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吹亂了兩人的短髮,秋風吹落了滿地的梧桐樹葉,卷着梧桐的枯黃落葉,一片一片沙沙的凋零。
畫面突然靜止,盛夏和白若/初面對面站着,誰都沒有動彈,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有蕭瑟的風,卷着枯瘦的葉,在無聲無息的流光中,無助的飛揚。
盛夏兩臂掛滿了名牌包包,此時跟垃圾沒有區別,很沉,很重,壓的她要透不過氣了。
白若/初閉了一下眼睛,大大方方的笑道,“盛夏,何必跟我發這麼大的脾氣呢?男歡女愛本來就是不斷的分分合合,沒有人規定一個女人一生只能愛一個男人也沒人規定談了戀愛就要廝守到底,我覺得沒意思了,所以想換一種生活,我現在很好。”
她的紅脣開開合合,說的話很流暢,一大串話一氣呵成,連停頓都沒有,如果不是天生口才出衆,便是在心裡打過很多次腹稿了。
盛夏臉色氣的烏黑,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和白若/初交織,糾纏,對峙,盛夏搖搖頭,“我不相信,你們的關係明明很好,你怎麼會突然變心,若/初姐,你別騙我了,也別跟我開玩笑了,我不喜歡。”
白若/初踩着落葉走來,她的高跟鞋踩着枯葉,甚至可以聽到葉子破碎的聲音,好像她踩着的不是葉子,也是一顆爲了她高高懸掛在樹梢上,承受了經年風霜雨雪的心。
“盛夏,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喜歡說孩子氣的話呢?我們都要開始自己的新生活,誰會傻傻的爲了一個人吊死?”
白若/初比盛夏高,穿了高跟鞋之後更高,她的身影投下一片黑色的暗影,影子籠罩了盛夏,陽光從她身後投射,她的正面背對着光,臉部都是陰翳的剪影。
盛夏昂起下巴,她不服氣不甘心的搓搓牙齒,“若/初姐,你是不是有苦衷?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哈哈!”白若/初並沒有半點被她戳脊樑的尷尬,反而笑的更怡然自得,“盛夏,你真是個孩子,你當這是言情劇吧?處處都是套路,伏筆?呵呵,傻瓜,生活很坦誠的。”
白若/初說完,再度用自己的纖纖素手挽住了男人的臂彎,手臂下滑,主動握住了她的手,大手環住她的手,包在手心裡,動作親密無間,好像這個動作他們已經做過了無數遍。
盛夏盈滿了迷茫的大眼烙在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上,“你們……”
男人適當的選擇時機開口,他高傲淡然,跋扈的冷漠,一擡手露出了手腕的江詩丹頓名錶,鑽石袖釦熠熠閃光。
“蘇小姐,你似乎對我很有成見,似乎對我們兩個的關係很不看好。”
盛夏覺得噁心,她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似有污穢要衝破喉嚨噴涌,她憋着,忍着,眼眶很酸,很疼,“對!我不看好!你是誰?你憑什麼搶走她?你算什麼東西!”
男子的眉頭很不耐的皺緊,他單手插在褲兜裡,腳上的黑亮皮鞋動了一下,“蘇小姐不認識我?”
“呵呵,你算什麼東西,我爲什麼要認識你!”盛夏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給他一拳,把他打得滿地找死,讓他滾出去!
白若/初款款笑道,“他是君臨天下的財務經理,也是君臨天下國際集團的接班人之一,你叫他龐先生就行了。”
龐先生?
君臨天下?
記憶潮水般滾滾翻涌,盛夏恍惚想到了什麼,君臨天下?五年前的盛世晚宴發生槍殺案,兇手的目標人物似乎就是君臨天下的董事長,他叫什麼名字來着,盛夏想不起來了。
但是盛夏知道,君臨天下是京都首屈一指的大企業,但凡跟他沾上關係非富即貴,非土豪即鄉紳。
繼承人之一,什麼概念?
盛夏不傻。
“這麼說,若/初姐你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盛夏極盡挖苦,但是再怎麼挖苦她,依然心涼。
白若/初很優雅的笑笑,“飛上枝頭不合適吧?我們白家也不是小門小戶,我們是門當戶對而已。”
好一句要命的門當戶對,程遠航那樣的出身,就是攀不上高枝嗎?
好特麼的諷刺!
“下賤!”盛夏忍無可忍,彪了一句很難聽的粗話。
男人臉上有些難看,“蘇小姐……”
“算了,她還小不懂事,你先上車吧,我跟她聊一會兒。”
白若/初將男人推着上了車,他開的是百萬豪車蘭博基尼,寶藍色的豪車在一排車裡面很搶眼。
就像某些人,某些權威。
“盛夏,我會和程遠航說分手的,只是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她扶着盛夏的手臂,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盛夏憤然抖開她的手,“白若/初,你和程副官沒分手,卻勾搭王老五,你劈腿!腳踩兩隻船,你真不要臉!”
白若/初不狡辯,“對,我就是腳踩兩隻船,我就是勢利眼,我在軍營辛苦九年了,十八歲參軍,我把最好的青春給了部隊!二十二歲遇到程遠航,五年的時間,我把女人最好的年華給了他,現在我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什麼不對?”
盛夏後背直挺挺的拔高,繃緊,“你……在說什麼?”
白若/初指了指那臺車,“看到沒?蘭博基尼限量款,全球只有十臺,程遠航三輩子也買不起,而他一句話就可以給我一臺,這種一步走上雲端的生活,誰不心動?誰不喜歡?”
盛夏往後趔趄一步,她搖頭,茫然的搖頭,搖碎了一顆心,“我不相信,白狐,你是軍人,你骨子裡都是軍人的血。”
白若/初扒開她的包包,正好拿了個愛馬仕的包,她笑了,一道箭矢射穿她的心臟,“愛馬仕,最新款,售價三萬,你不也喜歡嗎?”
“我這些……”
瑪德!踏馬的!她要退貨的!
“不用解釋了,你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度指責我,只是因爲你愛上的人剛好什麼都有,你想要的,他都能給你,而我呢?一開始我找錯了方向,現在我迷途知返有何不對?”
盛夏頓時啞然,她保持張開的嘴型,喉嚨很澀,好苦,“白狐……我不信。”
白若/初用愛馬仕的包在臉上擦了擦,“鱷魚皮,頭層,純手工製造,這纔是品質生活。”
“你特麼的在說什麼!白若/初!”
嘩啦!嘩啦!嘩啦!
盛夏把十幾萬的包一股腦全丟在地上,用腳使勁兒踩,使勁兒踹,使勁兒搓!
“你看看,它們就是包而已!可有可無的東西而已!對你真的那麼重要!”盛夏要哭了,她不是心疼,是憤怒!
白若/初搖搖頭,她雲淡風輕心平氣和,“盛夏,西班牙的桃樂絲,法國的保羅馬斯,新西蘭的新瑪麗莊園,每一個地方的紅酒味道是不同的,你知道波爾多酒杯搖晃的時候,聲音多好聽嗎?你知道勃肯帝酒杯散發的香味多迷人嗎?”
盛夏:“……”
你特麼的說的是人話嗎?爲什麼她聽不懂?
白若/初手指挑高盛夏的下巴,“我和你們本來就不一樣,我出身在白家,註定高人一等,而程遠航……他是我的過去式。”
“放屁!”
盛夏忍無可忍,上手要扇巴掌,白若/初伸手敏捷,反手鉗住她的手腕,兩人的武力值不分伯仲。
“盛夏,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你很幸運嫁給了三爺,一張口什麼都有了,我嫁給程遠航能得到什麼?呵呵。”
“白狐!我愛他跟金錢無關!”
“呵呵……當我膚淺吧!好了,今天的不愉快我不會跟你計較的,等我結婚了會給你請柬,你和三爺一起來。”
說完,她看一眼地上的包包,“有錢果然很好,發脾氣一甩就是十幾萬,爽嗎?”
盛夏:“……”
她愣了,傻了,呆了,白若/初走遠了,上了車,她都在原地站着,動不了。
她不相信,六年了,她和白若/初認識六年了,她不是那樣的人!不是的!
白若/初上了車,頹然一鬆,把自己拋到了副駕駛席位,高檔座椅本該很舒服的,可是她如坐鍼氈。
“你剛纔跟她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偏她的?”男人傾身朝她壓下,脣靠近她的,呼吸就在她的鼻尖,他一說話,口中的法國紅酒味道還在。
她聞着,不舒服。
“真的,假的。真真假假,有意義嗎?她信就行了。”白若/初摸着安全帶把自己考上,咔吧一聲,她聽見了自己的人生被鎖進牢籠的聲音。
男人手指劃過她的鼻樑,下巴,脣線,“小初,你今天很美。”
白若/初輕哼,沒有動,“開車吧,一股酒氣。”
“你打算和程遠航怎麼了斷?我可以幫你。”男人發動引擎,跑車的轟鳴轟炸耳朵。
白若/初閉目,“幫我什麼?幫我殺了他?”
“不,殺人太容易了,而且不好玩,我喜歡征服,就像征服你……”
他嗅了嗅車內的女人香水味道,精緻的調香,頭香是紫羅蘭,體香是鈴蘭、風信子,基香是黑醋栗,放在她身上熱情又有點煞氣。
“呵!”
“你本來是個王妃,怎麼能做戰士呢?”
白若/初側了一下頭,深邃清澈的眼睛,有殺氣,“戰士出身的王妃,高興時可以嫵媚風景,不高興時,可以揮刀殺人,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哈哈哈!好一個一念成魔!好一個一念成神!”男人狂傲的冷笑,笑聲和轟鳴並行。
白若/初很輕、很冷的道,“對,我本可以一念成佛,是你拽着我墜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