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楊氏明顯是不滿足於現有的份子,想要更多。
他們或許覺得,他們族中出了一位第一王妃,就能獲得跟其他世家豪門不一樣的待遇。
河東柳氏露頭了以後,崔氏的崔民乾和王圭才意識到了自己冤枉了李孝恭。
崔民幹趕忙派人帶了一份厚禮到長安城向李孝恭賠罪,但被李孝恭給拒收了。
並且,李孝恭放出豪言去,說崔氏不僅在滎陽鄭氏的事情上讓他吃癟,還冤枉他是蠅營狗苟之輩,徹底把他得罪死了,所以下令縮短了崔氏向洛陽糧倉上繳軍糧的期限。
同時向天下所有沒有參與到漕運和海運中的世家豪門承諾,他會在崔氏無力承擔幫朝廷運糧的職責以後,收回崔氏在漕運和海運上的份子,交給更有能力的世家。
此話一出,不僅那些在漕運和海運中沒份子的世家瘋狂了,在漕運和海運中有份子的世家也瘋狂了。
沒份子的想要一個份子,有份子的不介意多一個份子。
當然了,也有靈醒的覺得這是李孝恭故意在挑起他們自相殘殺,一些拿到漕運和海運份子的世家豪門深以爲然,停下了輕舉妄動。
但那些沒有漕運和海運份子的,可不會在乎這個。
好傢伙,你們一個個都入場了,吃的腦滿腸肥的,跑出來跟我說這是什麼陰謀?!
我啥都沒吃着,甚至湯都沒喝一口,你們就想讓我罷手,憑什麼?
一時間,在漕運和海運中沒份子的世家針對博陵崔氏針對的更兇了。
博陵崔氏還沒來得及反擊河東柳氏,洛陽王氏就暗戳戳的給了博陵崔氏一刀,放火燒了博陵崔氏在糧行。
博陵崔氏原本還打算來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想一面假裝繼續籌糧,一面讓洛陽糧行的人快速的收糧,加上糧庫裡的存糧,湊齊朝廷所要的糧草,趕緊運到洛陽糧倉的,結果一下子就被釜底抽薪了。
博陵崔氏徹底沒戲唱了,只能向清河崔氏和太原王氏求援。
“你們家怎麼也摻和進去了?”
武德殿內,李元吉瞥了一眼剛剛生了一個閨女,正在榻上當大爺的楊妙言一眼,低聲詢問正在給他按肩的王阮。
博陵崔氏還沒倒臺呢,弘農楊氏還沒拿到博陵崔氏的份子呢,楊氏的家主就已經開始託楊妙言吹枕邊風了。
看來是對博隆崔氏的份子志在必得。
楊妙言有兒有女了,對給家裡做貢獻的心思也就淡了,所以僅僅是簡單的提了一句。
也正是因爲她簡單的提了一句,才讓李元吉想起,洛陽王氏似乎是王阮的孃家之一。
爲什麼說是之一呢?
因爲王阮的孃家只是洛陽王氏的一個分支。
在王阮沒有成爲雍王府的夫人,王玄策也沒有成爲陳叔達的弟子之前,人家根本就不搭理王阮的孃家,也不拿王阮的孃家當自己人看。
昔日王世充佔據洛陽的時候,洛陽王氏倒是湊上去想跟王世充攀親戚,只可惜被王世充‘一頓毒打’。
王世充說是姓王,可人家是胡人,以前姓支,是因爲祖父死的早,跟着祖母一起改嫁到了霸城王氏,所以才改姓成了王。
可不是真正的王氏族人,跟洛陽王氏也不是什麼親戚。
所以洛陽王氏在王世充發達的時候,跑上去跟王世充攀親戚,人家不打你打誰?!
不過這也說明了洛陽王氏現任的家主比較喜歡鑽營,跟他的後輩比起來,有點丟人。
他的後輩可是建立了赫赫有名的三槐堂的北宋宰相之一,一舉將王氏推舉到了北宋名列前茅的世家之列,遠不是他能比的。
如今看起來,他似乎又要攀王阮和王玄策這門親戚。
不然以洛陽王氏如今的體量,怎麼敢跟博陵崔氏叫板?
不過說起來,洛陽王氏追根溯源的話也算是太原王氏衍生出的一個分支,洛陽王氏的家主要攀親戚的話,攀太原王氏豈不是更方便?
爲啥要攀其他人呢?
是太原王氏不夠強嗎?
王圭那個老貨在彈劾完李孝恭、冤枉完李孝恭以後,可沒像博陵崔氏那麼慫,一點兒道歉的意思也沒有,李孝恭在朝堂上問起的時候,人家還大言不慚的來了一句‘我是御史嘛,本來就是聞風奏事,又不講求證據’,懟的李孝恭是沒話講。
由此可見,太原王氏在大唐的底氣還是相當充足的,洛陽王氏要是能攀上的話,可能能再上好幾個臺階。
可不知道爲什麼,洛陽王氏的家主情願去捧王世充的臭腳,也不願意攀太原王氏這門親戚。
王阮聞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楊妙言,苦笑着道:“妾也不知道,只是聽叔伯提過一嘴。”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沒有再多問。
王阮只是半路上認回的王氏這麼親戚,對王氏不算了解,王氏的一切事情也不會告訴她,所以不瞭解其中的內情也正常。
不過動動腦子的話,還是能分析出一些頭緒的。
王阮所出身的王氏,在洛陽的地位遠沒有洛陽王氏那麼大,門第也遠沒有洛陽王氏那麼高,說是小門小戶也不誇張。
如果洛陽王氏下大本錢跟他們結交,並且將他們吸納進洛陽王氏之內的話,那他們肯定不會拒絕,說不定會上趕着送上門。
在王阮出身的王氏併入洛陽王氏以後,洛陽王氏就能借王阮和王玄策的勢了,有王阮這位雍王夫人和王玄策這位宰相弟子做靠山,洛陽王氏也勉強有了跟博陵崔氏叫板的資格。
畢竟,王阮背後的雍王府也好,王玄策背後的陳叔達也罷,都不是那麼好得罪的。
一個背後是新晉的皇族,一個背後是昔日的皇族,底蘊都深厚的嚇人。
洛陽王氏即便不是博陵崔氏的對手,博陵崔氏礙於李氏和陳氏跟王氏之間的關係,也不好趕盡殺絕。
只不過,頂尖的世家豪門和落魄的世家豪門之間的爭鬥,不是洛陽王氏這種還沒有正式成爲世家,還踩在世家門檻邊緣的氏族能參與的。
洛陽王氏雖然藉助了雍王府和陳氏的力量擁有了參與的資格,但不一定能活着退出來。
畢竟,這一場爭鬥可不僅僅是簡單的頂尖世家豪門和落魄世家豪門之間的爭鬥,也是大唐和世家豪門之間的爭鬥,更是頂尖世家豪門和頂尖世家豪門之間的爭鬥。
朝廷、弘農楊氏,以及剛剛聚集在一起的陳郡謝氏都在背後虎視眈眈。
一旦朝廷、弘農楊氏、陳郡謝氏下場,像是洛陽王氏這種氏族,會被擠的粉碎。
打都不用打,針對都不用針對,光是戰鬥的餘波都能將洛陽王氏給衝死。
而洛陽王氏在借雍王府和陳氏的勢的時候,連個招呼也不打,那他們被衝死了就是他們活該,李元吉是說什麼也不會出聲提醒的。
畢竟,想不聲不響的借他的勢,那就得承擔相應的代價。
“阿郎,你說伯父他們怎麼變得越來越貪了?”
在牀榻上懶夠了的楊妙言,在哼哼了一會兒後,在女官的攙扶下,出現在了李元吉身邊,不滿的說着。
倒不是說楊妙言是白眼狼,不爲楊氏着想,而是楊氏確實太貪了。
楊氏本來就是弘農的大族,頂尖的世家豪門,比同列關隴八大家之中的陳郡謝氏那是強了數十倍,跟太原王氏、蘭陵蕭氏等比毫不遜色,甚至比蘭陵蕭氏還強那麼一點點。
在這種情況下,又吞噬了趙郡李氏的絕大多數產業,又在邊市、漕運、海運上各佔了一份子。
只待消化了這些所得,必然能一躍成爲世家豪門中頂尖的存在,甚至有機會成爲皇族下第一族,就這還不知道收斂,還想再多拿一份漕運和海運上的份子。
他們是覺得李氏能容忍他們這些前隋的殘黨成爲皇族之下第一族,還是覺得他們富可敵國以後不會惹其他世家豪門眼紅?
貪也是有限度的,貪得無厭的話,那就離死不遠了。
到時候不僅比你強的容不下你,沒你強的也容不下你。
做不了第一人,那你就最好跟大家並排走,超出去太多,但又達不到第一人的標準,那就是取死之道。
不過,楊氏要自尋死路,李元吉是不會阻止的。
目前五姓七望和關隴八大家中,除了早就凋零,卻不知道被誰硬塞進關隴八大家中的謝氏,以及已經消亡的趙郡李氏、滎陽鄭氏外,剩下的都在必須消滅之列。
有人主動找死,並且願意衝上去跟其他世家豪門搏殺,這對大唐來說是一樁好事,沒理由阻止。
“誰知道呢?”
李元吉隨口敷衍了一句,不等楊妙言繼續纏着發問就轉移話題道:“囡囡呢?”
一提起閨女,楊妙言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了出來,撇着嘴道:“被父親抱走了……”
李元吉狐疑的道:“真的假的?”
李淵,一個封建家族大家長,一個對嫡系血脈以及家族傳承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人,會喜歡孫女?!
李淵在楊妙言懷孕期間,一個勁的給楊妙言各種優待,就是希望楊妙言能再給他生出一個孫子的。
如今生了個孫女,他能高興?
楊妙言不高興的點點頭,明顯對李淵霸佔了她閨女的行爲很生氣,可又不敢去跟李淵理論,誰讓李淵是個當爸爸的,誰讓大唐重孝道呢?!
李元吉一臉的錯愕。
這怕不是個假淵吧?!
“我去瞅瞅……”
說着,李元吉就起身往兩儀殿走去。
楊妙言愣愣的站在原地,我是不是有話還沒有說完?!
李元吉趕到兩儀殿的時候,就看到李淵毫無形象的抱着一個一丁點大的小嬰兒,跟蕭氏湊在一起,一臉慈祥的在逗弄。
不僅如此,李淵還樂呵呵的笑着說道:“乖囡,以後你就叫秀陽好不好?”
秀陽是什麼鬼名字?
一個女孩子叫這個名字合適嗎?
不!
不對啊!
一個三代怎麼能用二代用過的字呢,這是犯忌諱的啊!
李元吉人一下子都麻了。
李淵,你是不是想做太上皇都想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