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似驚雷,激起千重浪。
病房片刻陷入了徹底的沉寂,一聲一聲呼吸,一陣一陣心跳,急促的,緩慢的,壓抑的,沉悶的。
陳震廷瞅了一眼一家四口,“咋?想把我活剝了?”
冷二爺濃眉深眸簇起一個客氣謙恭的笑,“陳司令說笑了,您繼續,不知道蘇姑娘……上面是怎麼決定的呢?”
陳震廷嘖嘖兩聲,手指戳着三爺的方向使勁兒一甩,“聽聽!聽聽,同樣是冷家的人,同樣是年輕少將,你二哥說話就比你好聽!比你說話聽着舒服。”
冷三爺冷硬的面部牽出淡淡一凜,“司令員,我二哥在空軍作戰部隊,你喜歡他,想辦法把他搞陸軍大營。”
“你個混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大言不慚,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黃河心不死。”陳震廷又橫眉怒眼把三爺擠兌一通。
冷世昌早就氣的不說話了,鄭汀嵐聽完對兒子的宣判,心都碎成了片兒,少將啊,兒子拿了多少功勳纔上去的,說下就給下了!
都是蘇盛夏害的!這個禍害精!
冷澤陽大手一攬,擋住了三爺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激怒陳震廷,三爺忍了忍,“說吧,她怎麼樣?”
“臭小子!她怎麼樣?你說她怎麼樣?隱瞞實情,貿然進入新兵連,還謊報軍情!”他蹭蹭蹭猛啜那張紙,“你自己想想,她哪一樣沒佔?都特麼的佔全了,未婚生子,隱瞞生育實情進入部隊,還……你還幫她避開了新兵體檢,我特麼的……你、你個混蛋幫她瞞了多少事?哼!”
陳震廷結果還沒宣佈,又氣的哼上了,哼的比剛纔還有節奏。
“司令員,直接說吧,再醞釀情緒趕不上回去吃晚飯了。”
“吃飯!吃個屁!我氣飽了!”他又是三連罵,這才繼續道,“蘇盛夏嚴重違反軍規,暫停一切軍種行動,取消軍籍。”
“取消?”
“咋?不滿意?!”
三爺一瞪眼,“不是。”
“哼!我看你也不敢!不過,念在她曾經在軍區立了一次三等功,這次抓獲了恐怖分子,軍部覺得她是個人才,就不剝奪她參軍的資格了,但是再想入伍,必須經過嚴格的考察。”
哦?就這事兒?似乎也不算什麼,不當兵就不當兵,好好回家給他當媳婦兒更好。
“完了?”三爺不痛不癢問了句。
陳震廷一撇嘴,“完了?想得美!還有最後一條,冷夜宸受罰期間,軍部不會給你通過結婚申請,蘇盛夏因爲違法軍部規定,一年內不得有任何政治活動,包括結婚,你小子想娶媳婦兒,等明年吧!”
臥槽!!
這纔是等着他的重型炸彈,瑪德。
“憑什麼?我自己接受了所有懲罰,爲什麼不能結婚?我們兒子要上戶口,沒有結婚證不行。”三爺惱了,別的懲罰都可以接受,但是這個,不行!
陳震廷把判決書往他身上“啪”一甩,“不行?上面的決定,你說行不行?少廢話,決定就是這樣,不行也得行,不接受也得接受,委屈了?不服了?不服氣也得給我撐着!”
“司令員……”
“閉嘴吧!能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你父母,你大哥二哥,還有我,包括a軍區的葉參謀,王天星的爺爺,多少人幫你求情說話換來的,你再有意見?你試試!”
行吧,三爺不語了。
面對炮筒陳震廷,三爺選擇緩兵之計,他在氣頭上,他不計較,賬可以慢慢算,丟掉的東西可以慢慢拿回來。
只要他們之間的柏林牆倒塌,他就現世安穩。
“我沒有意見,全部接受組織決定,無條件服從。”三爺這輩子還是頭一回被動挨打,在自己的地盤上,被訓成了狗。
爲了女人,成狗就成狗了,能屈能伸是三爺的光榮傳統。
“回頭把你的臂章,簡章,都交上來。”陳震廷拉長了臉沒好氣的吼了一嗓子。
“是。”
“具體執行詳情都在文件裡頭,你自己看吧,該上交的上交,該撒手的撒手,你身上有傷,給你七天休息時間,一週後歸隊。”
“是。”
“還有……”陳震廷頓了頓,手都顫歪了,“你抓獲的恐怖分子,你自己去審,努力給自己製造點贖罪機會,說不定能早點爬起來。”
司令員說到底是心疼三爺,自己看着成長起來的,十幾年了,幾經生死,能不心疼嗎?
“是。”
說完,陳震廷走了。
……
“老三,你爲了女人把自己的搞成這樣,傻不傻!你傻不傻!”鄭汀嵐抱着兒子的手臂嗚嗚痛哭,“你說你……嗚嗚嗚,媽媽心疼你。”
三爺拍拍母親的肩膀,“我沒事,往後我和盛夏的婚事,任何人不能再說一個不字,我非她不娶。”
一場浩劫,換名正言順擁她入懷,值得!
冷世昌撈起水杯“嘩啦”潑在三爺身上,溫熱的水一下子全灑在三爺的身上,劈頭蓋臉,畫面那叫一個……燦爛。
“一年時間,你以爲一年你就解決所有問題了?我告訴你,沒那麼簡單!你和她的婚事,軍部不批,我也不批,把我兒子拉下馬的女人,我冷家不要!”
說完,冷世昌轉身走了,鄭汀嵐心裡一緊,“老三,澤陽,我去看看你爸,你們兩個,別再鬧事了。”
人走了,病房還有三爺和二爺。
冷二爺彈了彈制服,端端正正的坐好,笑了笑,“滿意嗎?”
三爺嘖嘖感嘆,白紙黑字,一行一行,寫了至少三千字,“不滿意,最後一條不滿意,我特麼職位軍銜都降了,還特麼不讓結婚!一羣混蛋!”
“你知足吧,這是軍部堵人口舌的決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不找個觸動神經的懲罰,你覺得光是把你麥穗摘了就行?回頭軍部唾沫星子淹死你。軍部不讓你倆現在結婚,說白了就是給雙方一個臺階。”
“呵!臺階?瑪德,給老子這麼高的臺階,老子下得去?二哥覺得我下得去?”
“下不去也得下。”冷澤陽看看手腕上的時間,“不早了,明天你出院,出了院去看看盛夏,我明天回軍區,走之前我去拜訪拜訪蘇家,當年蘇大哥對我有恩,我該去看看。”
三爺斜睨二哥一眼,“還算有點良心,五年前的事,現在纔想起來拜訪,真有良心。”
冷澤陽拿起軍帽,戴好,“別跟個炮筒似的,見誰轟誰。我走了,明天一起去蘇家,順便看看你寶貝兒子,我大侄子。”
對啊,他的寶貝兒子!
——
第二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傾城的光芒一瀉萬里。
京都好幾天沒這麼晴朗了,渾身舒坦。
三爺沒穿制服,換了一身便裝,黑色的休閒外套,配上白色的襯衣,一條初秋深咖啡燈芯絨長褲,一雙沒有logo卻價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這樣的三爺,少了些軍裝的冷硬刻板,多了幾分悠然鬆快的帥氣。
“呵!老三這麼打扮,也不錯,早知道就讓軍部直接罷了你的職位,回頭專門管理家裡的廠子也不錯,挺有總經理氣質。”
冷二爺今天穿了深藍色的空軍制服,肩膀上閃爍着一穗一星,金燦燦的光芒甚是耀眼。
三爺爲啥不穿制服?明白了?
二哥是星星麥穗,他兩槓一星,多明顯的對比?這個刺激,他不找。
“二哥也不錯,一捯飭,能上t臺。我給你找倆攝影師?順便把徵婚通知發非誠勿擾。”三爺心裡擰巴着呢,甭給他找不痛快。
“哈哈哈!我沒你飢渴,不用媳婦兒。走吧,我開車,你現在怨氣大,不安全。”
可不,怨氣大得很。
冷二爺旋開軍車,回頭道,“老三,今兒是你第一次以女婿身份上門,要不要給蘇家買點禮物?家裡有幾箱茅臺陳釀,帶上?”
三爺坐在副駕駛,扣上安全帶,眼神兒別提了,怨念!
“再好的禮物還能比得上我?酒不用帶,沒人喝,回頭給盛夏她媽買點禮物,再給小寶買點禮物,老爺子那裡,我陪他下兩盤棋就行。”
冷二爺:“……”
——
盛夏嘖嘖兩聲,癱倒在沙發上,往嘴巴里送了一顆葡萄,“兒子,軍隊給你老媽的判決書下來了,你老媽被剝奪軍籍,尼瑪,狠不狠?”
小寶兒學着她的樣子,嘖嘖,“老媽,你知道老爸多慘嗎?看看他,爲了你都快一窮二白了。哎……我還沒進冷家戶口本,就要給老爸養老。老媽……我最慘。”
“你個臭小子,你老爸不用你養,你老爸長得帥,刷臉就行。”
夏小寶:“……”
趙麗華繫着圍裙從廚房出來,聽到母子倆對話,笑呵呵道,“小寶不慘,以後姥姥照顧你!乖!”
夏小寶乖乖點下巴,“嗯!!姥姥你最好了!我要跟姥姥和太姥爺在一起,咱們不要她了。”
“哈哈,好!不要她了!”
夏小寶回頭扮了個鬼臉,小樣兒別提了,要多萌有多萌。
盛夏:“……”一萬點傷害!
跟着姥姥生活一週,夏小寶變化挺大,慢慢的和正常的孩子也能融合到一起了,他學什麼都快,小朋友們也喜歡他,盛夏想着,再過段時間送他去幼兒園。
以後,就做個再也沒有陰暗面的天真寶寶吧。
這麼想着,門鈴被人按了幾聲,盛夏的思緒也被扯回了現實。
盛夏趿拉拖鞋走過去開門,“誰啊?”
三爺聽到盛夏的聲音,胸腔的心臟咚咚快了兩個節拍,“你兒子的爹,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