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幡然醒悟,緊接着感覺到大腦一片迷茫,他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祖靈兒的話。
從始至終,他都未曾認輸過,但現在,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向這個世界和命運低頭了。
是他考慮太多了?
還是看着一個接着一個的人離去,他害怕了?
所以在不自覺中退縮了?
他不知道。
從未有過的無力以及無助涌上心頭。
整個人,就好似被什麼抽取了力量。
他的腿腳開始發軟,好似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
不由得捂住胸口,整個人都傾倒在桌面上。
察覺到黎明的不對勁,祖靈兒一時也急了,趕緊將其扶住,然後大呼着其他人進來。
黎明看祖靈兒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後來完全消散,整個人都昏厥了過去。
半個鐘頭後。
雷神古艦上幾乎能動的人都來到了祖靈兒的房間。
而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楊亞楠身上。
因爲楊亞楠剛爲黎明檢查完身子。
“怎麼樣了”祖靈兒着急地首先問道。
“沒什麼大礙”楊亞楠搖搖頭道。
“那就好”祖靈兒捂着胸口,輕鬆了一口氣。
“但情況也不容樂觀”楊亞楠繼續道。
祖靈兒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究竟怎麼回事,我發現你今天怎麼說話如此怪異,先才說沒什麼大礙,又說情況不容樂觀,你究竟想要說些什麼”
祖傲天很輕易地看懂了楊亞楠同樣矛盾的心理,趕緊將祖靈兒攔住“你冷靜點兒,讓亞楠把話說完吧”
楊亞楠感激地向祖傲天笑了笑,然後繼續道“其實,黎明身體確實沒有什麼不適,也沒有什麼能夠危及性命的隱患,但黎明就一直這樣昏迷。這讓我也很是不解。唯一的解釋便是,黎明太累太累了,在其潛意識地作用下,所以昏厥過去了。這醒不醒來,與外界都沒有關聯,而在於他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是近些日子的這些事情,壓垮了黎明心底的最後一堵防線,所以他開始選擇逃避,所以就昏厥過去了”祖傲天總結道。
楊亞楠點點頭“可以這樣說。所以,眼下的我們什麼都不能做,若是黎明自己不願意醒過來,面對現實的一切的話,那麼他就有可能這樣一直睡下去”
楊亞楠最後的一句話,無疑在在場許多人頭上澆了一盆涼水。
要知道,一輩子睡下去會是什麼樣的概念。
植物人,或許還會走路,還會做一些事情,而一輩子睡下去,那可就是真正的活死人。
注意到在場氣氛的不對勁時,祖傲天揮了揮手“大家都出去吧!讓黎明好好睡一覺,說不定明天早上,他就想通了,然後醒來呢”
在祖傲天的勸說下,屋內的人,一個個相繼離開了房間。
而此時此刻的黎明。
表面看上去,他確實是昏厥了,但他卻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而且,此時的他已經不在了房間,甚至不在了這雷神古艦和八門之內。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現象,但事實卻是如此。
黎明去到了十四區。
來到了那個水塘的前面。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裡的,他還記得,自己回答不出祖靈兒的那個問題,然後感覺一陣難受,緊接着昏迷。不知過去了多久,再睜開雙眼時,他便來到了這裡。
水塘邊上的魚線依在,令他詫異的是,在水塘邊上,釣魚的人回來了。
而讓他不能解釋的是,那個人生着一張極其熟悉的臉。
那個人是唐門門主。
雖然很清楚現在自己的立場,但黎明還是十分禮貌地向門主行了一禮“拜見門主”
可是那人揮揮手道“我不是什麼門主,你可能認錯人了”
說完,那人就專心致志地看向遠方的魚線。
“可是......”
還未等黎明說完,那人便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在疑惑什麼?我確實是和你所認識的唐門門主長得一模一樣,但我卻不是真的門主,我只是你的思維所創造出的一個人而已”
“我的思維?”黎明疑惑。
“不錯,包括這裡的一切,我們的對話,你看似在另一個世界,看似在和另一個人對話,但實際上,你就是在自己的世界,在和自己對話”那人頭也不回地說道。
黎明點點頭“可,我爲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爲何會創造出一個和門主一模一樣的你呢”
“或許你是累了吧”那人輕輕說道。
“累?”黎明的疑惑更深了。
“對啊!累”那人說道“在那個紛雜的世界生存久了,都是會累的。你是一個十分極端的特例,你告訴自己,你永遠不會累,永遠都只會奮勇向前,永遠都是執着的。但你忽略了一點,凡是人,哪有不會累的。當你真正累了,到達了你所能承受的底線,你就極有可能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完全地封閉自己,逃到一個你自以爲安全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就是你覺得的那個安全的世界,我這副面容的那個人,便是你覺得最能帶給你安全,且不會讓你累的人”
“你前面所說的話,我都能夠理解,可是後面的話,我就太能夠理解了”黎明道“這個水塘,我就來過兩次,且什麼都沒做。它怎麼就成爲了最能讓我感覺到安全的地方?而唐門門主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人,而且他警告過我,若是讓他發現我逆修的話,他會殺了我,他又怎麼變成了讓我最安全,也最不會讓我累的人呢”
那人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等魚上鉤。
但黎明知道,那魚鉤時直鉤,且沒有魚餌,根本不可能有魚如此容易上鉤的。
但出乎黎明預料的是,那魚線猛地拉直,緊接着魚竿也被拉得弓了起來。
有魚上鉤了!
而且是一條大魚!
黎明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這個世界真的有如此愚昧的魚存在。
好似看透了黎明的心思,那人把魚從魚鉤上取下,然後又把魚線扔了出去。才坐下,緩緩道“你知道,這魚鉤既沒有魚餌,也是直鉤,本應該沒有任何魚會上當的。但是你反推一下,有彎鉤的魚鉤,還有魚餌,爲何魚會上當”
黎明眼前一亮“因爲魚餌”
“不錯”那人微微笑道“但這個答案卻不盡完善,其實是因爲一種本能。人之所以能夠號稱萬物之王,那是因爲人比較聰明,但那也只是比較聰明而已,魚很笨,但並不代表它們沒有思維。一個空着的魚鉤,一直懸浮在水下,或許它對於很多魚沒有吸引力,但那是因爲它上面沒有魚餌,引不起它們本能想要吃食食物的欲、望。而這只是針對一些幼小的魚來說,和人一樣,一些魚長得比較大了,所認識的東西,所經歷過的事物,當然比起幼小的要多得多。但有些時候,就因爲它們懂得越多,它們所要糾結的事情就會越多,這是一個很矛盾的問題,你能夠理解嗎”
黎明沉吟片刻後,說道“你的意思就是說,一個人能力變強了,責任變大了,視野變寬廣了,很多時候,其實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還會想得極其複雜,對嗎”
那人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就是這個理”
那人看向桶裡的魚說道“這條魚便是這樣,它極有可能看到過這魚鉤很多次,它甚至嘗試過去咬住它,而且有可能它的父母便是被魚鉤吊起來的。但就是這樣一個已然能夠讓它習以爲常的東西,卻始終在困擾着它,或許它想要試一試,這魚鉤是不是真的能傷害到它。然,當它咬住這魚鉤的時候,它腦海中或許會浮現出它父母被釣起來的情景。所以,它本能地就認爲,這魚鉤掙脫不掉了,其實它沒有發現,是它自己緊咬住魚鉤不放的”
黎明笑了“說得好像你就是這條魚一樣”
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繼續道“以至於你所說爲什麼你會來到這裡,還有我爲什麼和唐門門主一模一樣。其實和這個道理如出一轍,生活在那個紛雜的世界,總會遭受到這樣或那樣的規則約束,也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人,給你洗腦,告訴你怎麼樣是對的,怎麼樣是錯的,什麼樣的人是好人,什麼樣的人是壞人。雖說有些時候,其中的某些觀點在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之後,你也會不由自主地將其視爲真理,然,你沒注意到,其實你本身是很抗拒這些東西的。其實,每個人的本身都會自己識別這些善惡美醜真假的”
那人喝了一口水,繼續道“或許,有些地方你只去過一次,或許有些人,你本來很反感,或者說厭惡,但大多時候的這種觀點,都加了外面世界的一些馴化因素在裡面的。而你本身,則也會自己判斷出一些想法或者說觀點。你雖然只來過這個地方兩次,你雖然覺得,我模樣的這個人,對你有威脅,但你自己本身其實早已選擇出了最佳的答案”
聽完那人的話之後,黎明想起之前,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時候,確實是自己最放鬆最安心的一段時間,而和門主在一起吃烤紅薯的時候,也是他感覺最溫馨和快樂的時候,只不過因爲他恐懼於門主的那句話,還有門主的力量,所以在下意識裡,他忽略了這些東西而已。
“喲”
那人尖叫一聲,然後提起魚竿,一條大魚正掛在上面“幸好有你來了,否則今晚我要是吃不完的話,我還得再把他們放回去”
黎明笑了笑。
與此同時,雷神古艦。
黎明昏厥過去了,沉靜,蝴蝶和小魔女承擔起了給衆人做飯的任務,三人在廚房裡忙得不亦樂乎。
做着做着,小魔女不由得感嘆道“沒想到,做飯是如此累人的一件事情,真想不出,黎明平時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注意到沉靜凝重的神情,蝴蝶拉了拉小魔女的衣服。
小魔女馬上醒悟了過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沒想到黎明這樣一個大男人的,我......”
小魔女本想解釋,卻發現自己越想解釋,卻越解釋不清楚了。
沉靜看向她,搖搖頭,微微笑道“沒事”
也是在這個時候,黎明所在的房間輕輕開啓,然後有一個人貓着身子走了進去。
屋內剛纔祖傲天已經派人打掃乾淨了,祖靈兒徑直走到黎明所躺的牀邊坐下。
“我不就是不想離開你啊!你也用不着昏倒嘛,這下倒好了,現在所有的責任都在我身上了,難道你就那麼想要我離開啊”看着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黎明,祖靈兒一臉怒意地說道。
見到黎明沒有反應,祖靈兒頓時怒了“你倒是跟我說一句話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裝死,讓多少人提心吊膽地擔憂你!!!”
黎明依舊沒有反應。
片刻之後,屋內的哭聲響起。
而站在門外的祖傲天也是一陣自責,嘆息不斷。
祖靈兒對黎明的情感,作爲父親的他怎麼會看不出來。落到這種局面,要怪也只能怪他,一心就想到要保護女兒的安全,但他卻沒想過,這種所謂的安全,是不是女兒所想要的。
在另一個世界。
一滴水滴滴在了黎明額頭上。
黎明擡起頭來,晴空萬里,卻是下雨了。
“太陽雨?”黎明微微詫異道。
“不是”旁邊的人說道“那是眼淚。已經有人在想你了,快回去吧”
沉吟片刻後,黎明搖搖頭“再過一段時間吧!有些事情,我還是沒想明白”
那人也不再說話,自顧自的看向那魚線。
晚飯很快做好了,沉靜端着一碗粥走入房間,爲黎明餵飯。
而同時,黎明正在與和唐門門主長相一模一樣的老頭吃烤魚。
一口咬下,黎明微微蹙眉“怎麼是粥的味道”
那人說道“那是因爲現在有人在餵你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