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回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鷹王和炎霽,再轉過身軀,面對佛祖說道:“那走吧!”
“等等!”佛祖雙手合十,目光淡然,輕輕說道,“這麼些年來,且不說你如何兇厲,但在不知不覺中,在你體內,確實是凝聚了一些戾氣,所以在走之前,要先行把你的力量封存起來才行。”
“封存?”黎明警意頓生,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你放心,封印的時限只有三年,三年一到,那封印便會自動解開。”佛祖的一字一句都蘊含了無窮佛法,點明真理,就連偶然爬過的螻蟻都靜心下來,匍匐在他的跟前,聽他言語,“只是這三年期間,你便要作爲一個凡人,如同一個凡人一樣生活。”
黎明沉默思忖着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良久後,他才點頭說道:“那好吧!”
佛祖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黎明手中的兩極劍猛然飛起,到達佛祖的手邊,佛祖抄起兩極劍,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下一個口子,金色的液體頓時淌了出來。同時,佛祖用淌血的手指在黎明的額前,寫下了一個金色的“卍”字,然後迅速雙手合十,輕唸佛號:“我佛慈悲。”
隨着佛祖的話音落下,那金色的“卍”字漸漸沒入黎明的身體,強大的佛威壓下,黎明體內涌動的永生之力、魔神心臟,乃至是那諸佛舍利,甚至是最基本的靈力,最終都被一一壓制了下來,然後縮成一團,再變成了一個小點,隱入黎明身體裡的一個角落。
瞬息間,黎明如同全身力量被抽乾了一般,大腦一陣渾濁,就連身體都癱軟無力起來,幾度欲要倒地,站在旁邊的炎霽終於看不下去,趕緊過來將他扶住。
“謝謝你。”黎明對着炎霽說道。
炎霽沒有答話,一股力量順着她的手指,緩緩沒入黎明的身體,她想要給黎明留下幾道保命的力量。
不過在下一刻,她的臉色就變得慘白起來,花容失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佛祖。她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力量注入了黎明的身體,但立馬就被反彈了出來,若不是她收手得快,那股反彈的力量,恐怕連她也會被殃及。
“我們佛家講究是悟,不是壓迫,若是藉助這些力量的話,有些東西,他或許一輩子都無法參悟出來。”佛祖慈眉善目,一雙清澈的雙眼,像是能夠看透萬物,任何心思在他眼前都無處遁形,“而且,有我在,這個世界,恐怕也無人膽敢真的對他下手。”
炎霽想想也是,一派大道的開山祖師,手裡掌握了億萬門徒,甚至能夠看破古往今來的存在,有這樣一尊強者陪伴在黎明身邊,她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當她發現,她的玉手和黎明的那隻手現在還接觸在一起的時候,心頭頓時一顫,很快收了回來,但一張俏臉已然變得緋紅。
黎明清晰地見到了這一幕,心中苦笑,就連他本人也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折不扣的折花高手了,但一想到,自己已然遁入空門,立馬收斂起心中繁雜的心緒,轉身對佛祖合十道:“我佛,能走了嗎?”
佛祖笑着點頭,大袖一揮,一陣佛光頃刻間將他們籠罩其中,兩人消失在了原地。
僅僅一個瞬間,黎明便感知到空間的不斷變幻,好似來到了另外的一個時空,當黎明面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的時候,他猛地發現,他竟然來到了黃泉邊上,且四周的景物,讓他再熟悉不過了,這分明就是他、義犬和黃鶴一開始尋找地圖碎片的區域。
再看身邊,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那佛祖的存在,卻是不能夠看到那佛祖的身形。
“這裡是……?”黎明有些震驚,有些詫異,更有些不可置信。
“你走走就知道了。”佛祖的聲音在黎明耳邊響起,但黎明卻是依舊沒有見到佛祖的身影,然從佛祖的話語中,黎明已然有些明瞭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佛祖帶他回到過去了。
黎明必然很自然地想到了青龍:“不知道現在的我有沒有到達那青龍墓冢,若是有的話,他要是沒有得到青龍珠,那歷史是不是就要改寫?”
正想要前進的時候,黎明立馬想到了一點,在青龍墓冢的附近,全都被黃泉升騰起的霧澤籠罩,以他現在的凡人之軀,是根本不可能走到那裡去的。
“要怎麼辦?必須還是要藉助一些別的力量才行。”黎明思忖。
突然,幾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從黎明的身上滑落了下來,黎明低頭一看,發現那並不是什麼普通的珠子,而是當初在青龍珠體內,見到青龍殘留下的神念在臨死前流出的眼淚。
黎明將那珠子握在手中,縷縷青光頓時從那珠子裡散發而出,繚繞在黎明身體周圍,將周遭那些欲要侵蝕黎明身體的黃泉霧澤完全阻擋在了外面。
見到眼前這一幕,想到當初見到青龍流出眼淚時,他生出去撿起的悸動情緒,黎明一時感慨萬千。
“佛常說,因果循環。種什麼因,便得什麼樣的果。看來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註定。”黎明搖頭嘆息,邁開腳步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向前走了去。
對此,佛祖並未過多評論,但黎明卻還是在耳邊聽到了一句輕微的佛號:“我佛慈悲。”
按照黎明的記憶中呈現的場景,一切如常,越是向青龍墓冢靠近的方向,黃泉生起的霧澤越加濃郁,四周的生機早已被吞噬殆盡,光禿禿一片。
青龍眼淚裡的力量有限,每一滴眼淚的力量被耗盡,它便會變成普通的玻璃珠子,再在咔嚓一聲中碎成閃亮的碎粒,從黎明的指縫間滑落在地上。
黎明前行的速度卻是很快,幾乎每一顆珠子,便能夠維持他跑上兩百里左右的路程,才七八天過去,他竟已然跑了一千多裡的路程。
時至如今,黎明才真的確定,王並沒有說謊,那個從未在他記憶當中出現過的父親,確確實實是一代絕世強者,竟然從一開始便叮囑他一定要加強速度的訓練,便是預料到了會有這一天。
否則的話,在這人跡罕至的黃泉邊上,只要那佛祖不出手的話,他便只有變成這裡的孤魂野鬼了。
“不知道現在那嘯天還在不在?”在注意到距離記憶中的那嘯天所在地越來越近的時候,黎明開始緬懷起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大狗。
果不其然,在黎明靠近那方土地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黃色的霧澤當中,他對着黎明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後,很快隱匿進霧澤當中,消失不見。
“喂——”黎明本來還想要與其打招呼的,卻是沒想到遇到這樣的情景。
“你不用追了。”佛祖突然開口說道,“我們是另外一個時空來的,本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他向我行禮,是因爲感受到了我的存在,其實我們之間並沒有辦法交流的。”
黎明沉默,他想起曾經來到這裡時,義犬所說過的,這裡有可能會存在本來不應該出現的東西,比如那黑影和詛咒。
黎明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後,邁開腳步繼續向青龍的墓冢地跑去。
正如佛祖所說,他們來自異時空,縱然那些陰兵感應到了他們的存在,卻也沒有辦法阻擋住他們,使得黎明很順利地走進了青龍的墓冢。
而就在黎明進入那墓冢的剎那,卻是感受到好幾道身影來到了那青龍墓冢的外圍,往後看去時,黎明不由得一驚,那些身影都很陌生,但其中有一人很像是黃鶴曾經說過的好友。
黎明心思流轉,想到了某種可能:“難道說,我便是那以前被稱之爲詛咒的存在?”
接下來的事情,使得黎明不承認都得承認了,一切都如同黃鶴曾經所講述的故事那般,爲了守護那青龍不被打攪,在青龍沉睡前的洞穴當中,黎明佈下了陰陽八卦的陣法,前來的十多人當中,除了一些死在那些陰兵手下,另外的一些都被黎明一一斬殺。爲了不改變歷史,黎明讓黃鶴的那個好友,帶回了一塊青龍的肉。
不知是不是進入這青龍墓冢,受到青龍殘存龍氣的影響,原本被封禁的青龍珠,卻是在黎明身上大放異彩,使得黎明也能夠在黃泉霧澤當中進出自如,他找了一件黑色的長袍在自己渾身上下都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後跟隨那人一起走了出去,在那人和一頭蠻獸大戰到關鍵時刻的時候,突然出手,將其斬殺,而後再度回到了青龍墓冢當中,等待着他自己、義犬和黃鶴三人來到這墓冢。
他既然來到了這個時空,替代起那詛咒,不管他願不願意,只要他不想要歷史改變,就必需得將一切重演,只是在黎明等待以前的他三人前來的過程中,發生了一奇怪的事情,每到深夜,他都會聽到龍鳴聲響起。
黎明心中知曉,這極有可能是那青龍殘存的神念在呼喚他,於是開始想辦法將其找出來。記憶中,他是在這墓冢上方山脈的虛空當中得到青龍珠的,且從那龍鳴傳來的方向,他知道也極有可能是在虛空當中,可是以他眼下這體尊不到的修爲,根本不可能破開虛空。
“要怎麼辦?”黎明陷入了焦躁的深思熟慮當中,“按照時間推算,義犬等人很快便要來到了,我必須要在他們到來之前,將這青龍珠歸回原位。”
可就在這時,許久沒有說話的佛祖開口道:“你不用忙活了,他們已經來了。”
黎明面色一沉,向那外面的方向望去,發現,果不其然,三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墓冢外的不遠處,他趕緊隱匿了起來。
很快廝殺聲在外面響起,黎明雖藏在暗處,神識雖然也無法像是以往那樣擴散自如,但是黎明卻是能夠想象得出,此時的以前的他,和義犬還有黃鶴,發起了第一輪的攻擊。
其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歸於了失敗。
“你的意思是,就算是以前的我,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對嗎?”黎明對佛祖問道。
“不錯。”佛祖答道。
“那我若是穿上這個時空的衣服,那他能否見到我呢?”黎明再度問道。
“這個……”佛祖沉吟片刻後,答道,“應該能夠看到一個虛影。”
“果然如此。”黎明心中默然,知曉此時已然到他應該出場的時候了。在以前的黎明站在那山坡頂上的時候,黎明身影迅速閃過,然後隱入那山脈後方。
晚上,黎明有些不解地向佛祖問道:“我實在是不明白,即便是做了這些,對於最終的結果能夠產生什麼影響?”
“不要急。”佛祖聲音幽幽地說道,“後面你不是還要跟隨他們一起走很遠的路嗎?一切,現在還只是開始。”
黎明沉默。
一切都如出一轍,在義犬等人接二連三的失敗之後,他們終於在某一正午的時候,以前的黎明到達了那山峰頂上,並劃開了那虛空,只是早已等候在那之前的黎明,比起以前的自己,更加先一步進去,將原本置身其中,奄奄一息的青龍神念收了進去,然後隱入一旁。
當以前的黎明三人帶着找到的青龍珠和地圖碎片離開時,他就以詛咒的身份,跟了上去。
而理所應當的,以前的他,也把他當做了詛咒。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九州府地裡,特別是到達了那古神墳墓的時候。
之前一直不願露出真身的佛祖在這個時候,卻如同黎明一般,找了一件黑衣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出現在了以前黎明的視線當中。
雖然這一路上,黎明都有猜測,但他卻是一直沒有料到,以前他和義犬所認爲的兩個詛咒,除了他之外,另外一個真的是佛祖。
但黎明卻是有些不明白了:“你現在出來,是爲了什麼?”
“因爲那暗示一些東西。”佛祖的話說得很含糊,但黎明卻也沒有質疑佛祖的權利,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劇情進一步發展,進入古龍隕落之地。
看着酒徒等人進入的那城池,黎明一時衝動,想要進入,但卻被佛祖給攔住了:“你不用去了,你根本進不去的。”
“我只是想要知道,那城池裡究竟是什麼。”黎明說道。
“那是一座古天庭隕落的城池,若是能夠完全通過,便能夠證道成仙。”佛祖說得十分輕描淡寫,但卻在黎明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用以證道成仙的城池,他是真的很想要知曉其中有些什麼,當初酒徒等人走出來之後,都對裡面的事情三緘其口。
黎明想到,曾經那作爲佛主分身的天籟,是走得這座城池最遠的存在,突然向佛祖問道:“你能夠走到盡頭嗎?”
佛主的臉色露出一陣尷尬,雙手合十,說道:“我佛慈悲!我一心向佛,像是這等功名之事,對於我來說,都是過眼煙雲。”
黎明翻了翻白眼,說道:“那便是沒有走過吧!”
佛祖沉默,雙目凝視着不遠處的城池,似在思考什麼重大的事情。
黎明邁開腳步,向那城池的方向走去:“既然我回來了,那我便不想要後悔,像是這等神聖之地,即便是去看上一眼,便已足矣。”
佛祖沉默,但也跟在了黎明的身後。
爲了不讓以前的黎明等人的焦慮,黎明和佛祖都先行將身上的黑衣脫了下來,然後走上祭壇,接着那封魔進入的時候,向那邊一躍而起。
證仙之城,不知存在於世間多少歲月,但時至如今,卻沒有幾人還真切地記得它的存在,像是這樣一座神聖的城池,其強大程度,超乎想象,即便是來自不同時空的存在,它同時能夠輕鬆感應到。
當感知到黎明和佛祖欲要闖入的時候,其無形的威壓轟然落下,便在這時,好幾巴掌落下,接連十餘個“卍”字打出,累得他臉色有些蒼白,那道門似乎才短暫性地失去了功能,任由黎明二人進入。
偌大的城池當中,空空如也,只有在城池的中央,有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道,而先行進入這其中的酒徒等人便走在這條小道之上。
小道看上去平靜如常,但黎明卻是看到天籟等人卻是走得異常艱難,一個個大汗淋漓,衣衫被打溼。
最後進來的封魔更是隻前行了一小段距離,一口鮮血便從他口中噴了出來,撒在路面上,他擡起頭來,望向前方遙遠處的宮殿,很是不甘地嘆息了一聲,然後直接被城池送了出去。
“原來這纔是真相。”黎明輕嘆了一聲,打量起那小道盡頭的宮殿。
那宮殿華麗至極,傾世間繁華於一身,卻看不出半點的突兀,高貴忠透露出聖潔,聖潔中展現出典雅,典雅裡散發出奢華。
黎明曾親眼見過殘存下來的古天庭遺址,但相比起眼前的這宮殿,也是小巫見大巫,給黎明一種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的感覺。
假若說,這座城池也是古天庭隕落下來的話,那毫無疑問,這座城池,必會是古天庭裡最爲高貴的一座城池。
以此,不得不讓黎明想到一些事情。
九死妖王修煉九死邪功,其目的便是爲了永生,衆人想要穿過永生之門,同樣是爲了永生,祖魔等人爲了搶奪無字天書,烙印下自己的大道,同樣是爲了掌控規則,得以永生,那傳說中的仙,是否能夠永生呢?
黎明突然邁開腳步,走上了那青石板的小道,向前方的宮殿行了過去。
“喂,你瘋了嗎?這條小道並不是一般人能夠走的,若是力量稍弱,還強行前進的話,極有可能灰飛煙滅的!”佛祖第一次喪失了那種波瀾不驚的態度,在黎明身後大吼。
而黎明對於佛祖的話卻是聞若未聞,大步流星,向那前方巍峨的宮殿飛奔而去。
佛祖輕嘆了一聲,然後加快速度,跟在了黎明後面。
只是讓他感覺有些驚訝的是,此時的黎明,其身上的靈力,幾乎都被他封印了起來,但黎明跑在上面,卻似乎沒有半點壓力的樣子,身輕如燕,健步如飛,一往直前。
轉眼間,黎明便超過了並肩前行的酒徒和屠夫,酒徒二人雖然看不見黎明,但他們卻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黎明,他身上的氣息,還有所出現的種種,都不由得讓他們蹙了蹙眉頭,兩人意味不明地相對片刻後,支撐着已然有些透支的身體,繼續向前。
黎明前行的速度飛快,這條被視爲通往仙路的死亡之道,對於黎明卻是沒有半點的障礙,他很快再度超過了跑在最前面的天籟,繼續向前。
“怎麼會?”佛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像是跑馬拉松一樣輕鬆隨意的黎明,喃喃自語,“這個世界,還從未出現過真正的仙,難道說,這孩子便會成爲這第一個嗎?”
證仙之城很大,天籟前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那餘下的三分之一,同樣也是很長的一段距離,而且,也是最難走的一段路程。
黎明保持着前行的速度差不多隻行了一里多路,前進的步伐也漸漸緩了下來,繼續前行,黎明的臉上也出現了吃力之色,面色也漸漸變得白皙起來。
又差不多前行了兩裡的路程,黎明的臉色已然白皙如紙,嘴角那有些發黑的血液,更是一撥接着一撥地溢了出來。
“不要勉強了吧!”佛祖走到黎明的身後,望着前方的那宮殿,似真實,又如同虛幻般的存在,即便是他,雖然能夠到達那宮殿的門口,但最終也很難踏出邁過門檻的一步,黎明,終究是太過勉強了,“證仙之路,講究的除了實力,修爲,還有機緣,是強求不得的。”
黎明臉色蒼白無比,擡起頭來,凝視前方宮殿,努力調整體內波動的氣息,邁開腳步,繼續向那宮殿行去。
佛祖看着黎明的背影,久久無語,最終邁開腳步,跟着黎明一起,繼續向那宮殿行了過來。
證仙的路,一直都表現得異常平靜,但只有此時走在其中的黎明,能夠感知其中的痛苦,他身上的疼痛,還能夠用強大的心境來壓制,但靈魂上即將分裂般的恐懼,卻是鑽心入髓,怎麼也抹滅不去,他每走一步,都面臨着艱難地抉擇,後退一步,海闊天空,前進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佛祖看上去輕鬆自如的樣子,那是因爲他曾無數次走在這條道上,他知曉如何去抗拒那每一寸土地的痛苦,同樣知道該用怎樣的步伐,去走這段路,所以當他看到黎明每一步的前進,臉上的神色都是快速地變化,由一開始的淡然,到達後來的勉勵,再到最後的震撼。
從前世到今生,黎明所做過的每一件事情,吃過的每一粒米飯,上過的每一次廁所,他都看在眼裡,但他依舊是不能夠理解,是怎麼樣的決心和毅力,讓黎明把這段路堅持下來的。
漸漸的,他甚至生出了些許的期許,即便他本人終生不能夠踏過那扇門檻,但他希望黎明能夠踏過去。
黎明前行的腳步開始顫顫巍巍起來,嘴裡噴出的血液將他的衣衫完全打溼,染得一片血紅,他就好似凌厲寒風中的一支殘燭,搖曳不定,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終於,佛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開口對黎明勸說道:“夠了,即便你現在所走過的路程,若是傳出去,也足以驚世駭俗了,有些事情,用不着太過執着。有些執着,會害死你的。”
黎明嘴角剛剛咧開,一口烏黑的血液再度從黎明嘴裡噴了出來,臉上的笑意變得猙獰和血腥,聲音也微弱至極:“那人一開始便知道會死,爲什麼還要一味地執着活下去?”
佛祖愣住了,因爲他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回答黎明這個問題,而黎明問完這個問題後,整個人頓時匍匐倒在了地上,看不出是生是死。
佛祖站在黎明面前,一身佛衣裹身,看上去莊重而肅穆,他輕輕嘆息一聲,正欲彎腰將黎明扶起的時候,黎明卻是突然擡起頭來,望向前方,雙瞳之間,好似都沒有了焦距,但他還是站了起來,然後毅然決然地向那宮殿走了過去。
“你……”
砰!
佛祖的話還未說出口,剛剛站起身的黎明,還未踏出第一步,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有了前一次的教訓,佛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上去攙扶黎明,可過了良久,他都沒有見到黎明站起來過,待他再度彎下身,欲要將黎明攙扶起的時候,發現黎明的呼吸和心跳已然停止了。
更讓他臉色大變的是,黎明的靈脈已然停止運轉!
“這傢伙……”佛祖心中一沉,將黎明攙扶起來,在他面前盤腿坐下。
佛祖伸出閃爍佛光的食中二指,然後點向黎明的後背,可過了半響,黎明的身體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見到這一幕時,佛祖臉上才徹底露出了震驚之色,他大袖一揮,三本無字天書同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急速翻着無字天書的每一頁,但最後臉上的凝重之色都沒有散去。
“怎麼會這樣?”佛祖輕語,“按照無字天書的推算,黎明不可能會如此輕易地死去的,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說,是因爲另外一本嗎?”
想到另外一本,佛祖的閃爍着聖潔佛光的指印在周遭的空間中迅速流轉起來,一個偌大的佛印,頃刻間在他面前顯露出來,緊接着一道猩紅的閃電在天空中閃現,好幾道身影在同一時間落下。
佛祖看也不看站在最前面的黎落夜,直接走到躲在古姿身後的姬剛面前,可當他感知到此時那姬剛的精神狀態時,臉上凝重的神情更加加重了。
黎落夜很快也感知到了不妙,大步走到黎明面前,翻起他的兩張眼皮看了看,最後回過神來,看向佛祖:“他怎麼會這樣?”
佛祖目光牽引,看向不遠處的宮殿,沒有說話。
黎落夜看向那邊,沉吟片刻後,正欲邁步過去,卻是被佛祖攔阻住了:“你冷靜一點兒,我想事情或許還沒有到達那個地步。”
黎落夜緊握拳頭,手臂之上,青筋暴起,他怒目看向那宮殿,冷聲說道:“他們若是真的膽敢對黎明下手的話,我不管這宮殿之中住着怎樣的存在,我也要將他拆了。”
古姿神色微動,看向黎落夜的目光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
……
黎明只覺身輕如燕,好似掙脫了某種天大的束縛,再也感受不到了那種痛苦,徑直向前方的宮殿衝了過去。
這座宮殿巍峨壯麗,一磚一瓦上都繚繞着大道無邊的氣韻,歲月在上面雕琢下的痕跡清晰可見,威勢君臨天下,俯瞰萬物,令人不敢逼視。
黎明站在宮殿門口,向裡面看了看,卻是一陣模糊,什麼都看不見。
他低下頭,看向橫在他面前的那個門檻,這是一塊運用黑色的大理石打造而成,隨處都依稀可見的門檻,普通至極,看不出有任何異樣,可它卻帶給黎明一種廣闊無垠,無法跨越的感覺。
感覺終歸只是感覺,既然來到了這裡,不試一試,他怎會心甘?
黎明擡起腳,便欲向那邊跨去,可就在那一剎那,他的瞳孔猛地緊縮,然後收回了腳步。
在那剎那,如同時空錯亂,在他的面前,同時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場景,在他的面前,同時出現了許許多多的人,這些人都是他生平裡最爲珍惜的人,可是在這剎那,在同一瞬間,無數死神的鐮刀同時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只要他向前跨出這一步,那麼下一刻,所有的鐮刀便會落在他們的脖頸上,取走他們的性命。
爲了證仙,他或許能夠不畏龍潭虎穴,能夠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他卻是不能夠看着這些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不想要用他們的血染紅他證仙的道路。
難道仙,便是如此孤獨而冷酷的存在嗎?
黎明仰起頭來,陷入了深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