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午餐時間。
小希有點摸不着頭腦，因爲今天的大哥太反常了。
反正的簡直不像他本人。
小寶兒把自己的碗裡的牛肉、雞肉、蝦仁、魚肉，全都給了小希，小希的飯碗已經堆成了一個要倒塌的山峰，而他碗裡只有青菜和米飯。
小希咬着筷子，苦哈哈的臉震撼無比，“大哥，你怎麼把肉都給我了？”
先把好吃的全給了小希，小寶兒纔不急不慢的吃自己的白米飯，一臉的淡定，完全沒覺得自己剛纔做的事兒多令人惶恐不安。
“沒什麼，讓你多吃點。”
小希鬱悶的把筷子從嘴巴里拿出來，“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我說？”
現在搞得他原本想說的事兒都張不開嘴了，真的好被動，早知道就該把自己碗裡的肉先給他。
“你先吃飯，邊吃邊說。”小寶兒往嘴巴里放了一根青菜，咀嚼，下嚥，那從容的樣子無形中就給人威懾力。
小希雖然比他大，可是氣場的確不如他，這下更矮了一截。
木訥的把一點米飯塞進嘴巴里，眼睛壓根不敢離開他的臉，怕錯過任何細節，吃的都快胃疼了。
小寶兒還是安靜優雅的吃飯，白米飯都快被他吃出海蔘鮑魚的感覺了，完全沒有意識到以他爲中心的方圓十米內都是低氣壓。
小希吞吞米飯，有點扛不住了，“大哥，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吧，你不說完我吃不下去。”
小寶兒手肘架在餐桌上，目光中只有小希一人，兩人面對面，眼睛裡也只能容下彼此而已。
“小希，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拒絕回答，但是你必須說實話，能不能做到？”
小希想想，斟酌，然後點頭，“嗯，你問吧。”
小寶兒把從親爹那裡學來的壓人的本事全都用上了，綜合自己的覺悟，改良的非常適合跟小希談判。
“第一個問題，你愛不愛你爸爸？”
這是什麼問題？毫無疑問啊！
“愛，我很愛爸爸。”小希心裡的石頭落地，原來是這麼簡單的問題啊，嚇得他剛纔以爲天塌了呢。
開端不錯，小寶兒很滿意。
“第二個問題，你爸爸愛你嗎？”
“愛啊！我爸爸最愛的就是我了。”
很好，很上道，那就好辦了。
“但是在我看來，你爸爸的確很愛，可是你並不愛你爸爸，一點也不。”小寶兒這次換了個嚴肅的表情，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審視小希。
“你憑什麼這麼說？”小希有點急了。
沒關係，小寶兒的套路纔開始。
“你爸爸和你的徐婉阿姨，是假的夫妻，是不是？”
小希抿脣，低頭，不說話。
“他們在家裡不住在一起，是不是？”
小希的嘴巴咬的更緊，還是不說話。
小寶兒繼續說，“你爸爸爲了你，到現在都沒結婚，沒有老婆，其實就跟光棍差不多，我說的沒錯吧？”
小希畢竟六歲了，很多事他都懂，或許不懂本質的內涵，可是爸爸和徐婉阿姨的確不在一個房間睡覺，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說你愛你爸爸，卻害得他連老婆都沒有，只有一個假的老婆，你覺得你爸爸開不開心？”小寶兒癟了癟嘴巴，小大人模樣。
小希頭低的更矮了，“我只要徐婉阿姨當我媽媽，我不要別人。”
“林俊希，你很壞，你不光不愛你爸爸，你也不愛徐婉阿姨，你在傷害他們，你在我爺爺家哭哭鬧鬧，我都聽說了，你真丟人。”
若是這些話換做大人指責一個孩子，小孩子一定會哭的親媽不認識，可是這個人是小寶兒，是他心裡認可的大哥，所以小希不敢發飆。
“徐婉阿姨愛的人是我二伯，你硬要拆散他們。”
小希擡頭，眼裡有淚花，“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用解釋。以後你不別叫我大哥了，反正你也不想承認我比你厲害，正好，咱們絕交。”
小寶兒把筷子一放，大有一拍兩散的樣子。
“我……”
小寶兒飯都不吃了，站起來拉開小凳子，“你賴着徐婉阿姨，傷害的是你爸爸他們兩個人，還傷害了我二伯，也傷害到我了。”
小寶兒說完大道理，扭頭就走。
小希呆呆的坐在那裡，看着碗裡的肉，一時懵了。
剛纔發生了什麼？
他剛纔聽到了什麼啊？完全沒找到方向好不好！
可是有一點很清楚，大哥不要他了，要跟他絕交。
小希摸一把眼淚，難過又委屈，嗚嗚哭了。
隔着窗戶，小寶兒看到小希，抿緊了嘴巴，知道自己有點殘忍有點壞，可是……可是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他只能這麼做。
對不住了小希，以後大哥會補償你。
軍區。
午飯時間已經過一個小時了，程遠航還坐在電腦前霹靂啪嗒的打報告。
王天星拎着一包薯片，坐在桌子上嘎吱嘎吱的吃，“你瘋了吧黑熊？報告不帶這麼寫的？你現在的樣子很滲人你知不知道？”
程遠航頭也不擡，“少廢話，別耽誤我。”
“靠！三爺讓後天給他，不是今天，你這麼趕，寫出來的東西能用嗎？三爺要交給司令員過目的。”
程遠航終於不耐煩了，“你特麼的能不能閉嘴！還有，要吃出去吃！跟老鼠似的，嘎吱個屁！”
“你大爺的！更年期啊你！”
“你特麼的才更年期！滾！”
“麻蛋，你不是更年期，你是懷孕了吧！脾氣比孕婦還反常！”王天星又吃了一大口薯片，這次咬的更用力，聲音也更大，嘎吱嘎吱嘎吱，氣死他！
懷孕？
程遠航敲鍵盤的動作突然停了，兩眼充血的眼睛嗖地變成x光波，“天貓！懷孕是什麼樣的？”
“啊？問我？我特麼又沒懷過。”王天星含着薯片，表示丫的腦抽了。
“幫我寫點，我出去一趟！”
然後，一出溜就不見了。
王天星：“……”
程遠航衝進三爺的辦公室，哼哧哼哧喘氣。
三爺正在打電話，看到程遠航先是皺眉，然後點點手指讓他找個地兒老實坐下，繼續打電話，“先這樣，回頭再說。”
“程子，怎麼了？報告寫不出來？”
程遠航吞吞口水，臉因爲緊張激動變成了絳紫色，“三爺，你跟我說說火鳳懷孕的時候什麼樣子。”
三爺用杯蓋撫了撫杯子裡的茶葉，“問這個幹什麼？”
“你先說！快點說。”
三爺想了想，“貪睡，貪吃，脾氣大，乾嘔，嘔吐，經常說沒力氣。”
差不多是這樣了。
程遠航手用力的抓真皮沙發的靠背，“貪睡……貪吃……乾嘔？”
他在美國的時候，白狐好像有空就睡覺，而且總說很困，很累，至於吃……
以前白狐吃飯不多，除非訓練的時候，那是那兩天白狐食慾似乎很好，吃了飯隔一個多小時問他要不要去吃飯。
再說乾嘔……
他見過一次，吃飯的時候白狐突然跑去衛生間。
難道……
程遠航瞪圓了眼睛，“三爺……我……”
三爺沒癔症過來咋回事，“說，別結巴。”
程遠航緊張的手背一道道青筋，“我……白狐她……”
“好好說話！”三爺這個暴脾氣。
“白狐可能懷孕了！”
噗！！
三爺一口茶徹徹底底的噴了，噴溼了一桌子的稿紙。
“你的？”三爺擦擦嘴，收拾自己的狼狽。
程遠航使勁兒嚥下一口氣，“我……我不知道，但是她的確像懷孕了，難道……難道龐司南那個混賬東西……”
麻蛋！！
三爺抽紙巾擦桌子，“打電話問她，確定是不是你的……你播過種？”
後半句是重點。
程遠航有點尷尬了，撓撓頭，“那個……白狐訂婚的時候，我們……”
“行了，我懂了，從時間上看，有可能是你的。”三爺這話有點武斷，可是對程遠航來說是莫大的鼓舞和支持。
程遠航忐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可是萬一……不是我的……”
“退一萬步，就算不是你的，你要嗎？”
“要！我要的是白狐！”程遠航真的連想都沒想，回答的很痛快。
……
“嘔！”
白狐渾身無力的坐在地上，抱着馬桶吐的昏天黑地，胃酸的急劇分泌嚴重灼痛了腸胃和消化道，嗓子的刺痛感也越發灼熱。
眼淚迷糊了視線，吐的有點暈厥。
白狐抹掉嘴角的酸水，衝乾淨馬桶。
這一天下來，她好像死了好幾次。
此刻，她的手機響了。
白狐背靠馬桶，怔怔看着手機屏幕，傻乎乎的笑了。
“黑熊同志，不訓練了？”白狐勉強笑的從容，臉上的蒼白他看不到，這樣真好。
程遠航單手撐着牆壁，據說可以緩解緊張，“白狐……我問你，你別騙我。”
“問什麼？如果是銀行卡密碼，我肯定不說。”白狐笑笑。
其實聽到他的聲音，自己就舒服多了，他的聲音就像飄在雲端的觸手，可以按摩她的神經末梢。
程遠航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你是不是懷孕了？”
白狐一下子愣了！
他……
“是不是我？”
白狐的手，揪住自己的衣服，緊張的無以復加。
“你回答我，說實話，是不是？”程遠航一鼓作氣，可是問了之後發現自己慫了，他怕聽到否定的答案。
他是個孬種，是個慫包。
白狐的呼吸有點亂，“你……怎麼知道？”
“這麼說，是真的？你真的懷孕了？”程遠航的手掌，捲成了拳。
“嗯……是，我的確懷孕了。”白狐撫摸自己的小腹，這裡，是他們的孩子，他們的。
“誰……誰的？是不是我的？”
穿堂風呼嘯的掛在程遠航身上，臉上，很冷，刺痛，可是他渾然不覺。
白狐仰起臉，望着衛生間的天花板吸頂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