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不過半途而廢不是善寶的性格,他稍作思考,便做出了決定,衝福康安道:“三爺,今日我當街殺人,實在是源自這對苦命的母女,人們都說你菩薩心腸,她們的冤屈,你總不能眼瞅着不管吧?”
福康安卻不吃善寶的激將法,而是將視線挪到善寶身後站立的趙氏母女身上,掃了兩眼道:“冤屈?什麼冤屈,先說來聽聽,我再做道理!”
趙氏是聰明人,早已從二人的對話中聽出了善寶與福康安的關係,並非如他所說的那種結拜關係,此刻又聽善寶爲自己說話,想着自己一路所遇,不禁鼻酸耳熱,感激的看了善寶一眼,見他點頭,這才衝福康安一福道:
“回福三爺,妾身趙氏紅杏,先夫乃是山東濟陽縣的知縣,名喚趙得柱,爲官清廉,兩袖清風,民聲甚好。只因清查河工虧空,得罪了上官,被知府李儒毒害至死,妾身冤枉啊!”
說到後來的時候,想是回憶到了傷心之處,趙紅杏已是抽抽噎噎,泣不成聲!
善寶心中不忍,別過頭去看福康安,卻見他面色沉靜,並無任何表情,不由暗歎,心說這當官的人果然都是鐵石心腸。
“趙得柱不是劉統勳點的進士麼?我倒有所耳聞,確是個好官。他歿了的消息,我也聽說了,不過據那報上來的屍格,不是添的暴病而亡嗎?”
趙紅杏杏目圓睜,恨恨說道:“三爺說先夫暴病而亡,全都是李儒的首尾,我那可憐的夫君,實在是被他毒害至死的!”
“夫人,人命關天,不可兒戲啊,你有罪證嗎?”善寶插嘴道,他雖信的過趙紅杏,不過,此事重大,若無罪證,那還真的一點告贏的希望都沒有了。
趙紅杏點了點頭,從女兒身上解下一個破布包袱,抖着手解開。裡邊亂七八糟,都是些破爛的衣物,最底層,卻有件棉布做的雪白事物,她抻了出來,將包袱交給女兒,抖手展開手中的物事,乃是一件肚兜,就見一片雪白中點點暗紅色的印記,正中的位置,歪歪扭扭的寫着幾個大字:
“李儒殺我!”
大概是寫的匆忙,或者寫字者痛苦難忍,“我”字的最後少了一撇。善寶一看,就覺得一股悲憤怨恨之氣撲面而來,已是信實了對方。
“三爺您看這……?”善寶看福康安。
福康安盯着趙紅杏手中的肚兜,沉聲問道:“可有人證?”
“我家門房姓李,當日我回家探母,回來時他親口告訴我李儒來訪,走後不久我家老爺就嚥了氣。我回來的遲了些,那李儒都沒等我回轉,便找人埋了我的夫君……”說到這裡紅杏突然一聲冷哼,繼續道:
“據說埋的時候給我夫君換上了一身新衣,他准以爲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道我家夫君大小受苦,落下了肚子疼的毛病,在平日肚兜以內,我還給他做了這個棉布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家夫君強撐着留下了罪證,藏到了隱秘地方,這才赴死……我那可憐的夫君啊,三爺你可要我們做主啊……嗚嗚……”
善寶遙想那趙得柱口噴鮮血,沾血留證的場面,不禁打了個寒戰,心中對他倒是又驚又佩,只不知福康安是什麼想法,便側了頭去看他。
福康安面無表情的追問道:“那門房呢?”
“門房怕受牽累,投了親戚,”趙紅杏遲疑片刻又道:“平日聽他說起過家世,只在貴州和京城有倆遠親,我尋思着那貴州太遠,興許他就在京城也說不定。”
“哦,”福康安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沉思片刻道:“好了,將罪證收起來吧,這事我知道了,你們母女先尋個地方安置下來,今天這事不要往外說了。善寶,就讓她們先住你家吧,這裡有點銀子,你先拿着,給她們買身衣服,再弄些好吃的,告狀的事,容我仔細想想再說。”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還有什麼好想的?”善寶沒接福康安的銀票,不解的問道,又加了一句:“莫非你是怕了那令妃?”
“你……算了,跟你也說不清,”福康安瞪了善寶一眼,擡頭望天,又道:“行了,天色不早,先回城吧!善寶,你去給她們僱頂轎子,好幾十裡地,總不能走着回去。”
善寶看福康安那冷淡的樣子,猜測對方恐怕也是懼了那令妃,心中不禁有氣,不過再想想令妃的身份,心中也有些糾結,便沒說話,點了點頭,去尋轎子。
轎子走的慢,到善寶家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福康安硬塞給了善寶一張銀票,打馬回家,飯都無心去吃,徑直去冷香堂尋傅恆。
冷香堂是傅恆的書房,平日裡若不入宮,倒有大半的時間都在這裡。
馬上就是太后大壽,所有的事乾隆都交給傅恆張羅,見他辛苦,晚間便留他用了御膳這才放他回來,與他一同被賜御膳的,還有那高恆高國舅。
福康安進了冷香堂,先瞅了瞅傅恆的臉色,發現他面色平靜,,正要將今日之事說給他聽,就發現傅恆擡眼看到自己,神色突然就是一冷,心中不禁抽了一下。
“你還知道回來?行啊,翅膀硬了是吧?”
沒頭沒腦的話聽的福康安心中發緊,正要辯解,就聽傅恆繼續道:“殺人犯都敢從牢裡往出帶了,能耐大了是吧?”
“阿瑪……”
“難道你不知道那高恆是個笑面虎嗎?難道你不知道他的靠山是誰嗎?如今中宮之位虛懸,六宮便是那令皇貴妃主事,她還有了阿哥,動動你的腦子行不行,福康安!”
“可是……”福康安還待解釋,就見傅恆擺了擺手道:
“我知道你打小就在後宮長大,萬歲爺待你如己出一般,可是你得知道,咱們家這一切的榮耀都來自於哪裡?是阿瑪有十分的才能?還是你有十分的才能?都不是,比你我有才的多了去,還不是因爲你的姑姑。”
傅恆面色緩和了下來,語重心長的道:“都說人走茶涼,偏當今主上乃是千古癡情之人,對咱家一直榮寵,可是,人貴有自知之明,你可知道,爲父是多麼的如履薄冰?朝野上下,又有多少雙眼睛在看着咱們?”
福康安低下了腦袋,心中雖然依舊不服氣,卻也不敢再說。
“你也是十七歲(史載福康安比和珅小四歲,這裡爲情節需要,稍作修改,諸位讀友莫噴)的人了,以後遇事要多想想,知道嗎?你們前腳剛走,高恆便去萬歲爺那裡告了御狀,萬歲龍顏震怒,你大哥那明日便會拿人,所以,善寶這事你別管了,這兩日你都歇在家中,宮裡的差事我自會給你告假,行了,下去吧,我要看摺子了!”
說到最後,傅恆已是聲色俱厲,福康安雖然有心將那趙紅杏的事情說出,見傅恆惱怒,不敢多言,耷拉着腦袋出了書房,望着善寶家中的方向長長嘆息,心中暗道:“可憐你這美男子了,我本有心幫你,實在是無能爲力,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