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面目(中)

羅中書低着頭,許久才道:“娘,滴珠她自有了身子,脾氣就差了許多,本當讓着她些。你老人家偏要合她歪纏?”

“這是我兒子?”羅老太指着兒子的手都哆嗦,傷心道:“果然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金姝,咱們不要理他,大姨給你另找好婆家!都收拾東西,咱們到你大舅家去住。”

羅中書結結巴巴道:“娘,你休鬧,滴珠不過孩子脾氣,又愛亂說話。過兩日消消氣就罷了。”

羅老太冷笑道:“她是個什麼東西?做姑娘時就有死孩子的官司,爹出了門自家就把自家嫁那姓王的,是個好女人?你靠媳婦養活呢,說不得硬氣的話,挺不得腰做男人。我們來投奔你,原是瞎了眼。”掉頭回房收拾衣裳鋪蓋。

呂大舅衝女兒女婿擠眼,叫他們幫着收拾。過不得一會,就把羅老太合金姝銀姝三個人的衣箱被臥都捆起,羅中書攔着不叫走,羅老太把他推開,帶頭出門。羅大叔看了大侄子一眼,帶着全家人也去收拾。

然家裡實是住不下這許多人,呂大舅想想小梅那裡還有兩三間空房,羅家人多住不下,倒不如叫大姐跟外甥女都到那裡去,就叫女兒女婿幫着搬箱籠到小梅店裡。小梅娘遠遠看見上來接,道:“這是爲何?”

羅老太惱道:“我兒子不要老孃呢!”

呂大舅對老婆使了個眼色,笑道:“小梅一個人住着怪不放心的,每常都是你帶小寶來住,今日叫她兩個來做伴。”

小梅看見羅老太氣得臉白似牆壁,也放下生意接出來。笑道:“大姑姑裡邊院子裡坐。外邊人多。”就把銀姝手裡的衣包搶過來,笑道:“到樓上去瞧瞧,只得兩間屋。可是沒的挑了。”

因前邊還有生意,把人送上樓她就回來照管。呂大舅隨着小梅腳後跟追來。笑道:“這一回吵的厲害,她姐妹兩個只怕要在你這裡住些日子,卻是偏勞你。”

小梅笑道:“爹爹這樣客氣做什麼,方纔聽大姐說,羅大叔家也要搬。都在一處哪裡擠得下!”

呂大舅看小梅笑嘻嘻地不像惱的樣子,放心回去叫老姐姐跟外甥女長住,就把女兒女婿打發回去收拾行李,自回家去騰房子。

卻說羅中書看着羅老太頭也不回的出門,再看着叔叔合堂兄弟們板着臉扛着箱子出去,想去攔,又捨不得嬌滴滴地娘子合她肚子裡孩子,爲難至極。他抱着頭蹲在牆角大哭起來,嗚嗚的傷心聲驚地兩隻在牆頭打架的貓彎起脊背跳下牆。

姚家的管家媳婦從廚院出來。瞧見姑爺傷心,勸了幾句姑爺不理,到內院敲小姐的房門。喊道:“小姐,不知爲何。羅家扛箱子要走呢。姑爺在牆邊哭。”

姚滴珠從牀上跳起來,道:“真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巴在窗口看了看,偏叫院牆擋住了,又問:“老的跟那兩個小賤人走了沒有?”

媳婦子去後院看了看,回來道:“都走了,如今那院空地。姑爺還在哭呢。”

姚滴珠有些不忍,轉念想此時卻軟不得,這樣的好機會,叫他把婆婆送回老家去最好,若是他曉得自己心疼他,必要把婆婆接回,那方纔豈不是白鬧了?

從前婆婆沒來時,他兩口子過日子好不舒心。偏婆婆自家來也罷了,還帶着兩個外甥女,還說是兒子的原配!你曉得兒子娶了親,還總說原來是合你家金姝訂的親!分明是不把我姚滴珠看在眼裡!滴珠越想越惱,哼了一聲開門出來問:“姑爺呢?”

小丫頭回道:“姑爺在後院。”

姚滴珠待想叫人去喊,還是忍住了。那老羅在外邊傷心了到天黑,想到他年近三十,娘子纔有身孕,“不教有三,無後爲大”,還當忍讓娘子一二,回房並不作聲,兩個照舊過日不提。

這一日王慕菲要合一個生意朋友約好要同去松江販棉花,卻是有些不放心兩個女人在家——怕柳青青趁他不在拐了他的家當合小憐、南風兩個美妾,使人去喊王老夫人回家。那王素娥早就款待兩個老的不耐煩,忙把孃老子兩個都送回來。她手中有錢,打發的極是大方,王老太爺兩口子一人兩箱秋冬衣裳,還給王慕菲做的八件綢衫、夾衫,買的官靴紗帽等物,也是一箱,只中書老爺這箱也值得百把兩銀子。

王慕菲翻了翻,惱道:“就與這點東西,她也好意思拿地出手!”掩了收在一個他放貴重東西的廂房裡,鎖了裡屋鎖外屋,出來對滿臉不快活的爹孃道:“兒子合一個朋友要去做生意,也要幾日才得回來,等我回家,再送你們去大姐家。”

王老太爺哼了一聲,摸摸腰裡還有一兩多地銀子,急不可耐到賭場去了。16K小說網.手機站王老夫人抱怨道:“我們在素娥家好吃好穿供着,你叫我們回來與你守這破屋,你算得來帳?我們在她家也替你省幾兩飯錢!”

王慕菲惱道:“你若是不肯,自去大姐家,從前你們怎麼對她的?若不是看我份上,她能對爹有好臉色?我出門不是爲了掙錢?”甩袖子出門。

王老夫人翻眼白,小聲道:“你只會敗家,真真那樣有錢,你若早些與她婚書,錢也有,好媳婦也有,偏想着娶官家小姐。這個官家小姐門第倒好,六千兩買一個,還送小姨子,什麼好東西!”

小姨子扶着姐姐來請安,正好一字不落聽在耳內,姐妹兩個笑了一笑當聽不見,問過好自回去了。

王慕菲因爹孃不頂事,還是不太放心,想了想這兩個女人還是要帶在身邊。若是丟在家裡,只怕全家老小都叫她兩個賣了。一個小地他招架不住,不如把大地一同帶去。就道:“娘子在家也無事,不如合我一同出去走走。也好消悶耍子。你問問妻妹可願同去?”

柳如茵就去問妹子。柳青青笑道:“我不去,我替姐夫看內院,也省得那兩個美妾跟人跑了。姐姐你合他去罷,聽說他家在松江還有個妹子,也去走動走動。”

這是真心要合他王慕菲過日子了。王慕菲略放下心。將了些禮物,帶着娘子租個船,合朋友前後船到松江,朋友自去投舊主人家。他僱了個車,帶着新娘子尋到張家。守門的認地——他合少奶奶生地有幾分像,再聽說是舅老爺,不敢怠慢去稟報。

張秀才聽說是他來了,回房先合奶孩子的青娥說:“你哥哥來了,將着兩盒禮物。還有一個眼生的女人。說是新娶地娘子。你要不要見?”

青娥愣了一下,流着淚搖頭道:“不見,王家人我一個都不要見。如今你幾個姐夫鬧的厲害。你已是極爲難。我孃家把尚家跟姚家都得罪了,不能連累到你們張家。”

張秀才嘆氣。道:“看大舅地光景不大好。我們助他幾百兩銀子罷。”

青娥忙開箱取出他們的私蓄,翻出一匣金子來。先取了四根金條,想了想又放下,另取了一對重十六兩的金鐲子,使個帕子包好遞給相公道:“休說我知道,我哥哥的脾氣我最曉得,給慣了下回少給都不成。這個,就說是給新嫂嫂的吧,只說我病着,怕病氣過人,不見他們了。”

張秀才接過,又嘆了一口氣,到上房合爹孃說知。張員外道:“媳婦說地也有理,然也不好卻他的體面,你問問他是來做什麼的?若是能幫得他,就幫一把,到底是你孩子的親舅舅呢。”

張秀才得了老父的話,出來先叫個管家把大舅子兩口兒引到他家開在隔牆的一個客棧去,然後又到他家的綢緞鋪去挑了八個綢緞裝在盒子裡,叫人挑着去客棧。

王慕菲在客房裡正不耐煩,聽得妹夫來了,忙笑着接出門,道:“這一向不曾回來看你們,青娥生了?”

張秀才笑道:“又生了個小子,桃紅姨娘生了沒有?”

王慕菲咳了兩聲,道:“姚氏不守婦道吃我休了,小桃紅隨她家小姐走了呢。這是我新娶的嚴氏,是蘇州嚴守備家的大小姐。”

柳如茵上前福了一福,喊一聲妹夫。張秀才回禮,笑道:“青娥病着呢,怕過人,所以不曾讓大哥合嫂子去內院。這是青娥與嫂子地,還有幾個尺頭請大哥將回去給泰山泰水做兩件衣裳。”他叫王慕菲那金光興興的金牙嚇着了,把金鐲子移到桌上,指了要回去與青娥煮藥,就辭了去。

他去了,王慕菲掂掂那金鐲子,惱道:“我妹子嫁到他家也有上萬的嫁妝,這個做見面禮,他也好意思。”把鐲子緊緊握在手裡,對娘子道:“我將去換銀子做本錢呀,這客棧是我妹夫家開地,想必吃住是不要錢的。”

柳如茵點點頭,道:“生意大事,相公自去,奴在這裡候着就是,等你販好了貨,陪奴去耍一日半日可好?”

王慕菲摸摸娘子地下巴,笑道:“那是自然,妹夫家送來地幾塊料子,你瞧瞧,挑出四塊來,你合青青一人做套新衣穿。”

柳如茵輕輕點頭,送相公出門,回身掩上門長嘆,這王家實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好,一個姐姐一個妹妹都是不想合他王中書來往地,想必有些緣故,不曉得妹子這幾日趁他不在家會不會去打聽。

其實柳青青早就打聽了王中書爲人,只是她覺得這位王官人十來歲就曉得拐大家小姐,也算是個有本事的,倒合她們是道友,正所謂烏龜笑老鱉,都在泥中歇,誰也說不得誰是不清白。這樣的人家比尋清白人家的子弟成親要來得安心。那一對公婆又甚是無用,收拾起來也不費事,所以就把打聽的消息咽在肚內,不叫姐姐曉得,只勸姐姐安心過日子。似她們這般的女人,生的又美,又無來歷。哪裡有的挑撿?

她因聽見王老夫人抱怨地話,就打算好要趁姐姐不在家。好好收拾這兩個老的。所以王中書前腳出門,她後腳就叫做飯的老婆子去買了兩百斤蘿蔔回來,只說要曬蘿蔔乾,喊長隨在後院洗蘿蔔,她自家看着。婆子洗淨了幾個大匾,叫搬到井邊,自取了把長菜刀坐在井邊磨

王老夫人在房裡聽見“霍霍”磨刀聲,嫌煩,出來喝道:“這是做什麼?耍地滿院子都是水!”

柳青青取了只大蘿蔔,輕輕一拋,橫手一刀,當空削成兩半,再拋。橫手兩刀削成四塊落到匾裡。

王老夫人正擼袖子,張着嘴看那守備家的二小姐把一把菜刀耍地跟雪片一樣,一筐蘿蔔“撲撲撲”變只一堆蘿蔔乾。就有些膽怯,心道果然是武將家的小姐。這般厲害。

柳青青也是不許不曾活動。切完了一筐,隨手就把那刀拋起。雪亮的菜刀擦着老夫人的鼻尖,叮在柱子上,戳進去一半刀身,隱隱還有嗡嗡聲。

王老夫人張着嘴,好半日說不出話來。那兩個長隨也吃了一驚,一個把水桶掉到井裡,另一個乾脆,一簍帶泥的蘿蔔滾了一地。柳青青吐舌笑道:“我就忘了這不是自己家。”踮進腳尖,亮出她那雙天足,輕飄飄踩在一隻圓溜溜地蘿蔔上,那蘿蔔沒聽見聲響就碎成一團,連汁連肉踩成一個餅。這要多大的力氣,王老太太倒吸一口涼氣。

柳青青又吐笑道:“哎呀,這要是半夜瞧不見,踩到誰的手腳,卻是怎好?”把那刀撥起來,塞到王老夫人手裡,道:“親家太太,你幫我切呀,我去買鹽來。”

王老夫人還來不及說不,已是身不由己被大力的柳青青推到蘿蔔堆裡坐。柳青青略一動力,那坐人的骨牌凳四條腿就折了兩對。王老夫人朝後一仰,蹬了好半日的腳也無人來扶,只看見藍瑩瑩的天空,萬里無雲陽光燦爛,果然今日當曬蘿蔔乾!

柳青青拍了拍手上的灰,袖了幾錢銀子笑嘻嘻出來,買得一包鹽,想着死老太婆切蘿蔔只怕還要切兩個時辰,轉到小梅的雜貨鋪裡來耍。

她本生地美貌,進來先甜蜜蜜叫聲大嬸,合小梅娘打過招呼,就自來熟坐下,對小梅道:“小梅姐,怎麼不見大叔?”

小梅打發了兩個來打醬油的孩子,方笑道:“做活呢。二小姐你倒是閒。”

柳青青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小梅笑,天真無邪地樣子叫一個路過的小廝看到,失神跌了一跤。小梅轉身理貨,柳青青就笑嘻嘻湊到小梅娘身邊與她說話。問呂大叔到哪裡去了。自那一回小梅合呂家說開了,小梅娘曉得這個姑娘是王家地親戚,就有些提防她,不是嗯就是啊。那柳青青正覺得無趣想走地時候,偏羅老太跟銀姝捧着兩春盤菜出來,招乎小梅跟小梅娘吃中飯。接着又是銀姝提着只裝飯的桶來。

這一雙姐妹花一個穿着靛青地夾襖,一個穿着品藍的襖襖,雖然都是平常人家的打扮,卻難掩天生麗質。

柳青青覺得眼前一亮,她只道自家生的極好了,卻不想在這個破雜貨店裡居然叫她遇見一對生的比她還要好的美人,這樣一對雙生的美人或是賣,只怕一千兩也有人買。可惜如今她單身一個人,做不得那樣的事體,就是哄了這姐兩去大戶人家賣,只怕人家連她一路收了去都有,柳青青嘆一口氣,笑道:“這位大嬸是小梅姐的親戚?做的飯菜好香呢。”

羅老太在小梅這裡住了兩日,也不見兒子低頭來接,本是氣極,還好小梅合小梅娘都勸着,叫她看孫子份上,才慢慢氣消。偏小梅合小梅娘都不是話多的人,她老人家悶的慌,擡眼見了這樣喜洽的姐兒,不曉得深淺,只當是她們老家鄉下,張嘴就道:“這孩子嘴甜的,可吃過中飯?在我家吃呀?”

柳青青笑眯眯道:“好呀,大嬸,我本來不餓,聞見這香味卻是真餓了。”幫着清桌子,擺板凳。羅老太遞了碗筷與她。她接過一碗飯又撥回去,只吃了淺淺半碗飯,每樣菜夾了一筷就放下。笑道:“可是吃飽了。呀,我是來買鹽的。大嬸,我家去了,回頭來耍。”告了個罪,尋着她的那包鹽,一路小跑出門。

羅老太對這個風風火火的姑娘是越看越喜。笑道:“人家都說蘇州是天堂呢,這麼一個小姑娘,都是討人喜歡的。”看着低頭吃飯地小梅,雖然能幹,生的卻平常,再看看她家的金姝銀姝,白生得一副好皮相,偏生軟地合糯米粑一樣,嘆氣道:“你們兩個賢良淑德是夠了。就半點沒有小姑娘的活潑樣子!”丟下飯碗回房生氣發愁。

她去了,小梅娘才肯說話,替兩個姝佈菜。笑道:“吃,多吃些。你兩個吃飯那樣秀氣做什麼?”

銀姝活潑些。笑道:“舅媽,你也吃。”替小梅娘夾了一塊肉。又要替小梅夾。小梅把碗移到桌子下邊,笑道:“世上哪有客人給主人佈菜地?”替她姐妹兩個一人夾了只小魚。金姝就忙替舅媽添飯。四個人推讓着把飯吃了。

小梅娘又取大碗盛飯夾菜給羅老太送去。金姝低着頭收拾飯桌。小梅輕輕拉銀姝,道:“姐姐,替我娘看一會攤子。”

銀姝留下來,等姐姐走了,笑問道:“你要說什麼?”

小梅笑道:“這幾日我都不得空問你,你姐姐是怎麼合那姓姚的鬧起來的?”

銀姝翹嘴道:“她不曉得聽誰說的,說我姐姐合大表哥訂了親的,大姨帶我們去是要替他兩個完親事,所以看我們兩個極是不順眼。偏那一日大姨熬得一碗安胎藥,自家抹不下臉送去,叫我們送。我姐姐就送過去了。那姚氏說我姐姐送地是打胎藥,就抓我姐姐的臉。大表哥擋着些,就嗔我大表哥是想討平妻。”

小梅冷笑道:“她真是會鬧,不是搶人家的男人,就是怕人家搶她的男人,誰娶了她都不得安生。”轉了笑臉道:“我就說嘛,大姑姑不是那樣糊塗的人,從來最愛你們兩個,大表哥已是有娘子了,怎麼還會把金姝姐姐與大表哥做妻妾?”

銀姝苦笑道:“原是我娘離世時大姨許了我孃的,說必要好好照看我們一生一世。她老人家實是捨不得把我們嫁到別家去吃苦。所以要把我姐姐嫁大表哥。大表哥合我們親哥哥似的,哪裡想得到那上頭?從前爲這個打了多少饑荒,偏她老人家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到蘇州來,又總是看大表嫂不順眼,常在我們跟前提要是我姐姐嫁了大表哥就好了,也不怪大表嫂惱。”附在小梅耳邊輕輕笑道:“你等着看我姐姐的姻緣,看這幾日誰來的最勤快。”

說曹操曹操就到,呂三郎合羅六郎兩個結伴進來,這樣秋涼地天氣,兩個都是一頭的汗。三郎把一個白手巾包着的小包遞給小梅道:“東家與地稀罕點心,你收着,等小寶放學回來,你兩個吃。”

羅六郎站在門邊合銀姝道:“你們吃了沒有?”眼睛卻在東張西望尋金姝。

銀姝掩着嘴只是笑。小梅會意,低着頭妝算帳,也是笑。笑的兩個小夥子都漲紅了臉,齊齊地走過一邊,三郎尋了塊板刨,六郎沒搶到刨子,只得取了掃把掃地,其實地下乾乾淨淨。

小梅忍不住,走到門口背對着他兩個笑。

那個守備家地二小姐卻是包着一個小包袱,笑嘻嘻走來,道:“小梅姐,我方纔吃了你們家的飯,來謝你們了。”小梅跟銀姝齊齊翻了個白眼,都不理她。

柳青青也只當看不見,走進店面喊大嬸,就想到後邊去。羅六郎忙攔她道:“客人,後邊是住家,你進去做什麼?”

“我方纔吃了大嬸煮地飯,特爲取了幾樣點心來謝她。”柳青青把小包袱一揚,歪着頭笑道:“這位哥哥眼生的緊,三郎哥哥,是你朋友呀?”

這一聲“三郎哥哥”又糯又哆,麻的呂三郎情不自禁退到小梅身邊,擺手道:“你莫亂喊,我們還要去做活。小梅,我要去相家找林管家去買木料,你可有東西要捎?”

小梅想起她抽空做的些小鞋小帽,忙道:“我去取來,你等着。”轉身上樓取了只腰籃下來,翻了一會翻出六雙鞋來,取個大帕子包了遞給三郎道:“三哥,你交給二門,只說是我送與小姐的,就使得。”

柳青青在小梅的鋪子裡,爲的就是找機會貼到相家去,聽得這樣說,忙道:“三哥,聽說相家的花園極好,我想去耍,帶我去嘛。”

羅六郎因方纔被小梅合銀姝笑話,巴不得就走,拉三郎出門。那柳青青也不顧小梅瞪她,跟着出去。

銀姝奇怪道:“這是怎麼說?”

小梅冷笑道:“這位二小姐打錯了主意,咱們等着看笑話罷。”那相家豈是她進得去的,小梅冷笑兩聲,並不把她放在心上,

銀姝只當那姑娘是看上了三郎,對小梅的古怪笑了一笑,也不再提,拈着一個小肚兜,看繡的蓮蓬極是鮮活,就要小梅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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