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馬蹄聲比較單調,經常在軍伍中廝混,或者特地研究過幾匹馬能在夜間弄出多大聲響的人,能輕易判斷出馬匹的數量。
應該是三騎。
而三騎正是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的標配。
所以李世民纔會一言斷定說是有急情。
畢竟,一般的情況也動用不了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而且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也不是誰都能動用的。
一般只有鎮邊大將、封疆大吏,以及三省和兵部能動用。
戰時,大軍的主帥和各路的行軍總管也能動用。
不過,此次出征領兵的是李靖,各路行軍總管又是名將,又還在大唐境內,所以不可能動用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
邊陲上的急件和地方上的急件也送不到這裡來,所以必然是長安來的。
“噠噠噠……”
當馬蹄聲徹底走近,馬背上的騎士在火光的照耀下露出真面目的時候,前哨已經看清了來人的身份。
“是八百里加急!”
有了前哨的通稟,守在大道兩側的將士們才讓開了道路。
但馬背上的騎士進入內圍以後,還是被趙成雍給擋了下來。
馬背上的騎士也沒有覺得趙成雍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當即勒馬駐足,翻身下馬,快速的跪伏在地上,將身後背的信筒高高的舉起。
“三省急件,請雍王殿下審閱!”
李元吉招招手,示意趙成雍把東西拿過來。
在趙成雍將信筒接過來以後,騎士並沒有離開。
信的內容他是沒資格看的,也不可能知道。
他之所以說請李元吉審閱,審閱的是信是否半路上被人動過,或者被人看過。
李元吉從趙成雍手裡拿過信筒,簡單的審閱了一番後,對跪在地上的騎士擺了擺手。
騎士長出了一口氣,倒在了地上。
趙成雍趕忙差人上去檢查,沒過多久以後回到火堆邊稟報,“闖夜的時候受傷了,失血過多,暈過去了,臣已經差隨行的大夫幫忙診治了。”
六百里加急或者八百里加急,在夜間送信的時候,都會出現這種狀況。
畢竟這個時代的路不平,路周遭又有許多植被和狼蟲虎豹,這個時候的人夜視能力還不好,夜間趕路,還是急行的話,總會出現一些損傷。
一些人甚至會在看不清楚路的情況下衝進懸崖或者天坑裡,還有一些人會被半路上衝出來的猛獸給撲倒,還有一些人會因爲胯下的戰馬被猛獸嚇到,跌落下馬背。
所以騎士趕的路雖然不長,但夜間急行,受了傷,導致失血過多,也正常。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拆開了信筒,看起了裡面的信。
信是任瑰寫的,寫的內容嘛,看的人相當無語。
“發生了何事?”
李世民被驚醒以後,就徹底睡不着了。
他是一個不嫌事大,也不介意隨時隨地就披甲上陣,跟突如其來的敵人廝殺一場的人。
所以突然傳來什麼壞消息,不僅不會嚇到他,反而會讓他很興奮。
李元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信遞了過去。
李世民略微一愣,狐疑的接過信,一目十行的閱覽了一遍以後,有點懵的仰起頭道:“這……”
啥啊這是?
李世民並不瞭解其中的內情,所以猛然看到李淵要推李建成出來,要讓李建成監國,有點不能理解。
饒是他政治智慧卓越,也猜不透李淵這是想幹嘛。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李元吉有些頭疼的說了一句。
李世民忍不住皺起眉頭道:“父親這是想幹嘛?”
嫌李建成活的不舒服,想讓李建成徹底躺平?
別說是現在無權無勢的李建成了,就是以前那個有權有勢的李建成,對上了此刻的李元吉,也得爬平了。
李淵和李建成現在或許不知道李元吉已經將大唐掌握到什麼地步了,但是幫李元吉做髒事的他卻很清楚。
李元吉現在對大唐的掌控力度,已經超過了巔峰時期的李淵。
李淵巔峰時期,還有羅藝、安興貴、馮盎這種封疆大吏各自爲政,李元吉如今已經將這些人全部擺平了。
不僅如此,李元吉還通過利益將朝野上下所有有背景的官員全部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
可以說,李元吉如今比李淵這個皇帝更像是大唐的皇帝,也比李淵巔峰時期的權柄還大。
別說是李建成了,就算是李淵親自出來奪權,也得功敗垂成。
所以他覺得李淵推李建成出來,就是找死來了。
“你覺得父親想幹嘛?”
李元吉明知故問。
雖然他知道內情,但卻不好跟李世民明說,所以只能裝傻充愣,反問對方。
李世民思量了一會兒,也沒鬧什麼幺蛾子,痛痛快快的給出了一箇中肯的答案,“我也不知道父親想幹什麼,不過我知道你得回去一趟。”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突然道:“我要是不回去呢?”
李世民先是一愣,然後快速的瞪大了眼,臉上閃過一道驚容。
“你……”
李世民語氣艱難的只說了一個字,便沒有往下再說。
李元吉接過他的話茬道:“我沒有故意引蛇出洞,也沒有想殺大哥的意思……”
李世民臉上之所以會閃過一道驚容,就是通過他的話,想到了他可能想引蛇出洞,然後趁機除掉李建成。
如果他想殺李建成的話,那麼自然也會對李世民產生殺意。
畢竟,這種事不能開頭,一旦開了頭,那麼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殺乾淨了還是殺。
李世民沒由來的鬆了一口氣,猛然驚醒以後,才發現,自己剛纔似乎生出了一絲怕死的念頭。
這可不妙啊。
不過,他現在可沒時間計較這個,他當即疑問道:“那你爲何不回去?”
李元吉拿過李世民手裡的信揚了揚,笑着道:“大哥這不是還沒監國嗎?”
李世民一愣,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片刻之後,他盯着李元吉道:“你是不是料定大哥不能成事?”
李元吉也沒有隱瞞,坦言笑道:“有這方面原因,但我更想看看我選出來的這一殿文武,到底向着誰……”
這話很好理解。
李世民瞬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意味深長的感嘆道:“你這是拿自己的命在試探,而且人心是經不起試探的。”
李元吉會心一笑道:“但我有推到重來的力量不是嗎?”
李世民翻了個白眼,不想說話了。
因爲他沒有推到重來的力量,所以他敗了一次後就徹底敗了。
聽到這麼凡的話,他心口堵得慌。
“去看看送信的人傷勢如何,如果傷勢很重,就給他搭一頂帳篷,讓他今夜就歇在此處,明日就近找個驛站送過去。”
李元吉隨手將任瑰送來的信丟進了眼前的火堆裡,側頭對趙成雍吩咐。
趙成雍應允了一聲後,就去看送信的人的傷勢。
一炷香以後,趙成雍回來了,稟報道:“啓稟殿下,送信的人傷勢不重,但大夫說他不宜再奔波了,所以臣命人給他搭了一頂帳篷。
另外兩人,臣也將他們安排到將士們的營帳中歇下了。”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一夜無話。
次日,派人將送信的人就近送往驛站以後,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行程。
此次,李元吉並沒有選擇跟李靖所率的大軍同行,也沒有趕往隨後大軍匯聚的靈州,而是趕往了代州。
蘇定方、程咬金等人,已經跟樑洛仁談了大半年了,已經策反了樑洛仁,樑洛仁也拿到了大唐的好處,但日前大唐決定征討突厥的風聲傳到突厥以後,蘇定方和樑師都、蘇尼失等人都分別產生了衝突。
雙方已經從合作關係變成敵對關係了。
六日前,樑師都派兵奇襲了大唐在代州的邊市,擄走了邊市裡的商賈,屠戮了邊市裡的官吏和兵馬,劫掠乾淨了邊市裡的貨物。
蘇定方得知此事以後,先斬了負責守衛邊市,卻玩忽職守,使得樑師都趁虛而入的邊市守將,然後派程咬金率軍去追。
程咬金於邊市外五十里的落馬丘追上了樑師都部,將其盡數誅殺。
這其中就有大唐此前招降的一位樑師都麾下的重臣。
樑洛仁等人得知了此事以後,以爲大唐會反覆,所以惶恐不安,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那就是要見他,要親眼見到大唐的雍王殿下,聽到大唐雍王殿下親口許諾,才相信大唐是真的要招攬他們,並且不會反覆。
蘇定方和程咬金等人的意思是不予理會。
因爲誰也不確定樑洛仁此舉是不是引蛇出洞之計,萬一他趕去見樑洛仁,樑洛仁趁機刺殺他,並且賜殺成功了,那麼此次大唐征討突厥的戰事,可能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不過他並沒有聽從蘇定方等人的建議,他準備去見一見樑洛仁。
繞不是歷史給他的啓示讓他飄了,覺得樑洛仁不會傷害他,而是樑洛仁爲了見他,又增添了新的籌碼,這個籌碼他不忍心拒絕。
或許是他改變了歷史,使得突厥一分爲二,使得樑師都和蘇尼失合作了的緣故,樑洛仁不知道怎麼就結識了突厥的夾畢特勤勒阿史那思摩。
而這位阿史那思摩正是樑洛仁的新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