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車吱喲吱喲的停在了路邊,一位凍得瑟瑟發抖的青年費了很大的勁才爬上煤車。
青年上車後還來不及收拾行李就忙着向車伕道謝,車伕象徵性的答應了一聲後,不等到青年坐穩就再次啓程。
和青年同坐一車的,是一個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男人。帶面具的男人正是不慌不忙前往皇城的上官貞,目前他還不認識這個被寒風凍得麻木的青年。
雖然弱不禁風的青年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敵人,只是他即將回到中原,他的樣貌和名字都必須隱藏。
“你好,我叫張喜。”
青年不想在這冷冰冰的天氣裡面對一個冷冰冰的人,他主動開口,希望能說上兩句來趕走神秘男人帶來的寒冷。
面對張喜伸出飽含熱情的右手,上官貞並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過這時的上官貞看都懶得看這個小屁孩一眼,自然也不在意脫去手套暴露在冷風中的那隻手。
雖然上官貞暗中稱張喜是小屁孩,其實兩人的年紀相差並沒有多少。
看着紋絲不動,甚至連名字都懶得告訴他的上官貞,張喜略微失望的收回正在失去熱量的手。
兩人相對無言,直到煤車來到了谷口關。
“請出示證件!”
站崗的衛兵今天已經檢查了很多行人和車輛了,盔甲上厚厚的積雪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裡是大夏與伯萊國之間最繁忙的一個關口,每天來往的車輛自然比別處多了好多倍。
原本駐守這裡的士兵大多都被調走了,剩下人數遠遠不夠的留守者,只能犧牲更多的休息時間才能保持這個關卡的運作。
煤車的車伕完整的出示了相關文件,只是車後的兩個人由於沒有通關文書而被攔了下來。
張喜站在雪花中茫然不知所措,他才從遙遠的極北之地趕到這裡,在海面全部冰封的最後時刻在相對溫暖的萬鴉港第一次踏上了這片土地。
張喜的母親是中原人,隨着遠洋的木製帆船來到了遙遠的極北之地,只是爲了找尋她深愛的男人——一個紅皮膚黃頭髮的亞美利加爾水手。
雖然最初水手因張喜母親的執着所感動,但是在兩人結合之後,水手的爛脾氣暴露無遺。他酷愛酗酒,而且酗酒之後總是對自己的妻子大打出手。
在張喜的記憶中,母親身上就沒有不帶傷痕的時候。
鄰居們雖然同情他的母親,卻並沒有人出面阻止一次次的暴行,甚至警察也無能爲力。因爲他的母親堅持不肯離去,她一直幻想着用持之以恆的愛可以感化丈夫,也捨不得兩人生下的這個孩子。
張喜長得完全一副中原人的面孔,黃色的皮膚、黑色的眼睛。只是那一頭雜黃色的頭髮,告訴別人他也有着亞美利加爾人的血統。
張喜在極北之地的名字叫做喜.詹姆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名字,他所有的同學都以此來嘲笑他是個雜種。
只有回到家裡,母親纔會親切的呼喚他中原的名字——張喜。
張是他母親的姓氏,他的父親每次聽到這個名字都會嗤之以鼻,並不把他當做親生兒子,張喜只能和母親在這個陌生的國家相依爲命。
然而亞美利加爾國的快速擴張,導致了與多方勢力同時進行的戰爭。
這個國家的決策者們在不得已之下,一面加強與遙遠文明快速貿易來獲取大量金錢,一面快速發展軍事和科技來對抗四面八方的敵人。
大量剛研發出來的武器就被裝入了船艙,送到伯萊國換回了同等重量的黃金。
然而喜.詹姆斯和其他年輕人一樣被徵召了,他的母親不願意看他死在前線。
於是她偷偷變賣了所有家產,賄賂了一個值得信任的船長,將張喜悄悄地送往中原,那個讓女人闊別多年而無比懷念的故土。
直到船帆消失在視野後,對生活失去希望的女人跳入了洶涌的大海...
“沒有證件,不能入關!”衛兵再一次強調屬於常識的規矩。
張喜從沒聽說過出門還需要通行文書,在極北之地,穿行於任何國家之間都不需要文書,只要你遵守當地的法律即可。
“你在幹什麼?這裡不接受賄賂!”
衛兵厲聲正色的呵斥帶着面具的男人,因爲他隱約看見男人在懷裡掏出了一塊銀白色的東西。
然而衛兵錯了,上官貞擺在衛兵面前的並不是白花花的銀子,而是出行前墨源苗給的那塊令牌。
衛兵連忙道歉,理解換做客氣的態度,對上官貞噓寒問暖,詢問他是否需要食宿和馬匹。
“當然需要!”
上官貞說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
但是他瞟了一眼身後那個充滿羨慕和辛酸的青年後...
“等等!不要馬匹,給我一輛馬車!”
張喜狼狽地擠在寬敞的馬車裡,他向面前的恩人道謝了好幾次,然而對方依然對他不聞不問,那種感覺就像自己是神秘男人的隨身行李。
“你要去哪裡,剛好本公子閒得無聊,也許可以送你一程。”
他們已經遠離了谷口關,心情大好的上官貞還是和張喜聊了起來,雖然他依然沒有放下戒備告訴青年自己的名字,然而他也不清楚怎麼莫名其妙的喜歡起這個靦腆青年了。
張喜忐忑的說“恩公,我叫張喜,要去中原,看看我母親生長的地方。”
“你母親是哪個城市的人?”上官貞追問。
張喜不知道,母親口中只有中原,並沒有告訴他具體的城市。
多年以來,他一直以爲中原就是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
車窗外的銀裝束裹讓他不知所措,他在極北之地從來沒有見過雪,那裡一年四季都有溫暖的海風陪他。
可是這裡,除了白色的雪和黑色的土地,外面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沒有花草、沒有飛禽走獸,只有無盡的荒蕪。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面前的人,只好保持着沉默。
“這裡就是中原,你可以滾了!”上官貞發出了逐客令。
張喜孤零零的站在一地的行李旁,眼睜睜看着越走越遠的馬車,眼眶含滿了委屈與無奈。
他不知道離開了溫暖的馬車後,還能不能碰上願意免費載他一程的人。
還有,誰能幫他解決一個叫做通行證件的東西!
看着地上亂成一團的行李,恐怕沒有載具,他連一里路都走不動。
好在這個粗暴的神秘人還是帶他進入了大夏,讓他可以站在中原的土地上。正當他用手巾努力擦拭寒冷和委屈的鼻涕時,一個影子出現在了他的後背。
“白癡,上車!”
原來上官貞離開後,繞了一小圈又回到了這裡。
上官貞很納悶,這個青年,周圍的環境如此惡劣,如果離開了馬車他可能活不到天黑,就會被凜冽的寒風和潛伏的野獸撕碎。
可是這個看起來如此瘦弱的小傢伙,居然不肯放下顏面說上一句軟話。
其實張喜並非放不下臉面求情,只是早已習慣了亞美利加爾那種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面對這片陌生的故土,他一時半會兒還難以適應。
不過,在他滿臉欣喜的笑容就可以看出,神秘男子願意回來接他,讓他感到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