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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就要到了,桑扈城裡雖還沒有飄雪,但也冷得每日瓦上上霜的地步。
對於彈琴演奏的人來說,這個時候最不好過,每天冷得手指僵硬,卻又不能停止每日的練習。
這個時候,城中人幾乎都清閒下來,有了空閒時間,加上樂坊演奏大堂裡放了好幾個暖爐,裡面人又很多,便很暖和,很多人喜歡來樂坊裡聽曲消磨時間。
這個時節,樂坊的生意比平時好些,於是,樂師歌舞姬們更加不得閒。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樂辰雖覺得苦,但他並不是堅持不下去,每天仍然早早起來練習曲目,還自己新創了好幾首,爲了讓樂隊一起演奏,用各種樂器配器,他眼睛看不見,不能自己寫下來,便非常麻煩,之後是月坊裡的一位彈古琴的姐姐來爲他記曲,和他商討各部分細節。
樂辰已經相當於吳竹樂坊的臺柱,很受重用,但也惹了不少紅眼。
樂辰雖知道太出風頭不好,但他壓抑不住自己在孤寂枯燥的生活裡還要壓制自己對樂曲的喜愛,不能讓自己不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去年冬至的時候,樂辰生重病了,是戚垠將他從軍醫館裡帶離醫治,樂辰想到以前戚垠對他的各種好,戚垠對他的欺騙和利用,他便看得淡了,人活着畢竟是要向着好的地方走,一味記着苦楚和別人的壞處,是得不到幸福和快樂的。
這日又是冬至,樂坊裡這一天歇業,需要回家的樂師都可以回去,被樂坊買下的人會在樂坊裡過,這日大家都很放鬆,上午的時候,大家一起在廚房裡包餃子,中午吃餃子,晚上會吃羊肉湯和各色大餐。
大家都很高興,樂辰心情也很好,早上練習了曲目,他不能包餃子,便坐在一邊聽樂坊的姐妹們聊天。
樂坊裡被買下的一般是女孩子,有樂師,更多的是歌女和舞姬,他們這種被買下來的人,大多是小時候就被買進來,然後在樂坊裡學習各種樂器或是歌舞,以後就爲樂坊賺錢。
她們可以自己積攢一些錢贖身,也有求有錢人幫着贖身的,命運只比這個時代的□好一些。
她們命運比較坎坷的,有些會被轉賣別的樂坊,還有被賣到富人府上做歌舞姬的,遇到不好的樂坊,有些還會在很小時就被賣進妓院。
樂辰看到她們,她們的命運要悲慘很多,卻依然儘量過好每一天,樂辰想到她們的命運,自己受過再大的罪也不能和她們相比,畢竟自己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都是再幸福美好不過的,而這些人從小就開始受苦了。
女孩子們談論的話題樂辰不太喜歡,後來就聽不進去了。
李力來問樂辰要不要去桑扈城外的桑陳寺裡燒香,主管願意將馬車借給他出門,只要在晚間能夠回來就行。
樂坊裡的男樂矢乎都回家了,就剩下些女孩子和小廝雜役,想着待在這裡沒有意思,還不如去桑陳寺裡燒香拜佛呢。
樂辰原來是不相信佛祖命運的,但到這個世界後,特別是眼睛瞎了之後,他的心靜下來,倒願意去相信這些,在命運的啓示,佛祖的慈悲裡尋求自身心靈的平和與安穩。
樂辰和李力出門,還帶着一個馬車伕和伺候的小廝。
從城門出去,行駛了小半個時辰,纔到桑陳山下,桑陳寺在半山腰。
冬至時候上寺廟裡燒香拜佛的人很多,多是婦孺,路上行人接踵,上山的馬車道較窄,而且頗陡,有些富家夫人小姐要上山,馬車道便被擁堵上了。
馬車停滯不前,樂辰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向李力詢問,李力說明了現在的情況,樂辰便選擇從上山階梯道上走,那裡人也很多,但是總是可以走通的。
樂辰時常穿藍或灰色的衣服,這兩種顏色穿在別人身上,很容易顯得老氣,在樂辰身上卻只是讓他更增添了沉靜和素雅,樂辰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風,還將帽子給戴上,被李力扶着慢慢往山上走,路上不時有人回過頭來看他,大家都默默地讓路,有人上前問候,便是,“李公子也到寺中拜佛?”
樂辰會回以微笑,溫和答話。
樂辰的眼睛是瞎的,所有人都不由心生憐憫,一位這樣的優秀樂師俊秀人物,卻看不見,多麼遺憾。
在寺廟裡拜了佛,又在裡面吃了齋飯,樂辰被李力扶着到寺廟後面的梅林裡去賞梅。
寺廟後面種了大片大片的梅樹,黃色的花朵,香氣馥郁撲鼻,樂辰雖不能見到,但聞到如此濃郁的花香,就很滿足了。
樂辰站在梅樹下,將眼簾掩上,清冽的幽香沁入肺腑,讓人心情舒暢。
“這位公子倒是一副好面相,將來定是極富極貴的人物!”一箇中正的聲音從小路一邊傳來。
樂辰臉上露出疑惑,伸上梅枝正要撫摸枝梗花朵的手停在了上面。
李力看到來人是個打扮頗爲寒酸的四十來歲老道人,加上他盯着樂辰看得目不轉睛,臉上的表情帶着絲猥褻,李力臉色就不太好了,譏誚着說道,“怎麼個極富極貴法?”
“光看面相不好說,再看看手相會更準,公子能否將手伸過來讓老道瞧瞧。”老道人已經走到樂辰面前,盯着他看得眼都不眨一下,徹底將一臉怒氣的李力無視了。
樂辰露出驚奇,他原來沒想過這人是說的自己,此時反應過來,便露出清淡的微笑,將手從梅枝上放下,掩在了袖子裡,“我的手是我吃飯的倚仗,輕易不能讓別人看了。”
“辰哥,別理他,我們走吧!”李力瞪了那道人一眼,拉着樂辰從一邊走了。
“這裡是和尚廟,你一個道人到這裡來騙財,也不怕同道笑話!”李力走了好幾步,還回過頭去罵了兩句。
“老道可是句句實話,又沒有向你們要錢,哪有騙財一說,你這小娃兒真是無禮。”那道人跟着樂辰和李力走。
“那你跟着我們做什麼,既然不想我們的錢財,那麼就不要跟來。”李撂續怒目相向。
“我只是想說,看這位公子面相……”道人還沒有說完,李力就停下來接道,“大富大貴是吧!”
“是!但是,我還想說,這位公子最近會失些錢財,要是可以,老道倒願意爲他化解一番。”
樂辰聽着兩人說話,眉就皺起來了,對那道人說道,“也許你可以去爲各位小姐夫人算算,她們應該會更願意相信你的。”
“公子,你就不願相信老道麼,我是看你面相貴氣,纔來提醒你的,你怎能如此……”道人說得一副冤枉委屈口氣,樂辰心裡不太舒服,對李力說道,“小力,你帶零錢了吧,給這位道人面相費,感謝他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李力非常不滿的給了那道人幾十文錢,那道人還嫌少一般,依然看着樂辰不放,李力這就火了,怒瞪着他,“你再看!把錢還來!”
那道人笑嘻嘻地走了。李力憤憤地瞪着他走遠。
道人走得遠了,還能聽到他在低低咕嚕,“看面相,隱隱紫氣,有傍帝星之相,當入住紫垣,原以爲是位小娘子,以後要做娘娘的,沒想到實實在在一位公子,難道看錯了,以後是要出入朝堂做宰相。”
樂辰對這道人沒有多少感覺,只李力一個人在那裡生悶氣。
於是,之後的遊興都被這道人打擾了,兩位便早早地下山來,那馬車在山下不遠處的茶樓裡等着,樂辰和李力上了馬車,李力給了兩位些辛苦費,四人便又回去了。
回到樂坊,時間還早,樂辰有些累,就要回房去睡覺,晚飯時候再起來。
李力和他一同回了院子裡,爲了照顧樂辰,李力一直以來都和樂辰住在一間房裡,只是不睡一張牀而已。
樂辰看不見東西,不知道屋裡的情況,依着記憶,往牀邊走去,剛邁出兩步,就被一個小盒子絆到了,幸虧盒子小纔沒有摔倒,他站着沒有動,對在小廳的李力說道,“小力,地上掉了東西,你來看看是什麼。”
李力答應着走進來,看到房中牀上被子和走時不太一樣,心裡便有些警惕起來。
別的地方沒有太大的變化,他走到放衣物的櫃子前面,將鎖打開,開了櫃子門,裡面的衣服亂了,翻開衣服,下面原來放着的小包裹已經打開了,裡面的東西不見了幾樣,他又跑到樂辰睡的牀上翻了翻,原來放在樂辰牀上褥子下面的銀子也不見了。
樂辰聽到李簾促的腳步和呼吸,就覺得情況不好,試探着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辰哥,我們東西被人動了,貴重東西不見了幾樣,銀子也不見了。”李力強壓下憤怒和驚懼說道。
“來了小偷!”樂辰也有些驚訝。
“丟了哪些東西,去給總管報報吧!”樂辰還沒想那麼多,這般提到。
“辰哥,你那塊王爺給你的玉和鎮紙也不見了。你交給我,我放在衣服櫃子裡的包裹裡,平時鎖起來的,我沒想過有人會去那裡找東西,這些東西怎麼報官……”李簾得眼眶都紅了,卻還要強作鎮定。
“啊?”樂辰也有些忐忑,那兩樣東西一看就不是常人所用的,玉佩就不用說了,整塊雕刻着一條龍,鎮紙上面也有祥龍出海的景象,要是被人告發了,那可就慘了。
想了一下又覺得既然是被偷走,那麼被人告發使用雕龍的物品倒不會,只是,還是讓人擔心。
丟了錢財還是小事,要是被虞嘉翔找來了,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