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恐怕沒這麼蠢吧?”
蔡允恭笑着說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城門樓子內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頡利雖然不蠢,但頡利真要是在沒拿下蕭關,以及鹽慶等地的各處關寨的時候,從銀綏長驅直入而下,被關起門來打狗,那確實是一件值得可樂的事情。
李元吉笑容燦爛道:“頡利是不蠢,不過萬一手底下有人犯蠢,挾裹着頡利從銀綏而下,對我們而言也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
蔡允恭、陳叔達等人齊齊笑着點頭。
李元吉又看向薛收道:“你還有什麼疑問?”
薛收緩緩的搖頭,表示沒有任何疑問了。
李元吉點了一下頭道:“那由你們去馳援綏州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了,你看還需要帶那些東西,自己去城內的府庫領。”
薛收躬身應允。
李元吉沒有再搭理薛收,而是跟劉弘基、蔡允恭等人聊起了進一步的軍情。
派三千人去馳援綏州,只能暫時緩解綏州的問題,並不能從根本上根治綏州的問題,所以還需要繼續商量,儘快商量出一個妥善的辦法才行。
在抵禦突厥人這件事上,自然是能不放突厥人進來就不放突厥人進來。
畢竟,突厥人是以放牧爲生,不事農桑,在侵入中原以後,會對中原的農桑展開滅絕性的破壞。
往往被突厥人肆虐過的地方,沒個三兩年根本恢復不了生機。
大唐將百姓遷移出去,達到堅壁清野的效果容易,但是等突厥人退走後,恢復當地的民生卻難。
不僅得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還得耗費大量的時間。
所以能將突厥人擋在大唐之外,就一定得將突厥人擋在大唐之外,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才能放突厥人進來。
李元吉跟蔡允恭、陳叔達、劉弘基等人一聊就是大半天,從中午聊到了下午,從下午聊到了明月初升,雖然沒有聊出一個具體的能解決綏州困境的辦法,但卻聊出了一些能緩解綏州困境的小辦法。
比如李元吉結合後世的反坦克堆,提出了在突厥人必經之路上埋下密集的巨石,留下一個石尖裸露在外的想法。
這可以有效的防止突厥騎兵成規模的衝鋒。
最重要的是,突厥人無論是選擇繞路,還是選擇清理巨石,都會耗費很長的時間。
而突厥人在進入到大唐以後,耗費的時間越長,抵達長安城的希望就越渺茫,大唐取勝的希望也就越大。
畢竟,突厥人是客場作戰,兵力根本得不到及時的補充,糧草也是。
大唐是主場作戰,時間託的越長,能調集的兵力就越多,能徵調在一起的糧草就越多,此消彼長之下,擊退突厥人是必然的事。
蔡允恭將這個辦法做了一下延申,他提議在綏州以南所有臨近山林的官道中間,皆埋上這種能防止突厥騎兵成規模衝鋒的絆馬堆(李元吉起的),等到放突厥人進來的時候,可以結合着這種絆馬堆,在官道兩側的山林裡設伏,派遣少量的兵馬靈活的在山林裡穿插,不斷的滋擾突厥人。
這種辦法雖然不能擊退突厥人,但足以折騰的突厥人焦頭爛額。
至於爲什麼不挖一些更省時省力的絆馬坑,也是爲唐人考慮。
大唐的騎兵數量雖然不少,但還達不到突厥人那種規模,再加上大唐的騎兵在大唐的官道上也沒必要發動成規模的衝鋒,所以只要在官道上留出三道供馬通行的小道,外加兩條馳道,就足以讓大唐的騎兵、馬車通行了。
突厥人要想通行,就只能將騎兵排成三行,或者派人去挖那些埋在地底下的巨石。
這個辦法秒就妙哉大唐的馬車車輪很高,車輪和馬匹通行的道路中間有一大片空白,所以巨石的尖頭栽的高了,也不影響唐人通行。
但突厥人遇上了就頭疼了。
再加上兩邊山林裡的小股兵馬滋擾的話,突厥人會更頭疼。
而且突厥人分成三股,拉長行軍隊伍的話,短時間內是根本沒辦法聚集起大量的兵馬去追擊山林裡的大唐兵馬的。
薛收認真的將這個想法記了下來,準備等到放突厥人進來的時候使用。
陳叔達和劉弘基各自也提出了一個好想法。
陳叔達覺得,可以以免除徭役和稅負爲由,徵召當地的青壯加入到軍中,協助大唐的兵馬一起守城,此外在放突厥人進來的時候,也能讓這些青壯配合着當地的衙門遷移百姓,轉運糧草。
這樣一來,朝廷就不用派大量的民夫過去了,在遷移百姓的時候,有各家的子侄跟當地衙門一起出面,也會容易一下。
薛收也認真的記下了這個想法。
劉弘基的想法就比較簡單粗暴,甚至可以說有點激進。
劉弘基覺得,陳叔達既然要徵召當地的青壯,爲何不把當地的青壯直接編成軍,給當地的青壯發放兵器和甲冑,把他們當成一支真正的兵馬使用。
要是能延長當地免除和稅負的時間,甚至可以讓當地的青壯們自帶糧草到軍中爲大唐效力。
朝廷只需要派幾個人去領兵,幾個人做好戰後的撫卹工作即可,並不需要多做什麼。
如果能徵個三五州的青壯的話,徹底將突厥人抵擋在綏州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劉弘基的這個想法剛說出來,就遭到了陳叔達激烈的反對。
陳叔達覺得劉弘基這是在禍國殃民。
劉弘基則覺得大戰期間就得無所不用其極。
兩個人一直從下午吵到了入夜時分也沒分出勝負,最後還是薛收出面說,他去了綏州以後,先徵一州的青壯試試,如果耗費不大,且容易管束,還能真的幫助大軍抵禦突厥人的攻擊,那他就多徵幾州,如果耗費過大,且不容易管束的話,那他就將其編爲民夫,但不會再多徵了。
提出這個想法的是劉弘基,持反對意見的是陳叔達,但真正實施的是薛收。
薛收既然這麼說了,那就只能這麼着了。
值得慶幸的是,在此期間,突厥人並沒有發起新一輪的進攻。
翌日。
天光剛剛方亮,薛收和于志寧就帶着他們挑選的三千精兵,外加一干軍械,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蕭關。
李元吉一路策馬,一直將他們送到了蕭關外的官道上,才帶着人返回蕭關。
此次薛收和于志寧等人趕去綏州馳援,不僅肩負着重任,還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所需要承受的壓力和風險比蕭關還要大。
他們很有可能會一去不回,所以李元吉說什麼也得送一程。
儘管薛收和于志寧受寵若驚的屢屢推辭,但李元吉還是堅持將他們送到了官道上。
薛收、于志寧這些人,對李世民的忠心太堅定了,想要招撫他們,除了要用一些威脅的手段外,也得拿真心去換真心。
如果一直用威脅的手段去驅使他們,招撫他們的話。
最終只會得到一羣心思陰沉的陰謀家。
這不是李元吉想要的。
因爲李元吉清楚的知道,有學問,有能耐的人壞起來了,那纔是真壞。
他們能做到吃人不吐骨頭,他們也能做到將人賣了人還幫他們數錢。
沒學問,沒能耐的人壞起來也就那樣,頂多是弄一個血刺呼啦的血案,跟有學問,有能耐的壞人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李元吉希望在用一些威脅的手段逼薛收、于志寧等人屈服的同時,拿真心換真心。
只要讓他們知道他是真的看重他們,想用他們,他們即便是心裡還念着李世民,也會默默的供他驅使的。
等到李世民對他們的影響徹底消散了,等到他們徹底看清楚他是個什麼人了,就會自然而然的依附到他麾下的。
回到蕭關的時候,突厥人剛好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
或許是頡利感受到了他的謀劃被大唐看穿了,也或許是頡利失去耐心了,不想再跟劉弘基來回試探了,想一舉拿下蕭關,所以這一次頡利派遣了麾下的精銳,以及樑師都部一起攻城。
大戰從一開始就進入到了最慘烈的階段。
箭矢、石球在空中橫飛。
關內的建築時不時會被砸出一個巨大的豁口,亦或者砸塌方了,躲避不及的將士不是被射的當場倒地,就是被砸成肉泥。
那鮮血混合着腦漿或者腸肚流了一地的場面,看的人頭皮發麻。
劉弘基忙的腳不沾地,一邊調遣着兵馬,一邊親自拿着強弓跟突厥人對射。
喊殺聲、金鼓聲、弓弦聲遍及關內外。
刺耳的慘叫聲瀰漫在整個涇水河畔。
時不時有人被從關內擡出來,送到涇水河畔軍醫們坐鎮的營帳內,時不時又有人被擡出來,默默的送去河畔一側的山林裡掩埋。
所有人都有事做,且着急忙慌的。
李元吉也想給自己找點事做,只是剛策馬走到關城門口,就被蔡允恭死死的給攔住了。
“讓開!”
李元吉板着臉喝斥。
蔡允恭緊緊的攥住馬繮繩,說什麼也不讓。
昨日戰事並不激烈,李元吉親自到兩軍陣前去晃盪,他們還能裝作看不見。
可今日戰事相當激烈,稍有不慎就會要人命,李元吉再想去兩軍陣前晃盪,他們說什麼也不能裝作看不見。
蔡允恭自己攔着也就算了,還派人去叫陳叔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