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毫不客氣地回瞪了黎明一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
黎明笑道“沒想到你會有如此自信的時候。”
徐晨目光黯淡了一下,旋即亮了起來“你什麼意思,我就那麼自卑嗎?”
黎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一直盯着徐晨看,像是要把她的影子刻在腦海中。過了好一會兒,黎明纔開口道“老頭子的兒子,兒媳都沒了。他不能還沒有一個孫子。”
徐晨漠然。
旋即,她猛地睜大眼睛看向黎明“你想做什麼?”
黎明笑了笑,沒有回答。
雨,依舊在下,就和那天早上一樣,只不過這一次,徐晨不想要向上一次那樣輕易地放棄,可黎明身下的根鬚已然愈發茂盛,最後把黎明完全包裹在了裡面,在那些根鬚上,開始長出嫩葉,倘若他們沒有經歷先前的一幕的話,是絕對不會知曉,在這種茂密的樹叢中,還包裹着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徐晨拼命地下雨,卻發現那些草和樹,似乎已然在這一刻停止了生長,與此同時,也理所當然的停止了對營養和水的汲取。就算她下的雨再多再大,除非對方理所當然地接受,都是無用。
地下的根系,向黑淵探了去。儘管每一次向前延伸,都會被黑色煙霧無情地吞噬侵蝕,很快枯萎凋零,可一簇失敗,馬上又有了另外一簇。
艱難地向前延伸,可終究是在延伸。
置身在根鬚包裹的狹窄空間,黎明從縫隙中最後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臉上看上去似乎並不怎麼開心的人,目光轉向身在根鬚外的卜道之。
卜道之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根鬚終究伸展到了黑淵的邊緣,並且向裡面探伸。
從身上把《天羅秘術》掏了出來,黎明最後一次將其看了一遍,合上苦笑道:“結果到最後,我依舊是沒找到這上面其餘的東西。那麼接下來,就應該只能是賭了。”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
黎明突然從根鬚中衝了出來,然後以誰都無法阻攔的速度,一頭跳進了黑淵當中。
在進入黑淵之前,黎明聽見了身後,徐晨等人的呼喊和哽咽。
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再見了,大家!”
“黎明——”徐晨騎着清禪就要衝過去。
“徐晨!”玄火的聲音突然響起,徐晨木然停止動作,轉身看向玄火,已然泣不成聲:“爺爺,黎明他......”
看着徐晨,玄火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於是,兩種表情同時出現在了臉上。就在剛纔,瑤瑤肚子裡的孩子突然變得極其不安起來,疼得瑤瑤在地上直打滾,爲了預防不測,在神冰的幫助下,他幾乎傾盡了所有靈力,瞬息之間就來到不周山,可沒想還是晚來了一步。
黎明跳下黑淵之後,壓制黑色煙霧的生機消失,黑色煙霧立馬如同失去束縛的野獸,肆意翻滾咆哮,以吞噬萬物的架勢迅速涌了出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強大氣息降臨,宋真騎着一隻仙鶴出現在不周山上空,他僅僅掐了一個手訣,向黑淵中投了一顆不知名的小珠子,那黑色煙霧頓時安靜了下去,那些被釋放出來的煙霧更是從四面八方被收了回來。天空放晴,太陽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
待衆人眼睛適應了陽光,再低頭向那黑淵看去的時候,不周山沒能恢復,但那黑淵上方卻已然出現了一個偌大的禁制將其完全封印,就算站在一旁,也絲毫感受不到半點的威懾力。
艾蕊看向半空的宋真,和當日在北荒大漠外的商貿市場相遇,其外貌並未有多大的變化,但此刻從其身上散發出居高臨下的威嚴,卻是真真地壓在她的頭頂,使她擡不起頭來。
這宋真,不是一般的強大!
許仙對着宋真抱拳彎腰一拜“拜見宋師兄!”
在場沒有人說話,包括那些平日裡趾高氣昂的老傢伙們,若放在往常,能夠親眼見到一從唐門走出來的弟子,無論對誰,都是莫大的榮幸,可眼下不一樣,爲了見到這一弟子,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而且,黎明跳下去了。
就算黎明能夠不死,他也會永遠被封印在下面。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艾蕊突然指着宋真大叫道,“你早就知道今天了,對不對?”
宋真沒有回答,卻有人替他回答了。
“其實你也早就知道了,不是嗎?”祖靈兒從遠處走來,“當初見到這紫鳶手鍊的時候,你不是早料到有今天,所以纔想要買,然後給黎明戴上的嗎?可是最後你爲什麼要放棄,直到黎明跳下去的前一刻,才導致我們沒機會給他戴上?”
艾蕊沉默。
祖靈兒卻哭了起來。
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有絕空表現得相對冷靜,也淡然許多,她轉身,對身邊的虛祖說道:“看來,已經沒我們什麼事了,我們走吧!”
虛祖輕嘆了一聲,轉身準備離去,心中暗暗思忖,回去之後該直接告訴唐韻雅這個結果,還是如何。
但他馬上發現,已經不用了,因爲唐韻雅已然趕來了。
衆人目光相對,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明白,黎明和唐韻雅是怎樣的關係,當即靜下心來。出乎他們預料的是,唐韻雅既沒有哭,也沒有鬧,走到封印黑淵和黎明的禁制上,輕輕放下一個信封,然後轉身走到虛祖身邊道“韻雅來接師尊回門。”
虛祖看了唐韻雅好一會兒,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道“好孩子,走吧!”
目送唐韻雅、虛祖和絕空離開後,衆人轉頭,詫異地發現,禁制上的信封已然消失。
高手前輩們紛紛對着黑淵拜了一拜,以表對黎明的尊敬,然後離開。最後,整個不周山就剩下,玄火,林莫凡,徐晨,蔣萌萌,艾蕊,祖靈兒,北歐隕和許仙,凌雲志。
幾人沉默,一直沉默,甚至就連宋真何時離開的,竟無一人知曉。
最終,玄火的一句話打破了這種沉默。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也要回去了。”玄火轉身就要走。
“爺爺——”徐晨哽咽着叫住玄火“難道你一點兒都不難過嗎?”
“不難過。”玄火身體微微顫抖,擡起頭來,老眼已然紅潤了“你偏要大哭一場,才叫難過嗎?黎明剛出生的時候,他父親就離開了。現在黎明終於要當父親了,他就離開了。可是還很好啊!至少他們都留了後人下來啊!看來我暫時還是死不了,我還得將黎明的孩子養大。”
“爺爺......”
看着顫顫巍巍離開的背影,徐晨突然覺得,他瞬間蒼老了好多,不由地一陣心酸,趕緊走上前將其扶起“爺爺,我扶你。”
“徐晨!”許仙突然叫住徐晨道。
徐晨身體微顫了一下,然後停下身來。
“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你已經盡力了”
“我......”許仙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徐晨和玄火的背影一陣模糊,然後消失在了衆人視線。
北歐隕走到禁制前,道:“黎兄,雖然你一直不願稱我爲兄弟,但我卻一直把當你當做真正的兄弟。認識你,是北歐隕這一生的一筆寶貴財富。接下來的時間,我想回一趟北荒大漠,繼續我的冒險,但願我們能夠有再相見的一天。”
說完,北歐隕向着禁制拜了一拜,然後轉身蕩然離開。
林莫凡一直坐在地上喝酒,見到北歐隕離開,他也站起身來,走到禁制前,說道:“小子,你又來演這一招,上一次在柴家後山被封印了三年,這一次打算在此待多少年我可不管,不過說好了要請我喝酒纔是正道,還有,你的孩子恐怕要不了明年冬天就會出生了,劍虛前輩明年也要回來了,所以,不管你想要玩什麼,幾個月就夠了,別太長,會錯過很多大事的!”
把身上僅剩的一壺酒拿出來,林莫凡仰天喝了一口,然後放在禁制上,轉身離開。
路過蔣萌萌身邊的時候,林莫凡問道“要回去嗎?順道。”
“不”蔣萌萌搖搖頭“我想多陪黎明一會兒。”
林莫凡點點頭,然後離開。
蔣萌萌,艾蕊,祖靈兒,還有許仙和凌雲志依舊站在禁制旁邊,繼續沉默。
半個月後,禁制旁邊搭建起一簡陋的房屋。
又是一個月。
一天早上,許仙對凌雲志說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不過我們不能夠再拖了,否則就連你,最後恐怕都無法進入唐門。”
凌雲志盤腿坐在禁制邊上,頭也不回道“我是和黎明一起來的,要是黎明進不了唐門,我也絕對不會進去。”
看着凌雲志的背影沉吟片刻後,許仙一咬牙道“好!我陪你等。”
便在這時,兩人同時感覺到,有大批人向這邊靠近。
待他們轉身的時候,黑衣男子已然來到了小屋前,而祖靈兒也早已從屋裡迎了出來。
一見到祖傲天,祖靈兒就撲進其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這一天,陽光明媚,對於這個即將逝去的冬季,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祖靈兒站在禁制前,和黎明告別。
“我已經和父親商量好了,我要回諸天閣了。不管你怎麼想,我曾經在空間裂縫裡救了你一命,你就還欠我一命,所以,在你還我之前,你都不準死。”祖靈兒道,“回去諸天閣之後,我不會再踏出諸天閣半步,我在那裡等你。”
言罷,在冬日的陽光中,祖靈兒拿出紫鳶手鍊,但最終又收了起來。
轉身跟隨祖傲天離開。
祖傲天向許仙二人抱拳。
二人抱拳迴應。
祖傲天帶起祖靈兒,和一衆殺手很快離開。
祖靈兒離開不久,艾蕊也被接進了皇宮,然後在十天後,皇帝大婚,許仙、凌雲志和蔣萌萌都收到了請帖,但都沒有去。
大婚當日,皇帝和艾蕊,帶領羣臣,前來禁制前向黎明祭拜。
三人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看着。
然後,三人的時間就在寂靜中,迎來了第二年的春天。
與此同時,黑淵中,沉睡了好幾個月的黎明,也在春冬交際的那一刻,甦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