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住院樓天台的狹小門戶,成爲夜魔排隊送死的階梯,侏儒童曉勝操控着奴僕交替輪換,保持以多打少的戰線,鐵鉤周丹飛快地輸出最大傷害,略帶鏽跡的**不停收割首級,無論統治夜晚的惡魔們如何憤怒咆哮,都改變不了無解的困局。
藍墨水似的血漿汩汩地流淌,順着地勢往樓梯傾瀉,濃烈的氣味使擠在過道里的夜魔徹底癲狂,它們發瘋似的用身體撞擊牆壁。原本被震盪衝擊波啃咬至體無完膚、搖搖欲墜的住院樓,發出令人牙酸的哀鳴,細小的裂縫變成豁口,風化的沙石撲簌簌地滾滾而落。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十二層的大樓坍塌,我們也難逃一死。’精神力觸鬚散佈在樓頂各處的侏儒,腦門的暗傷部位隱隱泛起抽痛。
‘我的體力也快要見底了,執行最後的計劃吧。’周丹陡然精神振奮,左手鐵爪、右手**互相配合,竟然以一敵十,反殺進狹窄的過道。
兇悍如火的氣焰是如此熾烈,竟然壓制夜魔短暫凝滯,周丹趁機抽身而退,侏儒指揮所有奴僕用藥房拆卸下來的鋼化玻璃,死死地堵住狹小地只容許兩人側身通過的窄門。
‘統計戰果,直接死在我們手裡的夜魔,只有七十三頭,被奴僕殺死十一頭,還不及煤氣罐鋼珠炸彈威力的十分之一。’童曉勝有些無可奈何,即使文明體系瀕臨崩潰的末世,個人的武力再強,只要是血肉之軀,就無法與威力不凡的**相提並論。
‘走吧。夜魔被我們重創,雄性也死地七七八八,前哨站完成可以承受接下來的壓力。’周丹看到鋼化玻璃上的裂縫越來越多,隨時都會崩潰,立即取出一根牀單搓成的繩索,系在**的握柄上,打了個死結,隨後藉助衝跑,用力擲向臨近的急診樓,深深地嵌進磚石牆壁。
伸手扯動簡易繩索,感覺還不錯,周丹起先滑降一段距離,隨後手腳並用,緣繩攀爬直抵急診樓,藉助窗臺上的空調機爲落腳點,翻身躥進大樓。比飛鼠還快的速度,竟然沒有被夜魔發現,顯然今晚的運氣站在他這邊。
雙腳剛剛落地,周丹警惕地環視周圍,侏儒童曉勝悶哼一聲,“真快,馴服的雌**僕,還有幼崽都死光了。不過多虧它們,夜魔都被吸引到住院樓,我們才能順利脫身。”
“還有十個小時,才能看見明天的朝陽,這是最難熬的時光。”扯斷繩索,反手從牆壁裡取出有些變形的**,隨意揮舞幾下,重新熟悉手感,隨後悄聲無息地離去。
渾身沾染夜魔的藍色血液,身上屬於‘人’的氣味減弱至最淡,周丹揹負着行動不便的侏儒,潛向醫院停車場底部的巢穴。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你肯定不會出錯?那裡就是一個死衚衕,夜魔固然傾巢出動,可是等到它們迴歸,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童曉勝的質疑及時停止周丹壓低身體潛行的腳步。
‘廢墟的城市沒有一塊地方絕對安全,被激怒的夜魔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前哨站就是狂風暴雨中飄蕩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傾覆。唯一能給予庇護的地方,除了地底的避難所,沒有其它選擇。’
周丹愕然:‘禍水東引!真是不錯的選擇。’
‘別看輕經營多年的避難所,憑藉獵人們的收刮,底蘊不可謂雄厚。可惜上層的蜂房盡是舊時代的遺產,那些臭水溝出身的精英,想做一番事業卻愛惜自己的生命,喜歡爲了一點蠅頭小利不斷扯皮,不是合格的統治者。再說,如果不除去這些淤泥,避難所遲早會被它們拖垮,當然也不會有人肯自願讓出自己的座席,讓我們輕易上位。’
‘避難所的入口極其隱蔽,而且易守難攻。既是大隊夜魔找上門,也很難突破。’
‘堅固的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再嚴密的防線,也有意想不到的破綻和缺陷。我從你分享過來的記憶裡發現連着變異巨鼠的礦坑,是可以利用的漏洞。它們是避難所的心腹之患,正好藉助夜魔的手,把變異巨鼠連根拔起。’
周丹蹲下身,片刻過後:‘你負責思考,由我來執行。’
童曉勝立即屏蔽精神力連接:‘過渡大部分本質,禁錮這具身體的枷鎖開始鬆動了,不是一個好兆頭。’
不遠處的船型住院樓,天台堆滿大量狂躁的夜魔,它們上躥下跳地折騰搖搖欲墜的樓身,終於成爲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被震盪波啃咬過的外牆承重柱,在底層往內傾折,就像那艘撞上冰山的鋼鐵巨輪,緩緩地解體崩塌。
大驚失色的夜魔們面對自己釀成的天災,大部分瑟瑟發抖,閉目等死,只有少數不甘心就此葬送性命的‘頭目’翻身躍下大樓,在已經傾斜的樓面滑降,竟然逃過一劫。
‘建築質量不錯,可惜沒有坑死所有雄性。’背靠背融合在一起的周丹,憑藉成爲主體的侏儒的精神力觸鬚,‘看見’住院樓倒塌的一幕。
‘已經很不錯了,統治城市廢墟的夜晚,在地面遊蕩的夜魔,至少去了四成,而且多數都是雄性,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沒準,避難所的倖存者正面扛上,也不會失敗。’童曉勝再次伸展精神力觸鬚,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中,爲周丹指明正確的方向,並規避附近三五成羣的夜魔。
周丹的潛行越來越熟稔,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從容躲過恨不得食其肉的惡魔們破綻百出的拉網式搜捕。
他往城市郊區,夜魔的‘牧場’方向而去,變異蚯蚓就聚居在含有高能輻射的土壤深處,那是一抹罕見的生命原色,在荒漠似的地面唯一的綠洲。只不過存活下來的植物,經過持續變異後,進化出消化力驚人的食人花和吸血草,漸漸地成爲一塊禁地。
鬆軟的土壤,浸透變異野獸和夜魔的血肉,厚厚的黑色腐殖土,肥沃地抓一把就能捏出油來,那可是真正的油。
周丹的腳步漸漸放緩,侏儒童曉勝伸展出的精神力觸鬚,很快找到變異巨鼠挖掘出來的隱蔽入口。穿着熟膠鞋,無視吸血植物硬如松針的草葉,他踢開一塊鬆軟的草皮,露出深不見底的洞口。
“嗚嘍嘍嘍嘍……”周丹發出怪叫聲,頓時吸引附近所有食草的夜魔,它們抽動鼻子,很快從飄過的夜風中聞到倖存者身上的人味,立即張開嘴巴,發出呼朋引伴的嚎叫。
有的夜魔大怒後立即變得愚笨,甚至忘記變異植物的可怕,貿然衝進食人花的捕獵區域。當它們毫無防護的腳板被共生的吸血草刺破,劇痛頓時襲來,忍不住倒在地上翻滾,卻再次加重身上的傷勢。
舒展身體匍匐在地面的幾十根綠藤枝條,受激後狂怒地揮舞着自己的鞭子,盲目地反覆抽打,彷彿擇人而噬的毒蛇,絞殺獵食區域內所有膽敢冒犯的夜魔。
蛇藤連皮帶肉扯下新鮮的血肉,丟進瓶狀囊泡裡,咕嚕嚕不斷冒泡,沸騰似的強酸消化液,堅硬如石的骨頭,連十秒都撐不住。
夜魔們膽怯地退縮了,與食人花互利共生的吸血草從根莖處汲取養分,龐大的根系不斷往外延伸,拓展更多的地盤。
‘適應高能輻射,在貧瘠的荒漠地面紮根,這些變異植物還有更多的潛力可以挖掘。’周丹側身躍下,在光溜溜覆蓋一層黏液的地洞滑行。
一棵食人花能抵擋十幾頭夜魔,吸血草甚至能讓它們卻步不前,這片牧場有將近百株變異植物,就算盡是兇悍的食人花,又能‘淹死’多少夜魔?對於統治夜晚的食肉惡魔來說,只要數量足夠龐大,一擁而上,這座池塘也能輕易推平。
仇恨的力量極其可怕!夜魔們爲了向設下詭計和陷阱,坑殺許多同類的倖存者報復,不畏流血和犧牲,毅然發動攻勢,硬抗着食人花的蛇藤絞纏,衝到它們的根部,爪牙並用,活生生地啃斷根莖。
即使變異植物分泌出見血封喉的劇毒,綻放球形囊泡,傾瀉腐蝕性能驚人的強酸溶液,也無法阻止瘋狂的夜魔。
無奈之下,僅存的生命力迅速地流向種子,將希望寄託給下一代的子體。隨着大型變異植物接連倒伏在地,‘牧場’漸漸陷入沉寂,夜魔們翻開肥厚的草皮,發現不止一個地洞。
“嗷昂!”一隻個頭魁梧的夜魔發出意味不明的命令,許多渾身帶傷的同類紛紛衝進深不見底,不知道通往何處的洞穴。
‘來吧,來吧。’
一步步走向地底深處的周丹和童曉勝,隨手灑落身上半乾涸的血跡,當作指路的導標。
當他走到空曠的洞窟,藉助溼漉漉的巖壁上泛起冷光的夜輝苔蘚,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忍不住吃驚:‘一個變異巨鼠打造的地底王國!不知不覺中,它們進化到這種程度。再繼續下去,不說避難所的倖存者,就連那羣惡魔也要拱手交出統治夜晚的寶座。’
四通八達的巨型洞窟底部,十幾頭半人高,直立行走的‘鼠人’,照料看管大片熒光蘑菇,爲它們澆水、鬆土。而在它們的‘糧倉’裡,存放着大量的菌絲,以及麥粒似的變異蚯蚓卵。
‘在避難所的眼皮底下,竟然出現一個低等的初級文明,儘管還沒有學會製作工具,可是這些鼠人在無處不在的高能輻射洗禮下,隨時都會突破文明壁壘。末日世界,人類,萬物之靈長,真的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忽然聽到從來處傳來的沉重的腳步聲,童曉勝嘴角露出笑容,‘幸好,我引來了夜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