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樓在伏龍城外待了一個多月,除了每天向城內不定期的射入一定數量的強弩以外,並沒有讓士兵組織過一次正面攻城。
在強弩覆蓋範圍內,家家戶戶都準備了木盾。
不論是尋親訪友或者去領救濟糧食,甚至只是去一趟茅廁,都得頂着木盾出門,以免沒長眼睛的強弩一不小心就紮在了身上。
一箭斃命,可以算是這場浩劫中最幸福的死法。
就怕那種出門沒燒香,早上好好出去的人,回來時就缺胳膊斷腿。
沒有大夫和藥品的百姓,只能眼睜睜看着傷口在夏日的高溫中,一點點腐敗潰爛,讓人在發瘋中死去。
宇文樓挖了許多隧道直通城牆根,但是並不穿過城牆。
因爲他不需要讓士兵通過這些隧道來攻入城中,而是在隧道的另一端支上了大鍋。
每到用餐時間,士兵們學着當初陸當在石城的辦法,用鼓風向洞內拼命的吹。
只是這次他們吹的不是狼煙,而是讓守軍垂涎欲滴的食物香氣。
每天都有守軍偷偷溜下城牆,沿着香味到宇文樓那裡投誠。
而那些隧道,爲逃兵提供了絕好的掩護,防止他們遭到督戰隊射殺。
降兵能得到足夠的食物,還不會遭到打罵和虐待。
他們只是被要求儘可能靠近城樓,鼓動更多的守軍投降。
勸降的喊話如同瘟疫,傳染了絕大部分守軍。
這些士兵早已鬥志全無,只是私下盤算着逃走的時機。
任然堅守的士兵,也不過是擔心投降後,不能逃走的家人遭到屠殺。
他們只是祈禱自己能活下來,直到宇文樓攻破城門,等兒皇帝和顧太后被抓住,再繳械投降。
與這些士兵截然不同的,則是那些一開始陸當最不願意接受的孩子兵。
這些平均十二三歲的孩子,盲目相信朝廷宣傳,堅持認爲宇文樓是十惡不赦的人渣,是殺死他們父母的兇手。
他們不會因爲殺死敵人而感到愧疚,也不會因爲同伴受傷而畏懼。
他們只是瘋狂的戰鬥,瘋狂的殺人。
他們試圖攻擊城外來來回回的敵人,也嘗試殺死前來勸降的降兵降將。這些孩子用生命換來的,不過是些空頭銜和永遠無法得到的俸祿。
墨源苗安排了不少死士,假裝逃兵來到宇文樓那裡,然後暗中殺害宇文樓手下任何疏於防備的人。
不僅如此,他們還經常在給降兵的食物中投毒。
然後製造謠言說宇文樓要暗中殺掉他們,避免他們這些降兵搞破壞。
宇文樓不知道這是墨源苗的注意,還以爲陸當居然用上了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一時半會兒,他也分辨不出誰是真的降兵降將,誰是假意投降。
只好將所有人都關押了起來,不准他們四處走動。
雖然暫時阻止了暗殺和投毒,可是也引起了降兵的不滿。
漸漸地,出來投降的人越來越少了。
宇文樓很欣賞陸當的能力,他一向覺得自己身經百戰,結果佔盡優勢,也不過和陸當打的平分秋色。
如果能讓陸當歸入自己麾下,必定能使自己如虎添翼。
所以他一直小心地選擇懷柔策略,來得到自己看中的人。
現在看來,一場正面的強攻不可避免了。
雖然他不想毀掉伏龍城,就像他不想失手殺死陸當一樣。
可是必須給城裡送去足夠的壓力,讓皇宮內的人因爲害怕,從而迫使陸當投降。
就在宇文樓摳掉不少頭髮後,宇文素給他提出了一個主意,很快宇文樓寫了一封密信送到了顧太后面前。
信中宇文樓盡情吐露了自己被逼造反的無奈,還假裝懺悔的請求顧太后原諒雙方不可避免的戰爭和殺戮。
最後筆鋒一轉,只要顧太后殺掉墨允荀,讓他坐上皇帝的椅子。
顧太后依然是顧太后,朝廷大臣依然是朝廷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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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場充滿爭吵的朝會!
墨允荀拖着疲憊的軀體朝着宮外走去,他兒子又被太后喊到後院商量“國事”去了。
不過墨允荀難得去管這些,他只想早點回到府上讓自己放鬆放鬆。
由於這段日子爲了穩定民心犧牲了不少人的利益,這讓他已經被滿朝文武所記恨。
墨允荀孤身一人沿着迷宮般的宮牆走着,宮牆外的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他只需坐上馬車,就能放鬆一下痠軟的身體。
突然在幽靜的小路上,一身朝服的男人擋在了墨允荀面前。
墨允荀認得出這是他殘廢兒子的朝服,只是穿着朝服的人並非墨源苗。
男人蒙着面,只露出一雙凶神惡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健全的雙腿也證明了他的猜測,朝服裡面裝的絕不是本人。
難道墨源苗已經死了?
這不可能!
他還沒有最終拿定決心去尋找兇手,只是心中計劃瞭如何殺掉兒子,還通知了管家爲他物色一個能力出衆的殺手而已。
墨允荀大吃一驚“你是誰?是何......”
墨允荀希望發出聲音大聲呼救,皇宮裡多如牛毛的衛兵很快就能前來救援。
可是眼前的蒙面人死死勒住他的脖子,讓他擠不出半點聲音。
墨允荀已經憋得滿臉通紅,他拼命想掰開卡住喉嚨的手,好讓自己掙扎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哪怕一小口也好。
墨允荀拼命掙扎,官帽已經掉落在地上,散亂的頭髮垂落下來擋住了臉,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厲鬼。
他不明白平時無處不在的衛兵,爲何等了這麼久還沒出現?
他的雙眼開始漸漸翻白,血液涌入眼中,讓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墨允荀僅存的一點意識還在頑抗,他是地位崇高的攝政王,他還有許多事沒有做。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做了最後一次吶喊的嘗試。
嘴巴張得很大很大,卻只徒勞的吐出白沫。
殺手見墨允荀四肢無力地垂下,知道自己已經成功。
但是他似乎不想給墨允荀一點點生存的可能,依舊牢牢勒住對方的喉嚨。
等到屍體都已經發涼,才轉身走出宮外,上了墨源苗常坐的那輛馬車。
墨允荀到死都不知道,管家揹着他將消息透露給了墨夫人,墨夫人又告訴了兒子墨源苗。
最後得知消息的顧太后求之不得,自然全力支持墨源苗殺死自己父親。
所以其他大臣都接到通知,退朝後選擇與墨允荀相反的道路離開了皇宮。
而在那裡巡邏的衛兵,也被太后暫時調離崗位。
最終墨源苗名正言順接替了父親攝政王的頭銜,而顧太后也可以無所顧忌的享受最後幾天君臨天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