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爹看兒子手下略鬆,怕素娥跑了。上來甩了大女兒一巴掌,和兒子扯着她的膀子提到那間房裡把她丟進去,還踢了她一腳,把門扣上,從管家手裡取來兩把大銅鎖鎖上,並不理會女兒的叫罵,慢悠悠道:“把大姑奶使的人都叫來。”
王慕菲道:“還是把姐姐的三間房鎖起來罷,若是丟了什麼東西倒不大好。”
王老夫人趴在窗格子上看着地下那幾樣首飾,忙跑出來撿起,問兒子:“爲何好好把你姐姐鎖起來?”
王慕菲只是嘆氣,姐姐做出那樣事來,如何說得出口,巴到門邊看看,素娥還在裡頭哭泣。他又嘆了口氣,
看情形王老太爺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把大女兒的財物收在自家手裡,王慕菲卻還沒有打算動他。林管家曉得自家小姐性子,審時度勢,衝站在院子外邊的幾個管家使眼色打手勢。那幾個人會意,飛快的尋了一大把封條,淘了一桶漿糊來,趁着老太爺發落秦家跟過來的幾個老媽子媳婦子。就把素娥三間房封了個嚴嚴實實,前後門都上了鎖再貼了封條,把鑰匙奉給王慕菲,且低聲道:“姑奶奶話說的有些不好聽,不妨把鑰匙自門縫裡遞把她,也省得日後有爭執。”
王慕菲還不曾接,王老太爺一把搶過,咳嗽兩聲道:“爹爹收起罷。”
王慕菲無可不無可,嘆了口氣回家。真真正撫着青娥的背,哄她:“明日和嫂嫂去城外莊上住幾時罷,畢竟是親姐妹,哪有那樣大仇恨。”等語。青娥捂着臉只是搖頭,看見哥哥進門忙站起來。
王慕菲擺擺手,問娘子:“你要帶青娥去莊上住?”
真真微笑道:“她二人都在氣頭上,親姐妹又有什麼好爭的,不如我帶青娥去鄉下住幾日罷,你們勸勸姐姐,兩下里都消了氣不好?”
王慕菲嘆息,正要開口說話,真真衝他使了個眼色,王慕菲便轉到東廂小書房去。過了好一會,真真面露疲憊,走進來靠着柱子苦笑:“好容易把你妹子哄住了。若是讓她曉得,又不知鬧出什麼事來。”
王慕菲恨恨的道:“咱們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原來蘇家的莊子就在大姐莊子隔壁,天殺的叫他二人遇上了。”
真真奇道:“三姑太太也有兩個小莊,不是在湖州麼?”
王慕菲道:“青浦的是嫁妝田。”
真真撫額,頭痛道:“我就忘了。李家極少買田。只有嫁這位姑奶奶,因爲夫家是書香門第,怕陪送鋪子蘇家瞧不起商人家俗氣,特爲買了千把畝田。遇着了又如何?”
王慕菲笑了笑道:“我也說不出口,那個銀子不是在你眼皮底下,你怎麼不問她?”
真真橫了他一眼道:“問你不是一樣?奴一直伴着你妹子的,若問出什麼不好來怎麼處?”
要叫王慕菲在娘子跟前說他姐姐的不是,他哪裡肯,只道:“爹爹說把姐姐關幾日,等青娥出了閣再放她出來。”
真真心裡猜是公公想翻素娥的私房方如此,大姑子縱有千般錯,也不能這樣待她,忙道:“爹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
王慕菲搶着道:“林管家有眼色的,已把你姐姐的三間房都封了起來。爹爹只拿了鑰匙去。若是丟了什麼東西,也和咱們不相干。方纔爹把姐姐房裡的老媽子都打發了去。”
真真忙道:“使不得,阿菲。這起人一個都不能叫她們出門。若是夾帶了什麼貴重東西走還罷了,打發了他們出去什麼混帳話都說得出口的。都留下看房子箱籠,再撥兩個進房服侍你姐姐,還叫她住回原來房裡,只要守住了前後大門她哪裡得出門,何必如此?”
王慕菲叫娘子點醒關竅,連才脫下的長衫都不來不及穿,飛奔出去安排。
真真出來恰好看見春杏在院子裡曬鞋,春杏因四下裡無人,就忘了青娥就在房裡,把從銀子那裡問來話一五一十說出來,落後道:“這一回可是叫人爲難,就是大小姐也必受老祖宗褒貶。”
真真後悔道:“卻是我和姐姐多事,都說蘇公子品性端方,又愛青娥爲人,說是良配。他也是這樣登徒子,妹子嫁把他不是吃苦呢。”想了想道:“有莊上才送來的新鮮蓮子,你換了出門衣裳親自送去把我姐姐,就把此事和她說知,就說我的主意且把訂親的事先拖幾日,……”
“我的主意,這門親事我不肯。”青娥從房裡走出來,噙着淚道:“他既然和姐姐約定了終身,就叫他娶我姐姐罷。”
真真一臉抱歉,青娥撲到她懷裡痛哭起來。真真想了想道:“還不曾訂親的,就便他來,不應就是。休惱,咱們叫你哥哥替你慢慢兒挑,必能挑個人品家世都好的。”
越這樣安慰,青娥哭的越大聲。女兒家心事,嫂嫂一力爲她張羅,又得將來婆婆喜歡,又是彼此見過有意的,青娥早把一顆心都系在他身上,滿心想着嫁過去替他張羅衣裳操持家務侍候婆婆。熱辣辣正等着下訂,偏叫自家姐姐先偷上了,如何不惱?真真拍着小姑的背,哄她道:“你的心思嫂嫂都明白的,大太陽底下莫要哭壞了身子。”
王慕菲還在夾道里就聽見妹子嚎啕大哭,進了門看見姑嫂兩個站在院子當中,兩個都一身是汗,忙問緣故。
真真無可奈何道:“妹子都知道了,她說蘇公子已是和大姐定了終身,叫姐姐嫁他罷。”
王慕菲暴跳:“胡鬧,人家要娶的是王舉人的妹子王青娥,不是寡婦秦門王氏!”
青娥唬得魂不附體,伏在嫂嫂懷裡不敢動。真真輕聲道:“卻是奴家看走了眼,蘇家公子這樣品行,妹子就是嫁過去也必受氣。不如罷了?”
王慕菲皺着眉道:“此事從長計較罷。”在房裡板凳都沒有坐熱,又去和爹爹說:“青娥那妮子都知道了,不肯合蘇公子訂親呢,嚷着說姐姐和他訂了終身就把姐姐嫁他。”
王老太爺眯着眼睛笑起來,道:“若是素娥得嫁蘇家也使得。橫豎沒得便宜外人。”
王慕菲惱了,提高聲音道:“蘇家是何等人家?肯娶比兒子長八九歲的寡婦做媳婦?”
王老太爺聽了不做聲,王老夫人在一邊跳起來罵道:“寡婦待如何?不改嫁的寡婦能有幾個好下場?”
王慕菲無奈,好聲勸道:“娘,若是我看中通判老爺家的大女兒,要娶她爲妻,你肯不肯?”
那位通判老爺家的大女兒,年紀也有三十多,初嫁不過三年死了丈夫,她不肯守,再嫁把前夫的表兄。誰知小姐命硬,又不過三年相公又死了。第三回不知怎麼和前夫一個同年才十七八歲的大兒子偷上了,還要嫁他。那位同年曉得,把兒子打了個臭死,舉家搬回河南。所以滿松江府笑話了幾年,人一提起來就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此時王慕菲拿這位主兒做比,王老夫人跳起有二尺高,罵道:“休胡說,那樣賤人,娶回來做甚?你姐姐生的又好,性子又好……”想想自家女兒兩回嫁的都是老翁,那位通判小姐嫁過兩回還是年紀相當之人,一般兒和少年偷情,自家女兒還不如她呢。老太太想到此說不出話來,老臉微紅,氣哄哄走到一邊坐着。
王慕菲道:“此時姐姐嫁不成,妹子又不想嫁,極是叫人頭痛。”
王老太爺道:“誰家女兒由着自個的性子挑男人?他蘇家要娶的是青娥,就把青娥嫁把他。貓兒沒有不偷腥的,有了媳婦,再過得幾年自然好了。”
王慕菲實是捨不得這門好親,聽了這一席話,也覺得爹爹說的有理,這樣數一數二的人家不嫁,嫁把誰?拿定了還叫妹子嫁到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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