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員外看見王舉人,笑眯眯過來,拱手道:“在下正有事要尋王舉人。”拉着王慕菲到他樓下廳裡坐。
此時三間廳又改了樣子,當中擺了一隻大丹爐,牆上掛了一副老子青牛出關圖,點着極粗極大的三根柱香。王慕菲才進門就叫那香嗆得咳嗽起來。
賈員外苦着臉抱怨道:“道長說此爐銀母要保萬無一失,必不許我親近女色,連我兩個心愛的小廝都不許留,我在東門外花了七千兩買下王尚書的小宅,舞女歌僮俱要送到那邊去呢。”說一臉苦像,極是捨不得他那兩個小廝的樣子。
王慕菲才曉得賈員外是愛男色的,看他把油膩膩的手搭到自家肩上來,心裡一陣噁心,移了一步,讓開道:“賈員外尋我有何事?”
賈員外含情脈脈的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舉人成全?”
王慕菲被他唬得連移兩步,才發現賈員外瞧的不是他,是院子裡那隻大籠子,放下心來笑道:“賈員外請說。”
“在下想請舉人幫着照看李廣大將軍。”賈員外極是傷心的指着那隻大公雞道:“他原是一日都離不開我的,道長說此次開爐非同小可,務必要小心,所以連我的李廣啊,都要送走。我哪裡捨得叫那些人照看,想來想去,只有王舉人你家最合適,還請舉人老爺成全。”
王慕菲因與他四千兩是揹着家人的,替他養幾天雞原是小事,倒不好不應,只得含笑應了。
那賈員外欣喜若狂。用力拍着王舉人的肩膀,笑道:“你原出的是四分,看在我家李廣的面子上。算你五分如何?”
四分是四千兩,那五分就是多出一千兩來。王慕菲暗道:“此人好大方。替他看幾日雞,平白就賺了這許多,且賺得一分是一分。”笑嘻嘻道:“員外使人把雞抱我家去罷。”
賈員外搖頭道:“使不得,我親自抱去。”果然親自摟抱着那隻大公雞,隨着王舉人家去。後邊擡籠子地。抱母雞的,拎食盆的,擡澡盆地,排了長長一串。路人見了都指指點點,道:“看,有錢人家的雞,還要十來個人服侍呢。”
賈員外極是得意,哈哈大笑道:“我這個雞,比那些窮秀才強到哪裡去了。說是錦衣玉食也不爲過。”到了王家,王慕菲把那隻公雞合它地姬妾們都安置在外書房前頭的小園子裡。賈員外極是捨不得,眼淚汪汪繞着籠子轉了數圈。拉着王慕菲的手道:“晚上起風,須把我家李廣挪到屋裡去。還有幾件他常用的物事一併送來。切記切記。他不愛年紀大的使女送食水。十三四歲地小丫頭最好。”
王慕菲耐着性子一一應了,送一步三回頭的賈員外出門。他還不曾掉頭。王老夫人似鬼一般從廚院裡冒出來。王老太爺從另一邊鑽出來,道:“他來做什麼?”
王慕菲怕老子曉得他藏私,忙笑道:“他要守爐,放心不下那雞,又捨不得搬到新宅去,託我替他照看幾日。”
說話間,賈家又是一隊七八個管家,抱着織錦的繡帳,擡着三架金碧輝煌的大屏風進來,朝外書房去了。
王老夫人兩眼發直,不自覺的要跟着一個抱錦被的管家走。王老太爺瞧見,拉她的胳膊,輕聲罵道:“你看什麼?”
王慕菲不想合爹孃多說話,藉着這個機會走到外書房,一個管家過來請安道:“王舉人,小的們是專管服侍李廣大將軍的,今日去新宅替大將軍收拾屋舍,明日一早就來……”
王慕菲認得他是日日服侍這隻雞地管家,擺手道:“你們去罷,我這裡自有人使,不會叫你家大將軍受委屈的。”
那管家笑着打了個千,帶着人去了。不多時,老夫人踮手踮腳進來,撲到雞籠上扯擋風的繡帳。王慕菲在書房裡聽見動靜,奔出來喝道:“娘,你要做什麼?”
王老夫人道:“這般繡帳,枉我做了一二年舉人地娘,都不曾用過,我拿去房裡掛一夜,明日一早就還來。”
王慕菲惱道:“合一隻雞搶帳子,成何體統!快放下來!”搶過老夫人手裡的繡帳,又掛回原處。王老夫人捨不得就走,陪着笑道:“我去瞧瞧那個食水盆,極是精緻呢。”
王慕菲朝前兩步,擋着她,勸道:“娘,這是人家暫擱在此處地,動不得。”
王老夫人磨磨蹭蹭不肯走,王慕菲氣急,大聲喊道:“清風,請老太爺來。”話音未落,老太爺自院外踹進來,揚起巴掌。王老夫人縮下半個身去,自老太爺手下鑽了出去,揚起一雙半大不小地腳跑遠了。
老太爺咳嗽幾聲,嘆氣道:“你娘這一輩子,都沒穿過幾件好衣裳。”
“舊年入冬真真替她做的幾箱,不是衣裳?”王慕菲脫口而出,才醒得衣服已是昨日當了,真真也做了淹死鬼,長嘆一聲道:“爹爹,兒子還有功課,你去罷。”走回書齋把門緊緊地閉上。
王老太爺本是要打聽消息,無奈兒子什麼話都不合他說。他再走到隔壁門口去,就有管家攔着,極是客氣道:“王老太爺,我們老爺正打點封爐,還要沐浴齋戒,有天大的事,還請開了爐再來。”回頭進去把門閉的合鐵桶似的,哪裡得開?
王老太爺原是那日半夜叫左一堆右一堆的銀山晃花了眼,血氣上涌把一輩子的積蓄都換了銀子交到人家手裡,回到家略安靜些,摸着那張收條越想越不放心,可是兒子處又不合他講話,賈員外又見不着。由不得他一刻比一刻急。想到松江茶館極多,袖着幾十個錢走到一家茶館門口,正待進去。老闆娘認得是上回潑過洗腳水的客人,罵道:“我們不做你生意。”伸出兩隻比王老太爺大腿還要粗的胳膊。輕輕一推,就把王老太爺推出去了。王老太爺氣極,本來合她理論,聽見茶館裡一片稱讚叫好之聲,暗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本是要來打聽消息的,他們看老闆娘眼色,必不肯合我說,且換個地方去。”又走了兩條街,卻是松江極繁華的所在,外頭俱是大布莊、大綢緞莊,尋了一間生意興隆地茶館進去。
茶博士看這個老頭下巴瘦的跟錐子似的,一雙眼睛眯着四處張望,偏身上穿着綢衫。腳底一雙雲履,猜他是個暴發,格外殷勤。上前笑道:“老太爺,裡邊雅座請?”
王老太爺搖頭道:“這裡熱鬧。我就在這裡吃茶。”
那茶博士心裡失望。笑嘻嘻把他請到一張靠窗地空桌上,笑道:“老太爺吃什麼茶?”
王老太爺看看四周。吃的都是一碗茶湯,並沒有加果子諸物,怕露怯,隨指着一個人道:“就依那樣與我沏一碗罷。”茶博士忙笑道:“雨前雲霧茶一碗。”走到後頭去掇了兩隻小碟送來,一小碟是瓜子,一小碟兩塊酥糖,笑嘻嘻擺到桌上。
王老太爺瞪了茶博士一眼,惱道:“我不曾叫點
“老太爺,今日老闆生日,原是小店奉送地。”茶博士笑道:“你看,人人桌上都有。”老太細細打量一回,果然人人面前都有兩隻小碟兒,方纔放心,伸手取了一塊酥糖丟進嘴裡吃着,含糊不清的說:“快去沏茶。”
這一回他卻不曾選錯地方,此處來來往往的都是商賈,松江出了這樣一個將一兩銀子變成二十兩銀子的仙長,商人們個個動心,都在那裡羨慕陳文才公子結識得好朋友,一個月功夫身家漲了幾十倍。衆人議論紛紛,又說起李九公子也尋着一個本事還要高強些的仙長,就在城外覓了一個小莊做丹房,已是把家產盡數折變,足足三十萬兩雪花紋銀要拿去煉銀母。說他癡地也有,說他瘋的也有。贊他膽大的也有,羨他的也有。一個人感嘆道:“這位李九公子身家也不可,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另一個想是合李家有仇,冷笑道:“我聽他家至親陳管家說,那個賈員外,原是頭一爐不成,蝕的虧了大本,好容易問他家借了一萬兩銀子做本,再煉才得銀母。可見縱是仙術,也要看運氣,只怕李九公子這一回蝕本也說不定。”
王老太爺聽說李青書拿三十萬兩銀子煉銀母,心裡極是妒恨,那些銀子裡只怕有一大半原是他家的。想必是李家窮了,把主意打到他家來,哄着真真把莊子並金珠都搬到他家去。如今尚真真死了,尚家錢財不是都歸他李家所有?想到此,越覺得尚鶯鶯合李青書陰險狠毒,惡狠狠的捉了一把瓜子嗑。待他坐到日頭西下,正要起身時,突然有人跑進來笑道:“了不得,了不得,方纔知府大人帶着銀子到李九公子丹房去了,李九公子說已是封了爐,不肯收知府大人的銀子。知府大人惱了,叫幾個快手強推倒一扇門,誰知裡頭空空的,半個人都沒有?”
就有人跳起來問:“那銀子呢?”
那人大笑道:“銀子自然蹤影全無。只得一夜功夫,三十萬兩盡數搬走,可見仙法妙用啊。”
茶館裡地人鬨笑起來,都道:“知府大人好福氣,若是早一日送去,想必銀子也隨着修道去了。”
王老太爺聽不懂,拉住茶博士問他們:“銀子又不是人,怎麼能修道?”
那茶博士吃個扯住,怕誤了生意,忙道:“老人家不曉得,這是李九公子上了當呢,那什麼仙長卷了他家三十萬兩跑了,可憐富家公子,一朝淪落窮人。”
王老太爺冷笑道:“惡有惡報,他做下虧心事,老天也不容他。”
突然外頭轟動起來,人都傳記說知府大人又去尋那賈員外了。王老太爺心驚,暗道:“這個知府怎麼這樣貪財。煉銀母豈是好耍的?萬一打擾,我的銀子怎麼辦?”忙叫結帳,夥計問他要十個錢。他心裡有事,抓了一把與他。走到半道上纔想起來,那一把有十一個。一路痛到家,看隔壁門外果真站幾個衙役,外頭圍地人山人海,連他家後門都堵住了。王老太爺擠了半日擠不進去。急中生智繞到前頭大門,敲了許久還是餵雞的清風聽見,問舉人老爺討了鑰匙來開門。
老太爺一路小跑到兒子房裡,王慕菲早爬在閣樓上,看見爹爹來了,道:“還好賈家還不曾起爐。不然這一爐壞了如何是好?”
王老太爺冷笑道:“我方纔出去打聽得,尚家大賤人把家產變賣了有三十萬兩,吃仙長盡數捲走了呢。人都說李九公子如今是一貧如洗了。”
王慕菲心裡也自快意,笑道:“老天有眼。”扒在窗邊看賈員外樂呵呵送知府大人出來。兩個人站在門口不曉得說了些什麼,幾個管家把兩個想是裝銀子地箱子又擡了出去。王慕菲道:“這位大人卻是有趣,想來賈員外許了他好處了。到底也要留下一箱銀子做個樣子呢,他倒好。又全搬回去了。”
老太爺拈着鬍子感慨道:“這就是官呢。兒呀,明年你也要買個知府做。”
王慕菲冷笑道:“姚滴珠已是叫我哄地千肯萬肯。明年隨我到京城去活動。知府不見得,一個縣令是穩的。”
老太爺道:“她只得那一二千兩,哪裡夠?”
王慕菲笑道:“她合我說來,她爹爹還有一盒金珠與她。”
王老太爺突然兩眼瞪地圓溜溜的,直直地看着兒子。王慕菲忙擺手道:“爹爹你休想,兒子做了官,自有金山銀山搬來家與你收藏。”
王老太爺老臉笑成一朵花,喜道:“我的兒,還是你想的明白,世上婦人都好吃穿不可信。只要把銀子捏在手裡,隨你娶十個八個妾,她屁也不敢放一個。”
王慕菲心裡覺得有理,男人都當似蘇妹夫那般才叫神仙般的日子,人都說京城裡的婦人最是美貌,得了官,手裡又有銀母,又有美尋,又是一方諸侯掌着百姓生死,就是神仙也不如他王慕菲快活呢。父子兩個對視,都得意大笑,自這一日起,賈員外在那丹房裡守爐,王慕菲就在閣樓上守爐。賈家地管家每日都來看顧那位大將軍,必要服侍到天黑纔去。
過得兩日,將近黃昏時下起小雨來,王慕菲在閣樓上守的倦了,出門閒走,卻見賈員外隔壁一家搬家,十幾輛車好像都裝着極沉重的行李。馬車過後泥地下深深兩道車轍。王慕菲抱怨道:“可惡,兩腳都是泥,叫人如何出得門?”悶悶的家去,聽見公雞打鳴聲,走到後頭去看,卻不見賈家的管家,問守門的媳婦子,媳婦子說是怕落雨道上不好走,幾個管家走的極早。王慕菲看了看東西不少,也不以爲意,又爬了閣樓上看一回。賈家門窗都是照舊。放下心來過日不提。
且說姚滴珠生氣家去,恰好馬三娘要去太湖耍子,她使人家去打聽賈員外閉門煉銀母,賈家的管家每日去她家照管那隻大公雞,也就放心隨後母去耍。道上聽說李百萬家的九公子叫人騙了三十萬,兩口子存身不住隨着薛公子到山東去了,忍不住暗笑:果然是心高氣傲地九公子。不肯低聲下氣尋我家隔壁的賈員外,不然三十萬兩銀子能煉出多少銀母來?又想到自家神不知鬼不絕取五萬兩去,轉手就是幾十上百萬的銀子在手。到時候也必要像後母這般畜家奴,買大船。還要置大宅。越想越覺得快意,從前妒恨尚真真,此時反覺得好笑,他尚家叫李九公子敗地精光,若是尚真真還活着,也只能日日紡紗織布過日。哪裡比得她有錢快活。
正在那裡想着,使女來請她道:“雷少爺合一個什麼相公子來了,夫人要把這座大船讓把他,請小姐換到後邊小船上去。”
姚滴珠不喜後母事事把侄兒靠前,悶悶的喊小桃紅收拾衣箱妝盒,將把等候地管家,自家扶着小桃紅出來,站在甲板上等馬三娘。
那邊船上跳過來兩個少年,一個是小雷,冷冰冰笑都不肯笑,另一個生地也黑,笑嘻嘻走到馬三娘跟前拱道道:“馬大當家的好。”
小雷附到馬三娘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馬三娘滿面堆笑,上前拉着那個少年地手道:“好孩子,合你三舅說,等他回來我要請他吃酒。”轉頭看見滴珠站在一邊,忙道:“這是我女兒,嫁把王舉人爲妻。滴珠,來見過相公子。”
姚滴珠合馬三娘相處了十幾日,曉得她眼界極高,等閒人家都不放在眼裡,對這個少年這般客氣,想必這位相公子必是貴公子,忙上前萬福,低首笑道:“相公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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