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淡淡說道“我有我自己的命,是不可能和黎明走到最後的,而蔣萌萌和楊亞楠會因爲愛他,而變得越來越強,也會走得越來越遠,以至於瑤瑤......”
說到這裡,沉靜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也跟隨着暗淡了下去。
薛子琴看明白了沉靜的意思,遂問道“那徐晨呢”
“他們兩人之後的命運,我並把握不準”沉靜一臉惆悵。
薛子琴也跟着其情緒變得茫然起來“那唐韻雅呢?她,她對黎明的感情,恐怕不會比任何人淺吧”
沉靜擡起頭來,看向八區,菩提門的方向“她啊”
......
......
菩提門。
在唐韻雅以及菩提門的精心餵養下,那獨腳夔成長得很快,但近段時間,卻不知爲何,那獨腳夔卻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半蹲在窩棚裡,不吃也不喝,更不像是往常一樣,一見到人就跑得沒影,若不是察覺到其氣息還很正常的話,真的讓人會以爲它已經沒命了。
但就算如此,菩提門內依舊是急作一團,唐韻雅臉上的愁雲終日未曾散去。
這獨腳夔不但是她一直精心餵養,且是當初和黎明一起努力所獲,它身上所繼承的,不但是菩提門及八區的希望,更是她與黎明之間情感的見證。
虛祖緊蹙眉頭道“我從未馴養過獨腳夔,因此對於此種情況也是第一次見,這真是急人啊”
“就是啊,就是啊”觀海和蒲勝因爲馴養獨腳夔也出了不少的力,因此眼下都是急得直跺腳。
而唐韻雅則一直站在獨腳夔住的窩棚邊上,一言不發,直到夜即將來了,衆人都離去了,唐韻雅依舊站在那裡。
突然,獨腳夔在不聲不響中產生了異變,一對翅膀,從其後背上伸了出來。
而獨腳夔整個的氣質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真要形容的話,就好似一個原本是一個膽小怕事的市井無賴,轉瞬間就變成了舉止大方、溫爾文雅的富家公子。
那種落差感,是非常人能夠體會的。
獨腳夔走出窩棚,來到唐韻雅面前,然後蹲下。
“你是讓我坐上去嗎”唐韻雅問道。
獨腳夔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動作,但從其目光中,唐韻雅卻是得出了其肯定的回答。
接下來,在菩提門,乃至整個八區所有人的目光中,唐韻雅坐着獨腳夔升上了逐漸昏暗下來的天空。
......
......
與此同時,正小心翼翼攙扶着祖靈兒散步的黎明突然停下腳步,一手猛地捂住胸口,在那裡,有東西在逐漸從他身體裡走出,他極力想要阻止,卻是什麼都做不了。
看着黎明一臉痛苦和茫然的神情,祖靈兒趕緊將其扶住“怎麼了?你沒事吧”
黎明搖搖頭。
看到這番神情,薛子琴臉色依舊坦然自若,這一點,讓沉靜很不解。
薛子琴微微笑道“或許你所說的都會變成現實,可這也只是現實而已,也只是你的預言而已,可這個世界時刻也在因爲很多人而改變着。你所說的這些,全都沒有讓黎明參加進去,我知道你是爲了黎明着想,但你要知道,縱然這一切真的發生了,但只要黎明師叔他原意,他的心裡還有他們的話。不管唐韻雅會騎着獨腳夔到達哪裡,蔣萌萌和楊亞楠會走得多遠,他就算踏破鐵鞋,走遍天涯海角,也會將其追到,並尋找到的。還有你,他若是真的心中寄情於你,就算你去到苦海的另一頭,他有一天同樣會撐着船,渡過苦海,去找到你的。以至於瑤瑤,我相信,只要他黎明還有一口氣在,他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的”
沉靜無言以對。
這是她重回世間,第一次無言以對。
她看黎明的目光,也逐漸從最初的清澈,變得複雜起來。
夜色很快籠罩大地,一切都陷入一種混沌之中。在祖靈兒瘦弱身體的攙扶下,黎明一搖一晃地走上了雷神古艦,進入房間,躺在牀上卻是怎麼也入不了眠,一直望着,望着那一方熟悉而陌生的天空發着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茫然着些什麼。
第二天,雷神古艦開始蝸行起航,在臨界正午的時候,到達十三區的上空。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十三區內依舊一片肅穆,因爲大家都在等,都在等他歸來。
這也是第一個,當沉靜出現時,沒有一個人躲着藏着的區域。
只是,黎明看到他們個個披麻戴孝,一臉凝重的樣子,還希望他們能夠像是其他區的人一樣,藏在家裡,隱藏在他的視線之外。
封魔在遙遠的房頂之上向沉靜行禮,沉靜向其笑了笑,算是迴應。
玄火等人前來迎接他們。
可大家向沉靜沉默着行禮之後,目光皆落到黎明身上,繼續保持沉默。
說實話,黎明十分討厭這種壓抑的氣氛,比起昨日那種莫名的茫然感讓他更不舒服。
沒走出多遠,楊亞楠便從人羣中擠到黎明面前,陪伴着他一起往柴家後山走去。同時,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在上次他走後不久,柴少便出關了,已然一舉突破人羅之境,不過他也當即宣佈和楊亞楠解除了婚約。聽到這個消息後,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面對如今的柴少,他更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形容出他對他的感受的。
但至少,他對楊亞楠心中的那份愧疚減輕了許多。
在柴家,柴少在等他,胡泊緊跟其後。
不管是四目相對,還是六目相對的,到現在都是沒有話說,不管是他們,還是十三區的人們,對於地羅,都抱有那麼一分特殊的感情。而他們之所以這樣,那是因爲他們知道,地羅在生前,對着黎明,也同樣抱着一分特殊的感情。
在一定程度上來說,黎明便是地羅的延續。
其實,有了之前的記憶,此次就算是黎明單獨前往,同樣能夠輕而易舉地找到停放地羅遺體的地點,但玄火,神冰,柴少等人還是站在他前面開道,一路引行。
黎明甚至想要破口大罵他們,把實情搞得如此莊重做什麼,以此來增強氣氛的悲傷程度麼?
可他終究沒能開的出口,他害怕他以放鬆緊繃的神經,出口的不是罵人的語句,而是哇哇大哭,但他現在已經不是五年前,他不能再哭了,而且,地羅在天上恐怕也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一種看不出什麼材質打造的棺材放在地上,周圍墓葬的框架已經打造完畢,這個以皇家,人類最高榮譽禮葬的儀式,到現在除了墓碑上還未刻字外,就差把棺木放進墓冢了。
棺木沒有寒氣,感受不到任何的一點異樣氣息,避開這一點,只爲就算是地羅他老人家在地下去了,也不會感覺到寒冷和不適。棺木中的地羅還是生前的模樣,甚至連發型穿着都如出一轍,渾身上下,看不到一點兒傷勢,甚至在其臉上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看到這一幕,周圍的不少人再度潸然淚下。
而黎明卻是笑了起來。
人們剛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最初黎明的笑聲很小,直到其笑聲逐漸變高,變大,人們才恍然大悟,他確實是在笑!
緊接着,人們對黎明的笑意產生了不解和疑惑,甚至開始責怪起來。
可黎明沒有在意那些人的表情,和目光,繼續大笑着。
玄火,神冰等人面面相覷,皆是一臉的不解。
好幾分鐘過去後,許是笑累了,黎明停下了笑意。
是啊!別人怎麼會理解得了他眼下的心情,也只有對地羅熟悉如他這等,恐怕才能明白。
當時地羅彌留之際的情形,別人沒看到,但封魔卻看到了,所以對黎明的笑意,他絲毫不感覺意外,反而會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他熟悉地羅,黎明同樣熟悉於他。
雖然平日裡這地羅爲老不尊,但卻很是在乎自己的顏面,所以在最終明知無法抗拒天劫的情況下,他依舊要用自己最後的一點力量,掩飾掉自己在衆人眼中死去那一刻的慘狀,也用這最後一點力量,最後的一點時間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
或許在那個時候,他自己也察覺到自己這種虛榮心的可笑,所以笑了。
面對往常的地羅這副情景,他一定會嘲笑他。
面對如今的地羅,他同樣會嘲笑他。
再或者,其實,地羅用最後那點力量放棄能在這個世界多存活一刻,而是整理自己的儀容,便是爲了讓他能大笑上一場。
他若是不笑,就對不起地羅的苦心了。
在黎明臉上的笑容逐漸散去的時候,黎明臉上開始出現茫然。
笑了之後,他應該怎麼辦?是現在把他埋入那常年不見光日的地下,還是照他的遺囑,現在去毒霧谷找騰蛇,去完成他未了的心願?可以他現在的力量,恐怕還未能達到那種程度。畢竟,他不是當時的徐凱,他雖然吞噬掉了那女子的力量,但他的身體卻承受不了,最後在苦海下方被劍皇和道中封印了一大部分。
那還是先讓他入土爲安?
可他總覺得缺少點兒什麼。
像是應詔黎明的心願,便在這時,棺木中的地羅動了。
他沒看錯,是動了。
眼睛緩緩睜開,然後棺木的蓋子被其一腳踹了開來,然後在半空翻滾幾圈,掉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黎明猛地想起,確實是缺少點兒什麼,他與地羅相處這麼久,但從未與其交過一次的手。
以前他是沒有與其有交手的資格,而現在他有些實力了,但地羅卻不在了。
玄火等人的目光頓時變得謹慎起來,眼前的地羅雖然從棺木中站了起來,但他們知道,這已經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地羅了。
因爲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是另外一股氣息。
對於這股氣息,黎明很熟悉。
作爲一區之首,玄火首先走上前來“不管你是何方神聖,膽敢在文遠的遺體上做手腳,今天便是你的末日了”
“哈哈”吞噬老祖大笑道“我吞噬老祖現與地羅的身體融爲一體,你們若想要對付我的話,還是先毀了地羅這具遺體再說吧”
玄火臉色一變,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吞噬老祖的名號,他還是聽說過的。
沉靜剛要走出,卻被後來的封魔攔住了。封魔看向她搖了搖頭,然後看向黎明。
沉靜的表情逐漸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