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慕菲氣沖沖回房,正見真真和青娥兩個正捧着一碟果子你讓我我讓你,好一團和氣。
青娥看哥哥臉色不大好,取了個果子遞把他,怯生生道:“哥哥莫惱,吃個果子消消氣。”
真真也捧了一碗茶遞到他手邊,笑道:“積怨已非一日,叫他們說開了也好。”
王慕菲嘆息良久方道:“好在再過幾日妹子就出閣,速速替大姐尋個夫家嫁了她罷。”
真真忙應道:“奴早已勸轉姐姐,已使人去細細打聽了,一要年貌相當,二要身家清白,急切間不容易尋。姐姐如今可不比舊日好了許多?”
王慕菲想了想確是,只是不大放心素娥真是痛改前非,問道:“所有事體都妥當了?”
真真笑道:“都定好了。僱的三個廚子,又問姐姐家借了一個。戲班子請的南京頂有名的常春班。薛家送了兩百盞琉璃燈。還有你幹姑父張家送了一百壇上等金華酒。其他花的也有限了。只是有一樁,蘇家拿妹子的生辰八字去算吉時,說妹子時辰和吉時犯衝,不能見宅裡陰人。所以不只大姐,就是娘和我也不能進去替妹子上頭。”
王慕菲不以爲然道:“偏他家規矩大。也罷,只是對大姐怎麼說?”
真真微笑道:“已說過了。本來寡婦就不許那日見新人的,她也沒甚話說。只是娘那裡還不曾說。”
王慕菲道:“我去說罷。”真個和老夫人說了。老夫人記掛着那一日要款待舊朋友,守着女兒哪有吃酒吃肉快活,巴不得一聲兒。
提前三日送嫁妝並鋪牀,女方家裡只真真一人前去,吃了一日酒回來,王慕菲抱怨道:“爹孃趁着我在前邊待客,把聘禮盡數收下,死活不肯拿出來做回禮。”
真真筋疲力盡,不想再和公公婆婆計較這些,強撐着笑道:“拿他家禮單來,咱們就手頭這些拼湊些罷,縱是些微失禮也顧不得了。”握着禮單兩個商量了許久,把幾間倉房翻了個底朝天,才拼出一份回禮來,叫家人裝擡盒。
第二日早飯時素娥道:“原都是我的錯,如今妹子婚事已定,情願到莊上去住。”
她的莊子早賣了,王老太爺曉得大女兒說的是真真陪嫁的那個莊。他上回去順手拿來的兩個樣小東西約也值百十兩銀子,若得大女兒在莊上長住,無事去那裡走走極有賺頭的,自是依她,笑道:“我的兒,不枉爹孃疼你,你自去罷,年節時爹爹去看你。”
素娥一笑,又道:“這麼着,愚姐還有些金珠俗物,還要託弟弟和弟妹替姐姐收藏,可使得?”
王老夫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王老太爺也惡狠狠的盯着真真。
真真微笑道:“自家人如何這樣客氣,大姐把這樣要緊物事交給阿菲收藏,那是信得過我們小兩口呢。”掉頭笑問相公:“阿菲,你意下如何?”
王慕菲想到若是自家甩手不管,這股大財落到爹孃手裡,大姐再嫁時如何討得出來?不如自家收起,也省得爭吵,也笑道:“如此,兄弟替你收起就是。”
不顧爹孃兩個人四隻眼睛如刀子般在他三人身上割來割去,姐弟三人商量:金珠細軟之物都由素娥自家裝了箱子封上封條,後院樓下有的是倉房,取一間盛放就是。
素娥因笑道:“傢俱器物也有不少,想來兄弟也看不上眼,沒的擱在家裡倒佔幾間房,不如賣了罷。”
真真本坐在王慕菲下手,恰好和老夫人對面。老夫人急得顧不得了,偷偷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真真一腳,真真吃痛,看着老夫人說不出話來。王慕菲看娘子吸冷氣,正要問她爲何。
王老太爺忙道:“賣桌椅多大事,爹爹與你走一遭罷。”
爹爹一文錢都落不到荷包必不依的。王慕菲覺得到不如捨棄了也罷,只是低頭喝粥。真真看素娥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相公,心裡不忍,正要替大姑子說話,不防兩隻腳都被踩住,阿菲不過輕輕踏一下罷了,婆婆卻比方纔還要用力。真真吃不得痛,輕輕呀了一聲。王慕菲取箸夾了一根油炸檜遞把娘子,若無其事道:“這個極好吃,你嚐嚐。”
真真氣悶至極,一頭是他姐姐,一頭是他爹孃,說也是錯,不說也是錯。此時極是後悔,不合一時心軟又出頭。偏他家四個人就有三個心,只得不管罷了。
素娥如何不知,心裡暗恨兄弟不肯助忙到底,勉強笑道:“爹爹爲着我日夜操心,不敢勞動。女兒自有法子。”投了箸站起,回她自家房裡去了。
王老太爺氣惱,拍案大罵起來,數說素娥從小兒如何如何,如今養她這樣大,不把爹孃放在眼裡是爲不孝。
真真看青娥只是低頭吃粥,也學她不作聲。王慕菲耐不得,道:“爹爹立了規矩每日一同吃飯,是叫兒子來捱罵的麼,以後各人吃各人的罷!”站起來摔筷子出門。真真正要站起來勸說,王老夫人數落道:“阿菲從小最是聽話,自娶了你,倒叫你慣出脾氣來。”
真真氣結,原來凡是好處,都是爹孃教的好,凡是壞處都是娶了親叫娘子慣出來的。她緊咬牙關忍着,偏王老夫人不識趣,又說真真:“這幾年你都不曾生養,也當替他納個妾……”
真真心裡和腳下一齊疼痛,立起來道:“媳婦的腳不曉得爲何,疼的狠。”偏方纔婆婆踩的狠了,走一步都難。
青娥忙丟下粥碗,扶着嫂嫂道:“嫂嫂,腳疼?我扶你回房歇歇去罷”兩個出門。
王老太爺抱怨道:“是你踩的媳婦?”
老夫人哼哼兩聲,道:“這個妖精,仗着孃家不把咱們放在眼裡,恁事都要出頭,老孃只恨踩的還輕了。偏這幾年都下不出個蛋來……”
老太爺冷笑道:“生不出來最好,若是再生個兒子,兒子不是更護着她。素娥的事,哪裡輪得到她做弟媳婦的插嘴。”他二人只顧說的痛快,把這些天來的怨氣都發泄在真真身上,卻不知站在邊上服侍的媳婦子並丫頭都是帶耳朵的,哪消過了半個時辰就傳到林管家耳裡。林管家在老的跟前極是順從,不是爲的自家小姐是爲哪個?聽了這些話,肚皮裡也有許多氣生,只是二小姐嫁也嫁了,還要和這樣公婆過一輩子,還是不叫這些話傳到她耳裡的好,吩咐各人守口。自家想了想來尋真真,道:“聽說二小姐腳痛,喚個大夫來瞧瞧罷。”
真真搖頭道:“只是踩的重了些,已是搽過藥酒,無事。難爲林大叔記在心裡。小梅取個板凳來給林叔坐。”
林管家告個罪,坐下,因房裡無人,笑道:“老奴倚老賣老,有幾句話說小姐莫怪。”
真真笑道:“不聽老人言吃苦在眼前,真真行事還須林叔多多提點呢。”
林管家道:“老太爺老夫人脾性都古怪了些,若與他們計較卻傷了姑爺的臉面,若是任他們揉捏也使不得。咱們家的女孩兒嬌生慣養,連口氣都捨不得呵重了,偏由着婆婆今日罵明日踩,就是小姐受得,老奴也無臉去見老爺。”
真真苦笑道:“我又不是泥捏的不曉得痛。只是這回強爲兩位姑奶奶出頭,箭已開弓無迴路。只得忍着罷了。”
林管家道:“大小姐曉得小姐好性子,所以叫老奴來,凡事小姐不必出頭,自有老奴料理。老奴覺得大事自有姑爺做主,縱是他不肯做主的也還有老太爺老夫人兩位在上。似這般勞心勞力傷心貼錢,就無人說一個字好,何苦來,還不如照從前袖手。”
真真曉得林管家必是聽到些什麼,怕傷了她的婆家人和氣不肯說與她聽,又怕她吃虧纔來說這一席話,自覺無力,無可奈何嘆氣道:“林叔說的是,以後我只做我的閒人罷。”
林管家怕小姐傷心,不好再說,辭出來就被一個候在院門的婆子扯住,道:“我們夫人要去會一位朋友,偏守門的說您老人家有話,不許放人出去,我們夫人正怒呢,到處找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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