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了對策,李綱四個人就率先一步離開了太極殿,李元吉在李綱四人走了以後沒多久也離開了太極殿,不過他沒有直接去找跟他關係最近的義成,而是先去見了突利。
突利在被押回長安,封爵以後,就一直待在崇仁坊的宅子裡,不出門也不見客,周圍還有人十二個時辰盯着。
跟他享受着同等待遇的還有已經從王爵降到了公爵,並且已經恢復了本姓的杜伏威,並且還住在他隔壁。
李元吉趕到崇仁坊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其他各坊的坊正已經開始敲鑼打鼓的招呼各坊的人回坊了,提前得到通知的崇仁坊坊正卻沒有這麼做,而是規規矩矩的守在坊門口的班房門口,垂着頭,靜靜的守着。
李元吉路過坊門口的時候,只是掀開了馬車的簾子瞥了坊正一眼,沒跟坊正搭話,然後就坐着馬車到了突利的府邸。
府邸門口盯梢的、守衛的,早已打開了府邸的門戶,齊刷刷的單膝跪了一地。
“參見雍王殿下!”
一衆人齊聲高呼。
李元吉點着頭下了馬車,一路長驅直入的進入了突利的府邸。
看似突利是府邸的主人,可以在府邸上做任何事,可實際上,這座府邸一直在朝廷的掌控當中。
李元吉到了這座府邸,能做的,遠比突利這個主人多得多。
李元吉在府邸內的管事引領下,在後院的一處草垛中見到了突利,突利正抱着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羊躺在草垛裡說話。
嘰嘰咕咕的突厥語,不懂的人根本聽不懂。
李元吉也沒心思去探究突利的鬱郁之言,在見到突利以後,開門見山的道:“突利,我們能不能聊聊?”
突利懷抱着小羊,懶散的在草垛上伸了伸腰,有氣無力的吧嗒着嘴道:“我跟你有什麼好聊的?我都成你的階下囚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唄。
不需要跟我商量。”
“放肆!”
管事的瞪着眼睛怒斥,“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管事的身形很魁梧,還長着一張不怒自威的臉,怒斥起人來的時候,看着威嚴十足。
只不過,他這種樣子嚇嚇尋常人還行,可嚇不倒突利。
比他魁梧,比他更具威嚴的人,突利見過不知道多少,甚至還砍下過一些人的腦袋。
他的這種嚇唬,別說是嚇到突利了,就算是讓突利心跳一下,都不太可能。
所以,突利面對他的怒斥,很漫不經心的道:“我當然知道我在跟誰說話了,不就是你們大唐的齊王殿下嗎?”
說到此處,突利掏了掏耳朵,一副想起什麼了的樣子道:“哦,不對,應該是雍王殿下。”
管事的怒喝道:“知道你還不站起來向雍王殿下施禮?!”
突利瞥了管事的一眼,懶散的道:“我一個突厥可汗,論地位比他還高一等,我爲什麼要跟他施禮?”
管事的咬牙切齒的道:“你已經不是突厥可汗了!”
突利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了看管事道:“你說不是就不是了?突厥的事是你說了算的嗎?”
管事的被突利懟的心裡直冒火,當即兇狠的瞪着突利道:“你要是再這麼不識禮數,那我就只能再請你去一趟鴻臚寺了。”
聽到鴻臚寺三個字,突利眼中閃過了一道懼意,然後不甘的放下了小羊,咬着牙站起了身,開始施禮。
“臣阿史那什鉢苾參見雍王殿下……”
阿史那什鉢苾是突利的本名,突利只是他的漢號。
就像是頡利也不叫頡利,叫阿史那咄苾(同:多比)一樣。
見管事的馴服突利了,李元吉這纔開口道:“我需要你去幫我做一件事,如果這件事做成了,我可以給你一些便利,讓你像是正常人一樣在崇仁坊內生活,如果做不成,我會讓你常駐在鴻臚寺。”
突利聽到這話,徹底炸了。
他猛然仰起頭,瞬身散發着濃烈的怨氣,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們除了拿鴻臚寺威脅我以外,還有沒有其他手段?”
有肯定是有,但只要一種手段有效,就沒必要再用其他的。
對付人的手段不怕用老,就怕沒用。
李元吉淡漠的盯着突利道:“你就說你答應不答應吧,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也可以去找你的母親。”
這裡的母親說的是義成。
義成不僅是頡利的可賀敦,也是突利父親始畢可汗的可賀敦,還是蘇尼失的兄長啓民可汗的可賀敦。
依照古代的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的說法,義成也約等於是蘇尼失的母親。
所以對上了突利和蘇尼失以後,說義成是他們的母親也沒錯。
義成接替自己的姐姐安義嫁到突厥這麼多年,先後做了多位突厥可汗的可賀敦,別的沒攢下,名義上的兒子倒是積攢了不少。
“她不是我母親!”
突利憤怒的咆哮,顯然不願意承認義成是他母親。
這種事放在突厥也沒什麼,因爲突利如果還在突厥,義成也還在突厥的話,一旦頡利死了,並且讓突利繼承了他的位置,義成還活着的話,那就會成爲突利的可賀敦。
到時候,大家就是夫妻了,突利拿義成當母親看的話,豈不是很奇怪?
這種事放在大唐的話,那就是大逆不道。
鄉老們會第一時間站出來主持公道,鄉老奈何不了的話,官府也會出面,官府要是還奈何不了的話,那麼更高的官府,甚至朝廷都會出面。
所以這種話突利說得,大唐人說不得,甚至也不能贊成。
“我不管義成在你心裡是個什麼身份,也不管你拿不拿她當母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並不是只有你這一個選擇。
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立馬就走。”
李元吉冷淡的對着突利說着。
突利咬着牙站在原地掙扎了好一會兒,才惡狠狠的道:“你想讓我做什麼?如果想利用我幫你去勸降我突厥其他部族的話我可以幫你,讓我幫你去對付頡利的話,我也可以幫你。”
李元吉愣了愣,疑惑的看着突利。
這是連突厥的死活都不在乎了嗎?
是什麼讓突利變成了這個樣子?
要知道,在此前的慶州大戰中,突利雖然表現的不堪,但卻一直在爲突厥奔波,一直在爲突厥盡心盡力。
這纔過去了半年而已,突利就把‘故國’給忘了?
開始做起突奸了?
突利看出了李元吉心裡的疑惑,咬着牙道:“我要讓你們將頡利也虜來,讓頡利也嚐嚐我現在的滋味!”
這是恨極了頡利了?!
也對,如果不是頡利半路上算計了他,拋棄了他的話,他也落不到今日這個下場。
他想把頡利弄來嘗一嘗他現在所受的所有苦,也能理解。
人嘛,尤其是比較自私一點的人,在受了委屈以後,就不在乎什麼國家大義了,就開始各種摸黑、針對自己的故國了。
這種人在這個時期的大唐,只能躲在黑暗裡不敢露頭,在突厥就無所謂,在後世嘛……可以藉着網路走到臺前,各種秀下限。
他們以爲他們很吊,實際上在很多人看來,他們連煞筆都不如。
突利開始做這種人了,這對大唐而言是一件好事情,大唐完全可以藉着這一點,更快的瞭解清楚突厥,更快的對突厥發起進攻,也能借着這一點,給突厥搞一些針對。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現在首要的任務是從欲谷等一衆突厥使臣口中套出唐儉真正傳遞回來的消息。
“我現在不需要你幫我去勸降其他的突厥部族,也不需要你幫我去針對頡利,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去跟欲谷等一衆突厥使臣套一套話,問一問他們,突厥此次來索要好處,底線在哪裡?”
李元吉搖着頭,回答了突利的問題。
勸降其他突厥部族,收編一些不被頡利重視的突厥部族的事情,踏實力部已經在做了。
相比起突利,踏實力部明顯更值得信賴,所以這種事讓踏實力部去做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再讓突利去插手。
畢竟,踏實力部本來就是從西突厥叛逃到東突厥的,現在又從東突厥叛到了大唐。
他們已經得罪了草原上最厲害的兩個勢力,再從大唐叛逃出去的話,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所以在大唐不壓榨他們,對他們還不錯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會叛逃出大唐,只會一心一意的幫大唐做事。
突利在聽到這話以後,震驚的瞪起了眼,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時候突厥這麼吊了,居然可以跟大唐索要好處了?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在此前的唐突之戰中,可是突厥輸了,而且輸的還很慘。
在這種情況下,大唐不問突厥索要好處就不錯了,突厥有什麼資格問大唐索要好處?
難道在他被軟禁在崇仁坊的這半年裡,突厥又一次入侵大唐了,並且還打贏了?
這不可能吧?!
突厥在兵多將廣的時候都沒能打贏大唐,在兵力被大唐削去近四成以後,又怎麼可能打得贏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