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川西高原

川西高原之中有一片草原,名爲木雅草原,在此居住着犛牛部。

七月下旬,草原上開滿了格桑花,一縷陽光照在遠處的雪山頂上,將雪山染成了金色。

這“日照金山”的景象極爲絢爛,德吉梅朵對此卻已習以爲然,提着桶走向河邊,根本不擡頭看一眼。

她吃力地提了水回到碉堡中,喂着牲畜,她的小女兒已經醒了,跟在她身後舉着破舊的木勺幫助舀水。

德吉梅朵遂向女兒問道:“你弟弟好些了嗎?”

“好多了,睡得正香呢。”

德吉梅朵於是雙手合什,喃喃道:“白犛牛神保佑我的小兒子。”

“阿孃,真的是白色的犛牛嗎?”

“有,白犛牛神靈的化身。”德吉梅朵道,“我們部落的第一任首領就是白犛牛神的兒子。”

“我知道,茹萊傑。”

小女孩高興地舉起了手,之後偏了偏頭,又問道:“阿孃能和我說茹萊傑的故事嗎?”

“在吐蕃第七代贊普時,奸臣洛昂達孜殺了贊普,把公主流放。公主在草原流浪,睡着之後夢見與一位穿着白袍的英俊男子交合,她懷了身孕,未足月便遇到了奸臣的追殺,生下一團蠕動的血塊,她不忍將血塊拋棄,正在此時,一隻白色的犛牛走來,落下了它的犛牛角。”

“然後呢?”

“公主就將血塊裝進犛牛角,用牛奶餵養,後來,牛角里生出了一個男孩,取名爲‘茹萊傑’,意思是從牛角中出生。茹萊傑長大後,除掉了奸臣洛昂達孜,平息了內亂。”

“然後呢?”

“茹萊傑是吐蕃最厲害的賢臣,教會了世人燒木取炭、冶煉鐵器、引水燒田、搭橋鋪路,還有最重要的二牛拉槓的耕種辦法。”

“真厲害,我能見見他嗎?”

“傻孩子。”德吉梅朵摸了摸女兒的頭,道:“茹萊傑活在第八代贊普的年月,如今是第三十六代贊普,你想想,那是多久以前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我們是茹萊傑的子孫嗎?”

德吉梅朵十分虔誠道:“白犛牛是創世九尊神山之一的雅拉香波神山顯靈,我們都是神山的子孫。”

“白犛牛會保佑阿弟的……”

喂好了牲畜,母女二人便回到屋中去吃糌粑面。

德吉梅朵的丈夫名叫羅追,今日不在家中,前幾日拉着些物件到東北方向的白狗部去做交易了。

如今吐蕃與唐還在打仗,這些貿易本是不被允許的。但近日他們的小兒子病了,皮膚上長滿了紅點,能試的辦法都試過了,卻還不見好。夫妻二人商量了,想趁着現在商賈不通,把家裡的兩匹馬賣了,換成茶葉送給大法師,好給兒子治病。

他們知道,白狗部與唐人的關係一直不錯,羅追就悄悄過去了一趟。

是日,德吉梅朵在小兒子臉上抹了糌粑,把青稞糝煮成糊糊讓他喝下去。

“有人在嗎?!”外面忽然響起了呼喚聲。

“首領來了。”

德吉梅朵連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只見首領珠傑貢布正領着許多人站在外面。

“羅追怎麼不出來?”珠傑貢布問道,“有好事要找他。”

“他……他去打獵了。”

“快讓他回來,有路過我們部落的大臣找他呢。”

珠傑貢布手裡拿着一本冊子,正在翻看着。

這叫“紅冊”,乃是這一代吐蕃王尺帶珠丹改制軍制的成果。

尺帶珠丹就是金城公主和親的對象,是個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吐蕃贊普,他改革官制,整頓財政,覈查了吐蕃的軍丁,擴大了兵力規模,給所有成年的男丁頒發“牌票”,以隨時徵調兵馬與唐軍開戰。面對一個鼎盛的大唐王朝,尺帶珠丹不甘居於人下,相繼拉攏了小勃律國、南詔,數次與唐軍交戰,互有勝敗。

如今吐蕃的情形恰與大唐相似,在賢明君主的高壓治理之下國力強盛,同時,窮兵黷武帶來的危機隱隱開始顯現。

“羅追……找到了!”珠傑貢佈道:“徵調羅追,爲大臣的嚮導。”

“什麼?”

德吉梅朵愣了一下,連忙道:“首領,羅追已經殘廢了啊!他在千碉城摔傷了手。”

千碉城離這裡已經很近了,兩年前,唐軍的主帥郭虛己率軍攻千碉城。吐蕃宰相調集兵力迎擊,被唐軍擊敗,若非南詔出了亂子,郭虛己身死,也許唐軍已經攻到犛牛部的領地。

“這麼久,傷也該養好了。”珠傑貢佈道:“部落裡大家都商議過了,羅追以前去過南詔,該讓他當嚮導。”

“可他只去過一次,而且我們的孩子病了……”

“等羅追回來,讓他馬上出發!”

德吉梅朵還想哀求,希望能讓她的男人不必再次離開。珠傑貢布卻不肯聽她說話,一揮手,定下了此事,轉身就走。

~~

開滿格桑花的草地上搭着許多頂大帳篷。

兩名吐蕃大臣正在帳篷中議論。

“看閣羅鳳這封信的意思,顯然是不願向吐蕃稱臣了。”

“他的野心一直很明顯,想要自立一國,王想要封他爲王弟,只怕他未必肯接受啊。”

“不想當吐蕃的王弟,聯姻總是沒問題的。”

“也出問題了,你看看這個。長安傳出的消息,輾轉了萬里才送到我手上,派人去接回鳳迦異的計劃失敗了,鳳迦異死在了長安。”

“那公主?”

“閣羅鳳有三個兒子,除了鳳迦異,還有鐸傳、阿思。王命令公主繼續南下,嫁給鐸傳。”

“可據我猜測,閣羅鳳一定會把王位傳給他的孫子。”

官位更高的那一個吐蕃大臣名叫倫若贊,他摸着鬍子思忖着,道:“沒關係,等唐軍攻到太和城下,閣羅鳳會與我們談條件的。”

倫若贊出身於吐蕃大族噶爾氏,他雖然年輕,權力卻不低,此時腦子裡想的全是怎麼樣能讓公主成爲南詔的王后。

“唐軍一定會攻打閣羅鳳……”

忽然,有人趕到了帳外,通稟道:“兩位大臣,不好了,公主跑出去了。”

~~

“伱在做什麼?”

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聽到了一句聲音清冷的問話,睜開眼,見是一個英氣又美麗的少女正站在那看着自己,不由眼睛發亮,道:“姐姐,你真好看。”

感慨了一句之後,她纔想起來回答問題。

“我在等白犛牛。”

“爲什麼?”

“白犛牛是神靈的化身,能夠保佑我的阿爺不會離開我,我不想他被徵調……”

站在那的少女看起來雖美,表情卻很冷淡,聞言語氣愈發冷峻,道:“你該做的是更加獨立,而不是求你阿爺一直守着你。”

“可是……”

“沒有可是,吐蕃要更強盛,男丁們都得服從徵調。”

小女孩愣了愣,感受着那冷酷之意,不由哭了出來。

“哭?”那冷峻的少女非但不安慰她,反而叱道:“到沒人的地方去哭,兵馬很快要到了,別躺在這礙事。”

“嗚嗚嗚……”

小女孩於是抹着眼淚跑掉了。

那神情冷峻的女子則翻身上馬,登上不遠處的小山包,眺望着犛牛部徵調兵力的情形。

漸漸地,她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很快,有幾人策馬奔來。

倫若贊翻身下馬,當先上前行禮,喚道:“公主。”

“我不會離開。”娜蘭貞道,“我會聽從父王的命令,嫁到南詔,此事你可放心。”

“我還以爲公主不答應。”

娜蘭貞轉頭看去,只見倫若贊身邊並無旁人,是一個難得的可談話的時機,遂問道:“我能信任你嗎?”

倫若贊一愣,低下頭,不敢看那雙清冷漂亮的眼睛。

“我寧死,也絕不可能背叛公主。”

“好。”娜蘭貞道:“我當時不願離開父王身邊,是因爲察覺到九大臣中有人想要謀逆。”

“公主這是要放鬆我的警惕,再找機會逃走?”

“你也不信我,我若要逃,方纔便逃了。”

倫若贊壓低了些聲音道:“王雄才大略,誰敢有異心?想必是唐軍細作散佈了離間王與九大臣的謠言,公主不可中計,此事往後還是少提爲好。”

娜蘭貞道:“青海在用兵,南詔也在用兵,父王身邊兵力空虛。這樣,我答應會隨你到南詔,你寫一封家信給你阿爺,讓他盯緊九大臣。”

“公主真不會再逃了?”

“都走到這裡了。”娜蘭貞淡淡道:“沒有再走回頭路的道路。”

幾句話的工夫,別的騎士也趕到了,兩人停止了對話,娜蘭貞拉過繮繩,徑直返回了帳篷。

倫若贊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久久沒有移開。

~~

落日在雪山上方緩緩往下沉,草原上的部民們還在忙碌着。

忽然有一騎奔了回來,馬上的騎士身上還插着一支箭羽。

“首領快看!”

珠傑貢布聽到呼喚,連忙奔了出來,認出這是與他兒子一道外出買鹽的一個部民,連忙上前推開旁人,問道:“我兒子呢?”

“首領,我們遇到了羅追,他給唐人的商隊帶路,想……想殺我們。”

“我兒子呢?!”

“死……死了。”

珠傑貢布不可置信,可眼前的情景已不容他不相信。

他沉着臉站在那消化着這個消息,忽然奔回家拿出一把單刀,直奔羅追家而去。

很快,草原上響起了怒吼聲、求饒聲、勸說聲、大哭聲……混亂持續了不多時,珠傑貢布已命人將德吉梅朵與她的一雙兒女綁了起來,要殺了他們祭祀他的兒子。

“首領慢些動手,還沒找到羅追。”

“是啊,要是現在殺了,羅追反而更沒有顧忌了……”

部落中衆人正商議着,忽見一隊騎士趕來,卻是倫若贊與他的親隨。

有親隨驅馬上前,問過了事情經過,倫若贊聽了,道:“讓他們把這些罪民交給我們。”“大臣,她的丈夫殺了我的兒子!”

“他們也是吐蕃的子民,是王的財產。”倫若贊叱道:“誰允許你處置了?!”

珠傑貢布心中對此極爲不滿,但無奈之下,也只好把人交了出去。

倫若贊臉色沉靜,帶着德吉梅朵與她一雙兒女轉回營帳。

他想了想,親自到了娜蘭貞的帳外稟明瞭經過。

“公主,我記得你的婢女在來的路上病死了,想着你如果需要人服侍……”

“這是犛牛部的內務,你不該插手。”娜蘭貞隔着帳簾道:“犛牛部的首領死了兒子,你連報仇的機會都不給他。就爲了你那點可憐的善心,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楚嗎?”

倫若贊一愣,有些尷尬,問道:“那……我再把人送回去?”

“那王的威嚴何在?”娜蘭貞道:“儘快啓程吧。”

“喏……”

次日,這一支吐蕃使者的隊伍準備繼續南下。

珠傑貢布看着隊伍遠去,對德吉梅朵被帶走一事也無可奈何,好在他清楚到南詔路途險阻,這些婦孺是不可能活着抵達的。

於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羅追,爲兒子報仇。

~~

從犛牛部往東,繞過高聳入雲的雪山,穿過險道,便隱隱能聽到湍急的水聲。

那是大渡河,山高,崖險,河深,水急。

“首領,在那裡!”

屍體掉在了懸崖下方。

幾個部民好不容易用繩索攀了下去將屍體帶了上來,珠傑貢布目光看去,有一瞬間迴避了一下,之後才瞪大了眼睛看着屍體。

懸崖不低,屍體已經摔斷了,胸前足足插了三支箭矢。

珠傑貢布心中大慟,俯下身,親手從兒子背上把那一支箭拔了出來。那箭頭牽扯着他兒子的皮肉,涌出了血。可作爲一個父親,此時還不能涌出淚。

與他兒子一同被射殺的還有幾人,但身上的箭支都已經被拔走了,唯有他兒子的屍體掉在了懸崖下還留着箭。

箭很重,箭頭淬鍊得極爲鋒利。

羅追幫忙領路的唐商所攜帶的護衛居然有這樣鋒利的武器嗎?

“渡河,過去看看。”

大渡河上沒有橋,只有到水流平緩之處乘小船渡河。

珠傑貢布原本只是想追蹤羅追的蹤跡,然而,等他渡過了大渡河,走了一段之後,卻發現河谷中足跡凌亂,阻住道路的草木全被人劈開了。

“不對啊,商旅怎麼會往這邊走?”

他心中生起了疑惑,再仔細觀察了那一行人所留下的痕跡,愈發吃驚。

看這跡象,竟是有上千人走過,而且是最少有上千人,若數馬匹留下的糞便,更是難以判斷出到底有多少人。

這哪像是一個商隊?

~~

河谷之中,隊伍正在絡繹不絕地行進。

因前方又是一段窄路,只容一人通過,速度又慢了下來。

薛白也停下了腳步,撓了撓腿,倚着石壁稍作休息。

遠處傳來了幾聲呼喝,擡頭看去,可以看到有樹冠裡的枝葉晃動了幾下。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這動靜很小,事實上那邊卻又經歷了一次交鋒。

過了好一會,李晟從後方擠了上來,路過薛白時點頭笑了笑,奔向王忠嗣。

哥舒翰在長安時想要說服薛白去隴右,有一次飲酒後就是派李晟護送薛白,兩人稍聊了一下,提到了李晟一箭射殺城頭敵將,贏得“萬人敵”之稱。

他果然不是說大話,這次行軍路上,幾乎是箭無虛發。

當然,這種地勢,若敵人是站在射程之外,終歸是沒辦法的。

此時李晟趕到王忠嗣面前,行了軍禮便道:“遇到了吐蕃部民,射殺了四人,但有兩個隔得太遠,追不到了。”

“往北逃的?”

“是。”

“繼續探吧。”

他們走在吐蕃的地盤上,人馬又不少,想完全封鎖住動靜當然不可能。但他們是去攻南詔的,只要消息不往南傳就好。

一般而言,總不會有哪個部民看到唐軍了,會想到要跑去南詔通風報信。

至於吐蕃圍堵,這樣的地勢下,吐蕃很難在短時間內調動兵力來包圍他們……除非巧遇一支吐蕃兵馬擋在前面。

真正讓王忠嗣擔心的是路上的減員,以及輜重。

眼看隊伍一時半會不能通過這段窄路,他便將幕僚與嚮導們都招過來。

等待時,王忠嗣搖了搖頭,努力讓神志清醒些。

自從進入川西羣山之後,他總覺得不太舒服,頭暈反胃得厲害。

與他有同樣症狀的人有許多,衆人本以爲才啓程就中了瘴氣,士氣大跌,但薛白說這叫“高原反應”,漸漸會好。好不好的,只能咬牙走下去,但士氣算是穩固了一些。

“節帥。”

王忠嗣回過頭來,見諸人都到了,除了收服來的那個吐蕃嚮導還在另一邊休息,他遂開口道:“如今我們還沒渡過大渡河,即使被吐蕃人發現,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可一旦渡河,形勢便不同了,你們認爲何時渡河爲宜?”

“渡河的時機很關鍵,我們渡河若太晚了,吐蕃有可能發現我們,若太早,在大渡河西岸行軍,遠沒有在東岸安全。”

搶先說話的卻是嚴武。

他沒有什麼“高原反應”,依舊保持着清醒,又道:“依我看,與其定下在何處渡河,不如看吐蕃人的反應……”

這次南下,唐軍要渡的河流衆多,其中有兩條最大的,一是大渡河,二是金沙江。

大渡河在川西高原這一段是先由北向南流,經過石棉縣之後轉向東流,一路向東匯入泯江。

據薛白所知,就是在這個河流的轉彎之處,有適合渡河之處……他記得,石達開就是在那裡渡河不成,走向覆滅。

“我們到這裡渡河。”薛白遂拿出地圖,用手指點了一下,卻說不出此處的名字。

高適不由好奇,問道:“爲何?”

“這裡方便渡河。”

“薛郎如何知曉的?”

“在右相府翻閱卷宗看到的。”

“右相府竟還有這種文犢?”

在王忠嗣幕下,薛白出謀劃策與衆不同,常常直接給出一個結果,也講原因,但每每能應驗。這一點讓軍中將士都驚奇萬分,驚爲天人。

嚴武不服旁人,卻只服薛白,原本關於渡河還有一肚子的分析,此時只好作罷,道:“我附議薛郎。”

王忠嗣向軍中的蜀郡嚮導問道:“我們離此處還有多遠?”

他指向了地圖上大渡河的拐彎之處。

那嚮導卻是搖了搖頭,道:“小人走過茶馬道,可節帥走的這條道非常人所走,小人也不好估量,怕誤了軍機。”

王忠嗣道:“把那吐蕃嚮導喚來。”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吐蕃漢子被帶了過來,這人左手斷了半截,正是羅追,此時臉上滿是愁苦之色,眼中憂慮重重。

“見過將軍。”羅追口音很重,但說漢話還是讓人能夠聽懂。

王忠嗣再次指着地圖,問道:“這裡可以渡河嗎?”

羅追沒有馬上回答,眼神閃動了幾下,最後才點點頭,道:“那是最好渡河的地方,但你們得有船。”

“附近有船嗎?”

“南岸的嶲人部落也許有幾艘船,不太確定。”

“我們到那裡還有多遠?”

“兩百里。”

“好,繼續帶路吧。”

羅追卻不太願意了。

他方纔就想提出條件,但還是冷靜下來,先展現了自己的價值,此時便道:“我們說好,了我爲你領路,你給我茶葉和藥。”

“不錯。”王忠嗣道,“你帶我們到此處渡河,我會說話算話。”

“我的部落、妻子兒女就在對岸,你們答應讓我先回去,結果去殺了我首領的兒子。”羅追道:“現在我很擔心我的家人,不能安心爲你們領路了……”

“刁蠻!”

管崇嗣當即罵了一聲,大步上前,想要給羅追一點教訓,王忠嗣卻是一把攔住他。

“節帥。”管崇嗣附耳道:“路無非是沿着河往下走,這蠻子有了異心,留之不得,放了更不行,不如殺了。”

“你不必管。”王忠嗣叱了一句,向羅追道:“再問你一遍,真不願帶路了?”

“我做這一切是爲了我的兒子,我現在不放心他,絕不再往前走。”

“那好,你把具體的路線告訴我的嚮導,領了你要的東西回去。”

“真的?”

“馬上走,晚一步我殺了你。”

羅追當即便走,見此情形,將領當中許多人都不解,向王忠嗣問道:“將軍就不擔心他走透了風聲,引的吐蕃部落來追?”

“我自有分寸。”

王忠嗣瞥了李晟一眼,也不多解釋。

此事連薛白也沒看明白,直到當與李晟聊了幾句。

“我已經發現犛牛部的人在後面跟着了,節帥就是故意放了羅追的。”

“那就好,我還當節帥是心軟了。”

“慈不掌兵,節帥從不心軟。”李晟道,“犛牛部反正已經發現我們了,不如故意透露消息,讓他們知道我們在哪裡渡河,讓他們把船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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