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佈對客氏的判決前,朱由檢把魏忠賢叫去後面說了一會兒話,大概意思是懿安皇后搞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是新皇登基,不可能不敬皇嫂,又無法在衆目睽睽下偏袒客氏,不過作爲交換,他會以寶船案當事人十有九亡,郭真一人之詞無法讓人信服,林三後面的指控也只是個人猜測爲由幫魏卿開脫,先避過當下風頭再考慮如何善後。
魏忠賢不知道林三是怎麼說服郭真誣陷他的,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在爲他考慮,雖說朱由檢登基前找到他,說辭是陸文昭用北齋相威脅,要其彈劾他,他給出的解決辦法是解決陸文昭,明面上沒有涉及寶船案,但是朱由檢心裡一定知道誰是謀害朱由校的兇手,那麼在這件事上怎麼處理便可以看出對待他的態度。
畢竟陸文昭等人都死了,是採納郭真的證詞,一巴掌拍死他,還是不信郭真的供詞,爲他開脫,都在朱由檢一念之間。
從目前結果來看,朱由檢選擇不信郭真的供詞,但是客氏想要偷樑換柱謀取朱家江山的事是無法開脫的,所以在魏忠賢看來,朱由檢保他棄客氏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客氏就這麼被判了死刑,要說難過麼?還真沒有。
倆人無兒無女,也談不上男女之情,對食夫妻的基礎是政治利益一致,現在客氏乾的事情東窗事發,滿朝文武皆在,衆目睽睽之下,最理智的選擇就是劃清界限。
當然,這事兒不會完的,他一定會讓姓林的好看,就算剁成肉醬喂狗,也難消他心頭之恨。
“客氏雖百死不足以贖其罪。”朱由檢望滿朝文武說道:“至於皇嫂參魏卿一事,單憑郭真一人供詞不足以證明魏卿事涉寶船案。這樣吧,之後的調查與取證工作交給內閣首輔韓曠主辦,爲免皇嫂說朕偏袒,由林三協查,怎麼樣?”
張嫣盈盈一拜:“妾身全聽皇上安排。”
“朕看皇嫂面露疲色,不如先行回返坤寧宮休息。”
“妾身告退。”
張嫣轉身朝殿外走去。
林躍跟着道聲“臣告退”,緊隨張嫣離開。
……
魏忠賢以爲朱由檢是在幫他?
笑話,針對閹黨成員的報復正在路上。
像韓曠這樣的官油子,最不缺的是什麼?是像楊漣那種可以用百姓利益,王朝興衰之類藉口利用的腐儒。
今天懿安皇后上書,朱由檢能“不得已”殺了客氏,明天御史上書就能“不得已”砍了許顯純、田爾耕、孫雲鶴……
當然,以韓曠爲骨幹的東林黨人會怎麼利用寶船案做文章就不是林躍關心的了,他現在很是得意,因爲不得不出賣自己老婆保命的魏忠賢貢獻了+1CM,當前長度11CM。
終於到正常人的水平了,他真的是太難了。
一邊在心裡感慨自己的不容易,他一邊握住趴在牀頭痛哭不止的張嫣的手,柔聲安慰道:“娘娘,今天誅殺客氏,動搖魏閹根基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你應該高興纔是。”
張嫣沒有說話,哭得更起勁了。
想當年嫁入宮中貴爲皇后,以爲是最好的歸宿,結果呢?不僅孩子給客氏弄沒了,而且每天生活在恐懼中,不知道飯菜裡有沒有毒,宮殿角落裡藏沒藏着帶刀甲士,身邊的宮女太監會不會把今天說過什麼話幹過什麼事都告訴魏忠賢,這樣的日子足足苦撐了七年,她能不委屈,能不怨恨嗎?現在客氏伏誅,心頭緊繃的弦鬆了一半,不痛痛快快大哭一場,怎麼對得起她這幾年的煎熬?
林躍坐到牀頭,摟着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下。
張嫣打了個哆嗦,下意識要把手抽回去,但是林躍牢牢握住不放鬆,她稍作掙扎也就不再堅持。
“林三,今天在乾清宮,多虧你了。”
這是實話,要知道她貴爲皇后,在乾清宮面對滿朝文武和魏忠賢還緊張的要死呢,可是林三自始至終神態自若,說話條理清晰,邏輯分明,心理素質強的叫人驚訝。
“臣不是說過?願爲娘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林躍一邊握住她的手,一邊深情注視着她的眼睛。
對於一個當過將軍,做過萬人級企業領導,多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來講,面對滿朝文武會怯場?怎麼可能。
直到被他看得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張嫣才反應過來,她貴爲皇后,怎麼會因爲小太監含情脈脈的目光心跳加速,全身發熱呢?雖然……多少次在夢裡跟他肌膚相親,但……但他明明不能人事的呀,爲這事兒她還要心腹宮女去外面打聽過,瞭解到許顯純曾誣陷他是一個假太監,結果魏忠賢派人檢查過他的身體情況,確信是一個真太監的事實。如果當時魏忠賢特意偏袒,剛纔在朝上應該會拿他是假太監的事反擊呀。
“娘娘,娘娘……”
門外傳來的喊聲打斷牀頭的曖昧,林躍很懂事地鬆開手站到一側,張嫣強壓心裡氾濫的思潮,正色道:“何事驚慌?”
“皇上,皇上問娘娘怎麼處置客氏的屍首。”
張嫣面露不解,想不通朱由檢爲什麼有此一問。
林躍望當值太監說道:“挫骨揚灰。”
眼見張嫣沒有反對,那太監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這麼做是不是過了一些?”
“客氏對裕妃、成妃的所作所爲可曾顧念人道?”
張嫣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林躍拉着她的手坐回牀頭,從袖子裡取出那瓶有着柑橘芳香的精油:“娘娘,你可知推油之法並非只做助眠之用?”
“它還有其他功效嗎?”
“用精油擦拭身體,再輔以揉捏手法可以緩解疲勞。今日娘娘在乾清宮緊張操勞,想必累了,不如由臣施推油之術爲娘娘解乏。”
張嫣略帶深意看了他一眼,在牀上翻了個身,面朝下背朝上。
林躍把精油塗在掌心,帶着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走過去。
要說推油手法,他沒學過,但是以往沒少給女朋友按摩身體,比如宮二、丁建國、唐韻、鞏新什麼的,老話講熟能生巧,要說緩解疲勞還真有幾分心得。
至於張嫣享受的是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
七日後,得月樓。
林躍同裴綸從樓上走下來。
那貨左手握煙桿,右手拿根牙籤兒在那剔牙,吊兒郎當的樣子十分欠扁。
“全京城都知道我把魏忠賢得罪死了,你居然還有膽子請我吃飯?”
“比起被魏忠賢惦記,裴某更怕被林公公惦記。”
“怎麼講?”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韓大人要查寶船案,但是韓大人對案情的瞭解都是建立在林公公手中情報的基礎上。我相信韓大人一定會認真地向林公公請教案情細節,並聽取林公公的建議。”
林躍嗤笑道:“裴綸,你這陰陽怪氣說話的毛病越來越厲害了,不就是想說韓曠是個背鍋俠,寶船案還得我來完善案情嗎?”
“我可沒這樣說。”裴綸嘴上這樣講,但是臉上表情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
“好了,我知道你約我出來吃飯的目的,放心吧,我不會把你捲進東林黨和魏忠賢的鬥爭中的。”
裴綸抱拳道:“謝林公公。”
要麼說這貨眼睛毒呢,大多數關心這件案子的人目光都盯在韓曠身上,想看東林黨大戰閹黨,只有這貨把心思用在他的身上。
“咦。”二人才出酒樓,林躍便被前方走過的兩個人吸引。
“盧劍星,你幹什麼去?”
“林公公。”盧劍星帶着一個錦衣衛小旗打扮的年輕人走過來:“哦,這是所裡派給我的下屬,叫靳一川,才從地方調來京城不久,今天當差時感覺不舒服,我就請了會兒假,帶他去看醫生。”
靳一川。
雙刀飛燕麼。
“還不快見過林公公,還有南鎮撫司的裴百戶。”
在盧劍星的指點下,靳一川走到林躍跟前,面帶疑惑叫了聲“公公好”,似乎很奇怪年長的盧劍星會對一位年輕公公極盡謙卑之姿。
“嗯。”林躍點點頭,望靳一川道:“我見你體質虛弱,正氣不足,損瘦氣喘,似是傷肺之兆。”
靳一川訝然:“公公精通醫術?”
“我不懂。”林躍搖搖頭:“只是聽一位醫生對病人這樣講過。”
靳一川笑了笑,一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樣子。
林躍說道:“城西有一家白鷺醫館,有時間不妨去看一看,會對你的病有幫助的。”
“白鷺醫館?”盧劍星稍作忖思:“公公,那醫生可是姓張?”
“對,他還有個女兒,叫張嫣。”
“那就是了,之前母親多有提及,講他醫術精湛,爲人寬厚。”
“既然你認識,就帶他去吧。”
林躍送走盧劍星和靳一川,跟裴綸別過,朝着自己家走去,進了衚衕前行不多時,猛聽得前方杏樹簌簌作響,一隻鳥兒朝他飛來------一隻紅喙綠毛擅說髒話的鳥兒。
“這次回來的挺快呀。”
他拍拍大反派的頭,摘下綁在鳥腿上的書信,展開一瞧,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