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架愣是被陳震庭在三爺身上給摔了個稀巴爛,甭說直接着力的三爺,就連旁邊看的人都渾身一疼。
再是漢子爺們鐵骨軍人,咋說也都是肉體凡胎,能不疼嗎?
總參的幾個人互相對看,沒說話。
軍部的人不方便插手集團軍內部的矛盾,陳震庭教訓自己的兵,他們也不好意思鹹吃蘿蔔淡操心,只能大眼瞪小眼先觀察。
人家冷三爺壓根紋絲不動,摔爛的架子打身上過,他依舊挺直了腰桿子,繃緊的腰背巍峨挺拔,就連軍禮都沒晃。
陳震庭氣的單手叉腰,哐當哐當圍繞三爺走了好幾圈兒,“你……你……”
他看準三爺是個好苗子,上頭提攜那是天大的好事,能把他捧上去,以後整個軍區都長臉。
他倒好!不去?不去就不去吧,還要求降職?發哪門子的神經!
終於,陳震庭不繞圈子了,仰脖子盯着冷三爺,用長了一層粗糙皺紋的食指點了點三爺肩膀上的麥穗,“軍銜都不想要了?你想要啥?對軍部的安排不滿意?咋,你是想坐我的椅子?我再給你安一顆星星,升箇中將?”
語氣極爲諷刺,他氣急敗壞簡直要拔槍給他腦袋瓜子來上一發,嘲弄的在三爺的肩膀上那麼一戳,一下子就把三爺挺拔的身高給壓低了一截子,司令員身份擺着,三爺的再怎麼硬氣到底是他手下的人,非常時刻不能蓋過他的勢頭。
冷三爺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沉沉道,“報告,不是,我對司令員的位置沒有任何想法,拒絕國防部的調遣,請求降低職位,是我的個人原因,現在不方便說,明天我會給你一份詳細報告。”
軍委辦公廳的一箇中將聽到這裡有點坐不住了,他扶着椅背站起來,聲音略帶嘶啞的笑呵呵道,“到底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值得你這麼拼?烏紗帽都不要了,軍人的使命也不要了。冷少將,我們的冷大軍長,你這是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前半句他說的眉目含笑,滿臉的慈祥,第對年輕人的關心顯而易見,可後半段他語氣突然轉變,瞬間怒火燃燒,冰冷的聲音又恢復了領導一貫的嚴厲。
“具體原因我會以報告的形式詳細說明,但是調遣令我不能簽字,至於司令員要怎麼處理後面的事兒,我都絕對服從。”
陳震廷一時面子被三爺的給搞的半點不剩,當着上面的人,還有幾個搞思想政治工作的政委,他把拒絕的話說的這麼直接,簡直就是打臉。
“哼!”陳震廷一步繞回去,啪嗒就坐回椅子上,粗大的手指使勁兒戳文件封面,一下一下發出咚咚咚的憤怒聲響,冷三啊冷三,“老子特麼的怎麼收了你這麼個兵!你平時鬧脾氣也就算了,攸關自己前程命運的事兒,咱可不能任性,行了,你剛纔的話,我當做沒聽見,你也當自己的沒說過,我們幾個老頭子給你打個掩護,你別給臉不要臉,把字簽了,該幹嘛幹嘛去。”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通常兩種策略之後他就從了,但這次陳震廷顯然失策了。
冷三爺依舊保持剛纔的姿勢,一點兒沒動彈,立場堅定的重複了最後一遍,“司令員,我回去寫報告,看完報告你再定奪,至於今天的事兒,司令員看着辦,我還是那句話,不去。”
陳詞完畢,三爺將手放了下來,直直的貼着軍褲並好,老老實實站起了軍姿。
“啪!”
陳震廷衝着辦公桌揮手又是一巴掌,剛坐下不到一分鐘蹭地給起來了,“沒完了是吧!!你小子鬧上癮了!不去?不行!我不管你多大理由,不管你扯什麼淡,這回你必須服從命令,當了十幾年兵,你特麼的當上天了!軍人的天職是什麼!服從!”
最後倆字兒,他一字猛敲一下桌子,偌大的辦公室都是震顫的迴響,手指頭怕是要被敲斷了才發出那種聲音。
三爺料想到後果了,陳震廷發脾氣說白了是護着他,但這種事別說他陳震廷,滿屋子的人加起來都不一定護得住。
思來想去,三爺決定不連累任何一個。
“司令員,違抗軍令的責任,我會承擔,出了任何事算在我冷夜宸頭上,跟你和諸位沒關係,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即便是到了這種時候,三爺還是安然如山,半點驚慌沒有,半點急躁沒有,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顧此失彼,自己是沒法兩全了。
“你!!”陳震廷氣的咬死一個字兒,憋紅了臉也沒想出來該說啥,“你……”
總參的政委也坐不住了,語重心長道,“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跟組織說,組織幫你解決,但是不能跟組織上鬧脾氣,你是好苗子,上面提拔你,說白了是看重你,你還有啥不滿的?你自己看看,老陳被你氣成啥樣了?好好地一個事兒,非搞得烏煙瘴氣幹啥?趕緊認個錯,籤個字,別把簍子捅大了,不然,你真當我們老骨頭是吃閒飯的了?”
政委不愧是幾十年的老革命,說服詞軟中帶硬,溫和慈祥的把利害關係給掰扯個清楚,旁的話都不需要說了,但凡是個明白人都知道啥意思。
所以其他的人都沒接茬,就看三爺的態度了。
“政委,辛苦你們跑一趟,但是這次,恐怕我得讓你們失望了。幾位首長公務繁忙,我不多打擾。”說着,三爺腳步利索的一轉,身子直直的轉向陳震廷,啪嗒舉起手,“司令員,報告我明天交給你,沒別的事,我先回去寫報告。”
“你!!你小子……早晚給你氣出心臟病!報告?報你孃的什麼告!拿不出充分理由,別說我,你老子也繞不了你!”
王政委哼了哼,“作爲一個軍區的軍長,冷家的三少爺工作上還展示個人風格,上面是怎麼看上你的!行了,你別真以爲國防部少了你週轉不動,我們也不是求你的,你去,那是你的造化,不去……下面要給你的可就不是派遣,而是處分通知單了!”
三爺的腳步只頓了一下,頭也沒回道,“我的責任,我承擔。不敢什麼通知,我接着。”
——
盛夏累了一天一夜,身上還有傷,病房安靜以後,倒在小寶兒病房的沙發上就睡着了。
一覺醒來居然是下午三點半,睡醒以後嘩啦坐起來,空洞洞的盯着滿屋子的玩具暗罵自己,“瑪德!完了完了,三叔兒!三叔兒不會真幹傻事了吧!”
“兒子,有人來過嗎?部隊有沒有人過來看過我?”
夏小寶兒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本書,正看着,擡擡下巴道,“有個姓王的少校來過,看你在睡覺就走了,不過走之前留了十幾分鍾,跟我聊了幾句,聊完就跑了。”
“啊?!跑了?臭小子,你跟他聊了啥?你沒亂說吧?”盛夏搓搓自己的臉逼自己趕緊清醒趕緊冷靜,腦袋裡飛過無數念頭,沒一個好的。
夏小寶氣定神閒的翻了一頁書,看的津津有味,“沒說什麼,他就問我是誰,我就說了說話。”
“靠!!!!就???就說了實話?你……嗷嗷嗷!臭小子,你想氣死我!你怎麼能跟他說實話,靠!!完蛋了!”盛夏放佛看到整個軍區揮動旗子討伐她的畫面,頓時整個人都虛了。
三叔兒是c軍區的靈魂,他跺跺腳軍區都得跟着顛兩顛,要真離開……盛夏真不敢往下想了。
夏小寶觀察了盛夏的面部表情,奶聲奶氣的提醒道,“夏大寶,你現在好像最該做的不是發呆犯傻,而是聯繫我老爸。你要是不願意他受罰,就態度堅決一點罵他一頓,當然,我覺得你罵他一頓也沒用。”
“對!!兒子你提醒的對,那個啥,我讓護士過來照顧你,老媽回軍區看看你老爸。”
盛夏一慌,慌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一通,手忙腳亂的撈起一件不知道誰的作訓服外套,披在身上就走。
這會兒身上不疼了,病痛全沒了,腳底生風健步如飛,病好的賊快。
大爺的!三叔兒你可別犯傻,你可一定不能犯傻!
夏小寶搖搖頭,把書合起來,拿起了病房的座機,小手指頭叮叮叮按了一串數字。
——
王天星心急火燎回到軍區,發現三爺還沒回來,二話不說就趕緊往司令部趕,軍車剛開到司令部大門口,遠遠看見三爺的車出來。
王天星想都沒想,打開車門,身形旋風般跑到三爺的車前,展開手臂擋了過去!
嘎吱!!
三爺見有人擋車,一個急剎車,腦袋險些撞到擋風玻璃上,車子慣性的往前一個猛栽,三爺鷹隼眯了眯,看到不要命的傢伙竟是王天星。
“操!!王天星你找死!”
“隊長,找死的不是我!是你!你不會已經跟司令員說了吧!!”
三爺大手一揮,“滾開!”
“不滾!隊長,你趕緊回去解釋清楚,現在回去還有機會,晚了就來不及了!”
“給老子滾開!老子的車都敢截,嫌命長了?”
“我都知道了,剛纔我去醫院看火鳳,看那孩子了,隊長,你今天跟我的話,我都明白了,但是你聽我一句勸,你別害了火鳳!”
都知道了,反應的挺快,也好,小丫頭既然跟他說了一切,他就不用再浪費口舌解釋。
冷三爺漆黑染墨的深眸一凜,隔着車窗俯視他,“既然知道了,趕緊給老子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