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戲臺,戲子們咿咿呀呀地唱着,絲竹管樂聲陣陣。
謝宛雲歷來對戲的興趣不大,聽着聽着,就有些犯困起來了,再加上昨夜原也沒有睡好,就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但一衆長輩都在,若是真睡,又太失禮了,所以,謝宛雲努力強撐着,不至於真的睡着。只是,這種努力顯得如此地無力。
幸好,在這個時候,一個人救了她。
謝宛雲覺得她的衣袖被扯了扯,睜開眼睛一看,卻是慧蘭。慧蘭對她使了個眼神,謝宛雲會意,悄悄地起身,隨她離去,動作輕巧,並沒有驚動正看戲看得入神的諸位長輩。
戲臺上演的正是嫦娥奔月的戲碼,也算應景。
此時,天上不就圓月一輪嗎?
只是,雖是圓月,這一晚的月亮圓雖夠圓,卻並不那麼皎潔,好像蒙了一層紅色的紗一般。其實,如果坦率得說的話,謝宛雲會說,好像染了一層血在上頭似的。但是,這樣的說法在這樣的日子未免太不吉利了些。
轉過了一個彎,戲臺就看不見了。
只有聲音還隱隱可聞。
謝宛雲方要問慧蘭拉她出來做什麼,一個人影就從樹後跳了出來笑道:“你們兩個可來了,再不來,我們可不等你們了。”
謝宛雲唬了一跳,微弱的月光之下,人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
不過,聲音倒是十分熟悉,卻是可欣。在她身邊的依稀就是朱錦雲了。她們兩個極好,向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又有兩個人出來,卻是淑儀和柳如月。她們兩個前一段時間似乎鬧了意見,現在又和好了。
柳如月笑着道:”這下,人可全齊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謝宛雲好奇地問道。
“跟着來就是了,總比聽戲好玩。瞧你剛纔都快睡着了。”
柳如月親匿地取笑道。似乎,經過了昨日的見面,她對謝宛雲突然就親近了許多。謝宛雲不好意思地笑道:“全都被你看到了啊。”
兩人熟絡的對話引來了慧蘭、淑儀的注意。
淑儀就拉了柳如月的手道:“快走吧,也不早了。一會兒若是長輩找,可就玩不成了。”
這麼一說,衆人就都加緊了腳步,向前行去。
可欣、朱錦雲兩個打頭;淑儀、柳如月居中;慧蘭、謝宛雲則殿底。一路上,衆人也碰到不少丫頭,笑嘻嘻地同她們打着招呼。今兒個園裡放假,除了那些當值的,都可以在園子裡遊玩。
丫頭們三五成羣,嘻嘻哈哈的,到處洋溢的笑聲沖淡了謝宛雲心中那絲不祥之感。看得出來,大多數的丫頭們都是和她們一個方向的。
謝宛雲還看到了秋痕,她和落蕊在一起,還有朱承平院子裡的幾個大丫頭叫什麼雁回、繁枝的,謝宛雲沒怎麼打過交道,卻是不熟;還碰到了芳菲、如意,她們卻是同一些丫頭們在一起,小綠、情兒、秀碧幾個,以及她的貼身丫頭名喚貞兒的,如意的丫頭採兒、甜兒,還有稱心,錢氏屋子裡的珍珠、翡翠等人。
見着了柳如月,芳菲、如意就過來請安。
柳如月笑道:“大過節的,用不着來這一套。你們自個兒玩好了。”又囑咐芳菲要她別在外頭玩久了,小心累着、碰着;又要如意小心照顧一下芳菲。
如意笑着應下了,芳菲的眼裡就露出得意之色。
話畢,兩撥人就又各走各的了。
香槿趁人不注意卻是跟秀碧交換了一個眼色,鼓勵地朝她點了點頭。秀碧的心微顫。握着她的手的小綠奇怪地問道:“秀碧姐姐,你怎麼了?可是冷嗎?”
“要不,我陪你回去吧!前幾天你剛淋雨病了好幾天,估計還沒全好呢。”
“不——”
秀碧反對道,聲音尖銳,走在前頭的芳菲、如意回首,疑惑地看着她。秀碧這才意識到因爲緊張,她的聲音拔高了。掩飾地笑道:“都躺了幾日了,早就躺得我都快發黴了。一年到頭,也難得有幾次這樣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芳菲、如意聞言都理解地笑了。
芳菲嘆道:“是啊,我們以前做丫頭的時候不也是如此?整天要忙這忙那的,就是
不忙,也得呆在那裡,等着主子們的召喚。一年也就只有這幾天,纔可鬆散鬆散。那時候啊,巴望着早些到這幾天,可以好好玩一場。唉,倒是現在,真可以隨處走隨處玩了,卻發覺,也不過就這樣了,也沒有什麼好瞧的。當初那種心情反而沒有了。”
“就是,現在叫我在這園子裡玩,我有時候反而寧願呆在屋子裡頭了。”
如意笑着附和道。
其他的丫頭自是都露出羨慕之色。
秀碧冷笑,顯擺,也不過是個一夜姨娘罷了,有什麼好值得拿出來說事的。
謝宛雲她們又轉了幾個彎,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原來卻是香溪邊上,此時,溪裡已是燈光點點,緩緩地向下漂流着。
這時,就是不說,謝宛雲也知道來這裡做什麼了。
至此,也不用多說了。
柳如月命香槿將準備好的燈分給衆人,衆人各選了覺得好的地點放燈。燭心點燃,柔柔的光在夜裡直暖入人的心裡,謝宛雲將燈小心地放入水中,看着它隨着水流朝遠處飄去。謝宛雲雙手合什,閉目虔誠祈禱。祈禱所有她關心的人能平安健康,萬事順遂,祈禱所有的災禍苦難病痛都遠離他們……
溪邊的人雖然不少,不過,都分佈各處,也並不擁擠。
大家都虔誠地許着心願,卻是十分安靜。
所以,尖叫聲響起來時,便格外地刺耳了。
“救命啊,救命啊,芳姨娘落水了——”
謝宛雲驀地張開了眼,正好看到她的燈卻是顛簸了一下,沉入了水中,開始還有那麼一點光亮,接着,就只見漆黑絲幽深的溪水了。往日清澈美麗的香溪,在夜裡竟然是如此地陰森,可以將光明毫不留情地吞沒,不留一絲痕跡。
發出聲音的地方離謝宛雲還有些遠,不過,她仍拔腳朝那邊趕去。
同樣往那邊趕去的人,不在少數。
芳菲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若是出了事,在場的人只怕都要擔些干係。但也正因爲在場的人多,香槿的嘴角微勾,血色的月光映在她的眼裡,有些妖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