶？”容塵一愣，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他就說以鳳驚瀾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因爲鳳炎如今的身份黯然神傷，原來，竟是失憶了麼？
“容塵！”鳳驚瀾不知想到了什麼，原本黯淡的眼眸中煥發出一陣驚人的光彩。
“你能讓墨殤恢復記憶嗎？”
對上鳳驚瀾期許的眼神，容塵頓了頓，才緩緩道：“墨殤雖然經歷十世輪迴，但是按照他的修爲來說，當他歷劫歸來，那十世的記憶是會隨着他的覺醒而覺醒的。”
“什麼意思？”鳳驚瀾有些茫然的看着容塵，似乎聽懂了什麼，卻又彷彿什麼都沒有聽懂。
“意思就是說，若沒有發生意外，他不會失憶。除非……”容塵薄脣微抿，看向鳳驚瀾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麼。
“除非什麼？”鳳驚瀾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除非，是他想要忘記那段記憶。”容塵的聲音很輕，就像是一陣風，輕輕的從鳳驚瀾的耳邊拂過，便消失無蹤。但這話落在鳳驚瀾的耳中，卻無異於平地驚雷。
“不可能！”鳳驚瀾斷然否定了容塵的猜測。
她雖然不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可以肯定，無論如何，阿炎絕對不會主動忘記那段記憶。
“你就這麼肯定？”看着臉色驟變的鳳驚瀾，容塵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很深，但是你別忘了，當日在鳳炎的眼中，你已經死了。如果當時他覺醒了十世輪迴的記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你能保證，他寧願活在漫長的絕望與悔恨之中也不願意忘記你嗎？”
沒有理會臉色變得難看的鳳驚瀾，容塵繼續說道：“失去心愛之人的那種痛苦，不是什麼人都能承受的。即便鳳炎當時能夠承受。但是你要知道，身爲龍族至尊，他的生命是漫長的。若不能忘記你，那麼他將永遠生活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之中。”
容塵的聲音有些低沉，他向來古井不波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抹深沉的痛楚，但那一瞬間的情緒消失的太快，快的讓人覺得只是一種錯覺。
良久，容塵斂眉，平靜的看着已經從長廊欄杆上站起來的鳳驚瀾。
“現在，你還確定嗎？”
“我確定。”鳳驚瀾擡起頭來，對上容塵有些驚訝的視線之後，她溫柔一笑，緩緩道：“容塵，我不知道你是否有傾盡一切也要守護的人。如果有，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會讓人痛徹心扉，但它所賦予你的意義是值得你爲之付出一切的。”
“愛情這種東西，本就是穿腸毒藥，一旦嘗過，便再也無法放手。我不知道墨殤會怎麼對待這份感情，但如果是阿炎，我相信，他寧願永遠痛苦悔恨，也不會忘記屬於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鳳驚瀾看着夜空高懸的明月，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眼神柔和，嘴角微微上揚。
她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麼選擇，但是她知道，如果是她，她絕對不會選擇忘記那十幾年相依爲命的日子。那些甜蜜、痛苦、歡笑、淚水，都將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
如果失去了這些，那麼她的生命便是殘缺的。她寧願清醒的痛，也不願意如行屍走肉一般活着。
更何況，她和阿炎之間的點點滴滴，是那麼的溫馨甜蜜，她怎麼捨得忘記？
如果鳳驚瀾看到此時此刻的容塵，便能發現，這個在她眼中永遠風淡雲輕的容塵，竟也會有如此悲憫沉痛的情緒。
胸口撕扯的疼痛讓容塵擰緊了眉頭，額間青筋迸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攥成了拳頭，咯咯作響。
他怎麼會沒有想要傾盡一切守護的人？
鳳驚瀾沒有發現容塵的異樣，但一旁的彩兒，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容塵的異常。一向狡黠明亮的瞳孔微微一縮，彩兒飛了過來，落在容塵的肩膀上。
柔軟的羽毛輕柔的拂過容塵的側臉，容塵眸光微閃，迅速收斂了眼底的悲憤與沉痛。
鳳驚瀾回過神來看向容塵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看着那一人一鳥相互依偎的模樣，鳳驚瀾恍然看到了當年她和鳳炎相依爲命的模樣。
不知是不是錯覺，鳳驚瀾總覺得，那一瞬間，容塵看向彩兒的眼神充滿了懷念與溫柔。似乎是透過彩兒，看到了什麼人。
似乎是感覺到了鳳驚瀾的目光，容塵迅速收斂了眼中的情緒，待鳳驚瀾再看向他的時候，容塵又恢復了之前的雲淡風輕，光風霽月，哪裡還有剛纔的溫柔？
是錯覺嗎？
鳳驚瀾眨了眨眼，視線在容塵和彩兒身上游移。
“這只是你的想法，或許，也是鳳炎的想法。但你別忘了，現在住在這龍宮裡的，是墨殤。”清淡的聲音打斷了鳳驚瀾的思緒，將她拉回了之前的問題。
沒有給鳳驚瀾逃避的機會，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向來矜貴如君子一般的容塵，此刻的言辭卻尤爲犀利。
“如果，現在的他，只是墨殤，而不再是鳳炎了呢？”
鳳驚瀾臉色煞白。
當刻意迴避的問題被一針見血的戳穿，鳳驚瀾的心臟一陣抽搐。
如果，現在的他，只是墨殤，而不再是鳳炎了，她該怎麼辦？
看着鳳驚瀾眼中的痛苦與掙扎，容塵並沒有收斂，言辭反而越發尖銳。
“作爲鳳炎，他深愛着你。但作爲別人的時候呢？十世輪迴，沒有人知道墨殤都經歷了些什麼。就連你，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從頭到尾，只喜歡你一個人。”
“如果，每一世輪迴，他都愛上了一個女人。而當他歷劫歸來，融合了所有記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鳳炎還會是鳳炎嗎？如果他不再是那個只爲你癡狂的鳳炎，你又該如何？”
嘴脣被牙齒咬破，腥甜的滋味兒瀰漫在空氣之中。
在容塵的注視下，鳳驚瀾的眼神，從剛開始的茫然、痛苦和掙扎，逐漸變得堅毅而決絕。
“我深愛的，是同樣深愛着我，視我爲唯一的鳳炎。若他不再是鳳炎，那便……”
“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