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舉人冷笑道:“這麼些男人一個兩個來助她,圖的是什麼?當初她也是那般誘我呢。如今看我倒黴,就去誘別人。就是要引誘,也要尋個人樣子的纔是,一個賣酒的窮老闆是個什麼東西,她也看得上?隨她,隨她。”
小桃紅聽姑爺這話卻是對小姐無情意了,心裡甚是喜歡,摸着肚子笑道:“姑爺,你瞧,孩子踢我了呀。”果然她肚皮輕輕動了一下。
王慕菲的心也輕輕動了一下,上前貼着小桃紅的肚子,笑道:“替我生個兒子出來,你就是二房。”
小桃紅指指耳房裡睡着的小憐,嬌嗔道:“小菊忙不過來呢,偏還叫她去服侍那一個。”
王慕菲道:“你且忍忍罷,過得幾日搬了家,我叫你合她分開住就是。”那小憐原是陪着他一同吃板子的,叫小桃紅一提醒,王慕菲免不得要去看她一眼。
小憐披散着一頭長髮,穿着件舊衣裳趴在牀上,香肩半露,媚態可人。王舉人轉念又有幾分憐她。只是房裡微有臭氣,他卻耐不得,掩着鼻勸她幾句,少不得還要看看傷,她屁股上縱橫交錯的疤痕,上頭還有一層黑呼呼的藥膏,揭開來看更臭了。小憐自家也曉得,紅着臉道:“老爺,這裡氣味不大好,您老出去罷。過幾日小憐傷好了再去服侍你。”
小桃紅在一邊瞪眼,暗恨她甚會哄人。小憐也投之以桃李報之以李桃,照樣回贈。王舉人都一一看在眼裡,他不說這兩個不曉得事不安份,反覺得她兩個爲自己爭風甚是得趣。一人親了一口,哈哈大笑出來。
後院不過幾步大小,王慕菲轉了兩圈氣悶。信步走到前邊店裡。羅家鋪子生意極好,打酒的都排到門外去了。又有數輛大車。各裝着幾十罈美酒,羅家的一個管家在那裡計數收錢。鋪子裡外,個個臉上都帶着笑,跟後院哎聲嘆氣的王家人完全兩樣。
這原是他家的鋪子呢,王慕菲看着人家錢箱裡裡嘩啦啦響地銀子銅錢。再摸摸身上並無分文,連那好容易藏起的金鐲子也叫張五娘摸去了,心裡甚是懊惱。果然銀子這種物事是長了腿會自家跑的,你就是不捨得使,它也會合那尚賤人般會棄了你別去,這卻不如花盡了事。
王舉人摸摸空蕩蕩有荷包,想到他還有十來箱好衣裳,大毛地也有七八件,都是白花花的銀子睡在那裡呢。其實哪裡穿得許多。不如揀那式樣過時,花色不愛地賣幾件也罷,換了錢去那繁華的所在一醉。也勝過在家看姚滴珠臉色。
他想到就行,回房包了四件大毛衣裳。叫來小桃紅兩個一人抱兩件。自後門出去,尋了個成衣店求賣。
那店家看小桃紅大着肚子。走得一臉是汗,只說這小兩口原是富了窮,要養孩子不容易,給了二百二十兩的高價。
王舉人取五兩把小桃紅,使包袱包了那些,笑道:“這個你拿去買些布給孩子做衣服穿,我去把這幾兩銀子尋個錢鋪存起來。”出了門指了回家的方向,自去買醉不提。
且說小桃紅握着這幾兩銀子極是感動:姑爺雖是窮了,對她合孩兒卻這般盡心,可嘆小姐合他是正頭夫妻,就不曉得敬他愛他呢。
小桃紅隨在街上走,尋到一個大布店買了四匹青夏布,一匹素白綾,又買了四兩清水好綿,打成一個大包袱抱在懷裡。六月天氣炎熱,她又是個大肚子,走一步喘口氣。好容易走到一個橋邊大樹下歇涼。一個賣涼茶的那裡一文錢買了一碗茶吃着。那邊卻有一間黑底金字招牌地脂粉店,小桃紅正在思量要不要進去,卻見河水嘩啦啦響,一隻搭着涼棚的大船靠過來。幾個靚妝麗服的使女跳下來,小桃紅看看自家身上的舊衣,自慚形愧,將頭扭過一邊.
一個聲音咦了一聲,小桃紅聽出是小梅,心兒一跳。她不肯叫自家狼狽的模樣吃人看見,越發不肯扭頭。那幾個使女一路說笑走過。賣涼茶的老漢打着蒲扇嘆息道:“這幾個哪裡像是大姐,我們家對門的劉守備家小姐,正經是千金小姐也穿的不如她們!”
小桃紅聽說,忍不住又回頭來看,果然那個帶一雙葫蘆明珠墜的就是小梅,那幾個穿戴地也合她不相下上,都涌進她想進又不敢進的脂粉店去了。…手機小說站 N小桃紅看着脂粉店明晃晃的金字大招牌,嘆一口氣,把碗還給老漢。
她扶着桌子正要站起,冷不防一個小乞丐衝過來,搶了包袱就跑。小桃紅想追又怕跌倒,急得直叫:“歹人搶錢啦!”
卻是那船上伸出一隻竹篙攔了一下,那孩子跌倒,還要撿包袱。賣涼茶地老漢趕上前幾步奪下,臉上反吃那孩子抓了幾下。
船上跑下兩個家丁,其中一個高大白淨的一把拎起那孩子,拍了兩下屁股,把他丟到水裡,對揚拳地小把戲喝道:“臭小子,你怎麼不去搶公子哥兒,搶一個身子不方便地大嫂,算什麼英雄好漢!”他拾起包袱送到小桃紅跟前,道:“大嫂,小心則個,此處的人欺生地緊。”
賣茶的老漢惱道:“誰說的?老漢不是助她了麼!”那家丁省得說錯了話,連聲賠不是。偏那老漢有些倚老賣老,拉着他要街坊評理。
小桃紅抱着包袱,攔也不是,說也不是,走也不是。正爲難間,船裡出來一對男女,那男子黑黑的臉龐,着一領青夏布的長衫,看着像是個秀才模樣,正是那個看着不起眼的相公子。
那個少女卻極是明媚,耳上只得一對銀丁香,頭上只有不多兩根金包玉的簪子,鬢邊一排雪白的茉莉花,穿着不曉得什麼料子竹葉青的衫兒。下邊卻是平常的白紗裙,通身素雅,除左手一隻銀鐲子之外並無半分妝飾。不是那酷似尚真真地梅小姐又是誰?
大太陽底下看得分明,那位梅小姐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沁着汗珠。卻是沒有擦過粉的,那張小臉嫩得能掐得出水來,果真只得十六七地樣子。小桃紅心裡暗歎:這個梅小姐卻是比我家小姐有福氣,我家姑爺心裡念着她,那位相公子何等有勢力。也這樣愛他。
梅小姐走到跳板中間,略一搖晃,相公子早伸過手去。她來不及遲疑,就叫相公子牽着手走到岸上。四下裡一片喝采聲,就是那個還浸在河裡的小把戲都叫道:“公子好福氣呀!”
真真微微紅了臉,那相公子側開幾步把她擋在身後,把她送進脂粉店,出來拋了一錠二兩地小元寶把那個老漢,笑道:“老人家。與你贖貼補藥補補。”轉眼看到小桃紅還站在大太陽底下,隨口吩咐那個家丁道:“你好人做到底罷,把這位大嫂送回家去。回頭去廟裡接我們去。”從頭到尾都沒有合小桃紅說話,自進鋪子去了。
那家丁走到小桃紅跟前。道:“大嫂。你家在何處,小的送你幾步。”看她像是走不動路的樣子。索性掏出錢來,與她僱了個轎子。小桃紅何曾受過這樣無微不至的服侍,倚在轎門邊紅着臉看向那家丁,轉覺得他身高體健,樣子也極是討人喜歡,不曉得將來哪個有福得嫁他。難不成是那羣使女?她想到小梅可惡,突然警惕,那小梅不是叫小雷少爺要去了麼,爲何還在梅小姐處?
她胡思亂想了許久也不得解,轎子早在酒坊門口停下。姚滴珠站在臺階上,冷笑道:“還以爲你家姑爺帶着你私奔了呢。”
小桃紅抱着包袱下轎。那家丁看了她一眼自去了。姚滴珠瞪她,問道:“你哪裡來的錢買東西?”
小桃紅想到小姐地手段,老老實實道:“姑爺無錢使,賣了兩件大毛衣裳。與了婢子些銀子給孩子買衣裳。”
姚滴珠聽她提到孩子,反倒不惱了,笑眯眯道:“如此,安胎要緊。你速去歇息罷”停了一停又問道:“方纔那人是哪個?”
小桃紅小心道:“姑爺叫婢子自去買布,婢子出來被個窮要飯的搶奪,是相公子遇見解了圍,叫家人送婢子回來的。”
姚滴珠聽她說話避重就輕,心裡猜王慕菲必是將了變賣的銀子私藏。他的衣裳都是尚氏與他做的,滴珠不喜歡他睹物思人,巴得他都賣了纔好,也就不再追問。那相公子使人送她使女回來,若是她是個懂事的,藉着這個由頭使個人將些禮物送去謝他纔是正理。偏她心裡抱怨上回她的官司相公子沒有助她到底,不然也不會叫她花恁多銀子,只有怨他的,沒有謝他地。
她冷笑着走回後院去,改了主意不肯買房子。那間小宅要買卻要一千多兩銀,雖然她拿得出來,卻怕王慕菲再偷上什麼寡婦,又輕易送把人家。不如租一年住着,說不定爹爹另與她置房舍。她這裡算盤打得甚好,怎麼不是個會做人家的好媳婦?可惜那王舉人偏不合她一條心,待她並無半分情意,此時正在不曉得哪個美嬌娘那裡吐不平之氣呢。滴珠坐在家中,極是氣悶,那不該嫁王舉人的心,漸漸悔上來不提。
到了天黑王舉人沾了一身酒氣回來,晚間淋浴換下來地衣裳是小桃紅與他收拾的。小桃紅眼尖,看到衣領上有半枚紅脣痕。她不敢聲張,叫小菊連夜拿去河邊洗淨了。第二日早起滴珠取了銀子去租房子,小桃紅就走到王舉人跟前,道:“姑爺,你昨日到哪裡去了?”
王慕菲看是小桃紅,笑道:“傻丫頭,你們小姐都不問地,你問什麼?”
小桃紅漲紅了臉勸道:“姑爺,小姐地脾氣你也曉得。越是忍你,發起脾氣越大呢!”
王慕菲冷笑道:“我原是一無所有,她卻是下嫁,所以處處瞧我不順眼。誰要她忍呢,若是有骨氣就學那尚氏自請下堂呀,我好壞也是舉人。離了她不見得尋不着賢惠娘子。”
小桃紅看他這般怨氣沖天,卻是勸無可勸。爲着腹內孩兒計,又走到後院一間耳房跟王老太爺說:“老太爺。論理不當婢子說姑爺的不是。這一向姑爺就似昏了頭一般。都是那梅小姐招地。”
王老太爺咳了幾聲,突然壓低了聲道:“那個真不是尚真真?”
小桃紅漲紅了臉道:“不是。看着比我還小些,哪裡就是尚氏了?說不定是尚傢什麼親戚來替尋短的尚氏出氣的。”看王老太爺一臉不相地樣子,急得跺腳道:“老太爺,您老人家醒醒罷,自搬到她家隔壁出了多少事?您老這腿是怎麼斷的?”
王老太爺沉思良久。道:“我原只說尚氏低頭伏小、無名無份這們些年,孃家的財物也不少搬,必是個柔順地,不曾想性子這般剛烈。若早曉得她的性子,與她紙婚書也罷了。我王家也不會淪落到這般地位。說起來,尚家甚是陰毒,居然把賠嫁都偷偷搬回去,這般地人家,不與他們結親也罷了。”
小桃紅暗自磨牙。忍不住道:“老太爺,尚家就是在門口掛上金元寶,也要姑爺自家起了那樣心思纔去她家上當吃虧。那假銀子原是尚氏惹來的禍根。這回吃虧又是姑爺把梅小姐當尚氏去會她才招來的!今日他當了衣裳出去不曉得和什麼污爛女人耍,老太爺。您也說說他呀。”
姚滴珠站在門口。手裡握着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冷笑道:“哎喲喲。這是公公合兒媳推心置腹呢。卻是我礙事了?小桃紅,我還沒死呢,你一個通房連個妾也沒掙上,就趕在我前頭吃醋了?”
小桃紅是叫滴珠降伏怕了的,不敢作聲,避過一邊貼牆站着。王老太爺的腿還痛呢,更不敢合滴珠說硬話,陪笑道:“滴珠,不過是咱們閒着說着頑罷了。那梅家小姐實是個禍胎,自搬到蘇州來我們家就一直不好!”
滴珠心裡冷笑:自我認得王慕菲我就沒攤上好日子過,如今結爲夫婦說不得了,豈由得你們誘着他朝歪處上走?上前甩了小桃紅一個耳光,罵她道:“你身上穿地衣,肚裡吃的飯都是我姚滴珠的,休胳膊肘向外拐。那蘇妹夫送得妾把舅兄,我嫂子送不得妾與妹夫麼!”
小桃紅心裡一驚,腹內孩子兒實不知是舉人的還是蘇公子的,此時在肚內還可一口咬定是王家種子。若是生下來像自家也罷了,若是像那蘇公子,怎麼是好?她越想越怕,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姚滴珠看她甚怕的樣子,冷笑兩聲出來尋王慕菲,誰知王慕菲趁着滴珠不在家,早又抱了幾件衣裳去賣,還不曾回來。姚滴珠轉了一圈尋不着他,只得獨自叫管家搬箱籠。
那羅老闆看見姚氏忙前忙後,卻不見王舉人出頭,甚是不平,道:“這個王舉人哪裡去了?”
他家的夥計曉得,輕聲道:“我們送酒到紅袖招去,他在那裡摟着一個叫翠袖的吃的正快活。”
羅老闆待想合姚氏說,到底吃個花酒算不得什麼。就便說了,她一個婦人再有本事也不好去那種地方捉姦。所以他看着姚氏忙碌,心裡甚是替她不平,走上前道:“舉人娘子,這些事體都不是你婦人能出頭地,你家舉人老爺偏不在家,不如小人與你張羅罷。”
滴珠站在門口看人裝箱子,一羣閒漢在那裡對她指指點點。她雖然不在意這些,卻愁搬過去兩邊都要人主張,多個人卻好。忙謝過他。自上車跟清風明月兩看着要緊的箱籠。那羅老闆甚是在行,一邊替滴珠看腳伕裝箱籠,一邊還能照管他家生意。滴珠自家搬到酒坊來花了三天,他張羅了半個時辰。不過多僱了幾輛車,就替姚滴珠把家搬到新租的梨花巷裡。
那梨花巷卻是蘇州地老弄堂,青石小道僅供兩車並行,兩邊俱是大戶人家的高牆。走到底一條橫巷合前邊地大戶隔開,裡頭一塊到城牆也有二里方圓,擠着無數地大小宅院。滴珠賃的三進宅子就在橫巷裡一棵大槐樹下,卻是鬧中取靜地好地方,院中又有一口井,起居極是方便的。
滴珠把第一進做客坐,第二進她住,第三進公公婆婆住,家人隨在第三進左右廂房安置。雖然不比舊宅地方大,卻也是夠住。而且東邊還有一條夾道,把第二進的後院門關上,自有一個小天井,各進出入都能走夾道,卻合老的不相干。這處房一年租金只要九十兩,在珠米桂薪的蘇州算得極便宜的了。租了將來再買也容易。滴珠有羅老闆助忙,收拾的甚是利落,連院子都打掃乾淨了,還不到中飯時。
這一回全仗羅老闆相助,滴珠甚是感激他,命奶孃去買菜打酒,要等王慕菲回來請羅老闆吃飯。誰知等到天黑,守在酒坊裡的管家也不見姑爺回來,那羅老闆自覺在她家坐久了不雅相,辭了出來,滴珠心裡過不去,只得裝了一個食盒與他捎回去,又叫取了一個燈與他。
那羅老闆過日子甚是節省,也不肯坐車也不肯僱驢,左手提着燈,右手提着食盒沿着大街走回去。一路上覺得這個婦人會當家,會過日子呢,可惜不不是他的娘子,果然俗語說的好,好妻偏與賴漢眠。
蘇州本是大明朝數一數二繁華的所在,點燈時分人比白日裡還多些。各處都是紅燈籠,鋪子裡燈火通明,真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羅老闆雖是個老實人,看見滿巷翠袖招紅袖搖,也自有些心動,滿心思量要接個奶奶來替他當家。若得那個姚滴一半就使得了,他提到食盒到河邊一個小碼頭處坐下,信手取了一盤點心出來吃着。
那蘇州河上一樣香豔,羅老闆看了一會,都是那有錢人帶着幾個濃妝豔抹的小唱吃酒取樂。他覺得無甚趣味,收拾了食盒正要走,卻見一隻畫舫蕩過來,一羣人當中那個左攬右抱吃得臉通紅的不是王舉人又是哪個?
姚氏忙碌一日,苦等他回家吃飯,這個不爭氣的舉人卻嫖妓吃酒耍的這樣快活。老羅怒火熊熊燃燒,忍不住擼起袖子,正要張口,又自袖內取了一兩銀子亮出來,喊那掌船的龜公道:“我家兄長在船上,請容我合他說句話兒。”
那時節,一個粉頭到人家唱一日,也不過二錢銀子的賞錢罷了。一兩厚賞可是不少,龜公忙把船撐過來。
好個老羅,兩步跳到船上,一把揪住王舉人的領子,拎着他出來,喝道:“你醒醒罷!”王慕菲紅着眼只是冷笑,羅老闆手一鬆,把他拋到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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