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信紙被狠狠握住,因爲太用力,所以手指都扣出一個印子,紙張早已經陳舊,一下子就散開成了一個細碎窟窿。
蔓生還半蹲在地上,她低着頭在撿起這些洋洋灑灑的信件。只因爲他的質問來得尖銳,讓她止住動作——
“這不是屬於我的。”蔓生輕聲說。
尉容垂眸,滿目的信封上兩人的名字那麼清楚,更是不容作假不容狡辯,“我的眼睛還沒瞎,我看得見!這些是你寫給他的信,難道不是你寄給他?”
究竟是有多少的信件,在當年被寄出,又在什麼時候被寄出?
“是我寫給他。”蔓生又是輕聲說,“但早就不屬於我……”
偏就在這個時候,猛然響起鈴聲,將她的聲音打斷,也將她所有的話語壓制——
這個剎那,鈴聲在藏經閣內驚動響起,竟像是逼着人去理會!
尉容直接按了接聽,他一雙眼睛自始至終都盯着林蔓生,朝那頭冰冷質問,“什麼事!”
電話那頭卻突然沉默,而後小心翼翼呼喊,“……尉容?”
那是——霍雲舒!
“雲舒?”尉容的男聲這才平緩沉然,“怎麼了?”
聽到那聲呼喊,蔓生看着滿地的信件,眼前卻一片空白。即便到了襄城,他和她還一直保持着通話。
蔓生不想讓自己再多想,耳畔卻零星傳來他的聲音,“好,我知道了……沒事,我很好……”
原本以爲到來襄城後就可以平靜的心,原來在和他相遇後,一剎那又會忍不住翻江倒海。
她不願意再去在意,所以只當作沒有再聽到,還是快些撿起信件。
“尉容,襄城是座什麼樣的城市?週末有出去遊玩嗎……”霍雲舒還在那頭詢問。
尉容卻有些聽不進去了,低聲一句,“雲舒,我回頭再聯繫你,先這樣……”
摁了掛斷將收回,尉容一低頭見她還在收起信件,那麼仔細的一一收回到木盒裡,竟是愈發煩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起,“你的合理解釋就只是這些?”
他憑什麼剛和霍雲舒通完電話,就來繼續質問她?
蔓生被他拽的生疼。但在此刻她忍耐着,深呼吸一口氣擡眸對着他說,“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我不是非要向你解釋不可!”
一張清冷秀氣的臉龐對上自己,她眸光冷凝,直直望着他!
“你現在是找到新靠山了,所以翅膀硬了想飛?”尉容一張俊臉在藏經閣的燈火映襯中愈發冷厲,沒有了一絲暖意,“我讓你解釋清楚——!”
許是因爲他的男聲太過冷峻,所以惹來外邊看守的小和尚敲門察看,“兩位施主,發生什麼事了嗎?男施主,不可以這樣對待女施主……”
“出去!這是我和她私事!出家人少管俗事!”尉容眼眸一瞥,冰冷的視線讓小和尚駭然!
當下沒了辦法,小和尚才又退了出去。但是唯恐他們爭執不休,所以一轉身離開藏經閣去請示住持大師。
尉容復又沉眸以對,“你剛剛進來的時候。還說你是來還東西,爲什麼對外面的小師父說你是來借經書?林蔓生,你心裡有鬼!”
“爲什麼怕被人發現?”尉容步步緊逼,不將她逼到懸崖邊就決不罷休,從前不曾詢問的愛戀,在此刻終於脫口而出,“林蔓生,當年你喜歡他,你現在承不承認!”
……
她是說了謊,但只是不想被旁人誤會。
有些回憶早就封塵,可是當再次面對何佳期拿給她的這些信件,過往片段全都從腦海裡跳脫出來,讓她不知要如何是好。
此刻,他的質問又將蔓生帶回到過去——
喜歡他。
喜歡顧席原。
年少時候的相伴,那些光陰太溫暖,暖到讓人每次想起都會覺得像是陽光。蔓生自己都不清楚何時對那個少年動了心思,不再是繼兄的身份,而是一個男孩子。是她憧憬着,滿心的愛慕,所有的熱烈都被掩藏在心底,卻從來不曾訴說過。
那一份來不及訴說的感情,早已被斬斷,時隔至今再被提起。
蔓生眸光鎮定清澈,回顧過往終於大方迴應,“我承認。”
她承認了!
她竟然會承認,當年的她,是這樣喜歡着一個人!
思緒凌亂擰作一團,尉容冰冷的目光緊鎖她的臉龐,半晌都沒有半句話,只是將手一揚,耍開了她的手!
“林蔓生!如果當年你這麼喜歡他——”陰霾間開口。尉容道,“爲什麼還要和溫尚霖結婚?”
蔓生被他一問,隱約間記起那一天的咖啡館。
她和他面對面而坐,想要說些什麼,卻好似也沒有辦法再多言。
終究還是她道:顧席原,我要結婚了。
只是一句話,就徹底砍斷牽攀,再無牽扯!
“你可以告訴他,你不想嫁給溫尚霖!你也可以告訴他,那只是一場意外一次設局,你根本就連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沒有?爲什麼還要在當年選擇一段被安排的婚事!”尉容連番的追問,逼得人窒息。
爲什麼沒有?
如果非要找一個原因,那麼在當年,或許就已經懂得——
“不是每一個喜歡的人,都非要走到最後。”蔓生女聲沉靜神色淡然。
“轟——”一下像是被砸重,讓尉容定住不動。
所以,不是因爲不愛了,而是因爲不能?
蔓生沉默着,復又蹲下,將那些信件一一收起。等她站起走到他面前,將他手裡還握着的那張信紙也輕輕拿過,摺好放回木盒內。
心底一股火愈燒越烈,尉容再度開口,“把這些信件扔掉!”
蔓生一愣,她捧着木盒子道,“不行……”
“我讓你現在就扔!”全無耐心,雜亂如窗外風打樹葉,尉容喝令!
“你懂不懂尊重!”蔓生只想將木盒放回原位,尉容冷聲道,“我的字典裡沒有這兩個字!”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藏經閣的木門被猛地推開,“咯吱——”聲作響!
一道身影疾步入內來到經文架的過道里,顧席原一下停步,只瞧見林蔓生被他緊緊抓住,迎面對着尉容沉聲喊,“放開她!”
“來的正好!”尉容卻是一笑,“顧總,沒想到你有戀物癖!奉勸你立刻處理乾淨!”
……
顧席原定睛一看,才發現了林蔓生的手中,還捧着一個木盒子。
那是他存放信件的盒子!
蔓生一邊甩不開尉容,一邊慌忙回頭,對上顧席原卻不知要如何訴說,“這些信……”
“是我的!”顧席原直接接話,阻斷她的聲音,“這些信,是蔓生寫給我,我不想扔,就想好好保管,難道不可以?”
“你一個名義上的繼兄,和林家沒了婚姻這層關係後,還要保留繼妹的信件,這麼多年還真是病的不輕!”尉容冷聲笑說,“顧總,我勸你還是去看看心理科,或者找這裡的住持大師多參悟佛法,這樣才能治病!”
“細心保管一個人的信就是得病?”顧席原凝眸說,“我看你纔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你一次兩次這樣對待她,一邊綁架她不放,一邊對別的女人好!你沒看見她很難受嗎!你給我放手!”
顧席原說着,疾步上前握住林蔓生的另一邊手臂,試圖從他手中將她解救!
“該放手的人是你!”尉容根本就不肯鬆開手。
藏經閣外小和尚瞧見顧施主前來後竟然爭吵的愈發厲害,焦急之下,他只得敲響藏經閣的鐘?!
夜裡的鐘?一響,衆人都被驚醒!
傳遞着一個信息——藏經閣出事了!
閣內兩個男人就在過道里相爭到底不可開交,蔓生被夾在中間左右爲難,一動也動不了,還要制止兩人繼續可能會有的肢體衝撞!就在他們互斥放手的時候,存放有信件的木盒子再次掉落在地!
這一次,信件沒有再飛出,只是隨着木盒砸在遞上,傾倒而出灑了一地!連帶着,經文都從書架上掉落,飛落在三人的身上,隨即落在遞上,簡直一片狼藉!
“好痛……”蔓生忍不住出聲,然而尉容和顧席原兩人根本就不願鬆手!
“就在這裡——!”藏經閣外突然響起小和尚的聲音,是他請了另外幾人到來。
突然一下子,藏金閣內閃入一行人。
正是趕來的尉孝禮和何佳期等人,還有一起到來的住持大師。
“怎麼回事?”尉孝禮立刻追問,又見他們兩人抓着林蔓生不放急忙喊。“你們都放手!”
何佳期被這一幕驚到,顧席原的手緊緊握住林蔓生,他的臉上有着一抹她從來不曾瞧見過的堅決!
“顧總!請放手!”尉孝禮只得相勸,又是朝尉容喊,“二哥,你快放手!”
“你該讓他放手!”尉容回道。
顧席原絲毫不動,“你纔是該給我放手!”
這要怎麼是好?兩個人都犟在這裡,最痛苦不堪的唯有林蔓生!
“兩位施主,快平心靜氣……”住持大師上前相勸,“你們瞧,女施主已經疼的皺眉,你們還是快快放手。”
衆人去瞧,林蔓生果真是痛楚難忍!
“要放他先放!”兩人竟然異口同聲說!
再次僵局,住持大師想了個主意道,“那不如這樣,我念三聲阿彌陀佛,兩位一起放手。兩位施主都是聰明守信的人,不會出爾反爾。”
“好!”尉容應了,顧席原也是同意,“就這麼辦!”
住持大師開口連唸了三聲“阿彌陀佛”後,兩人果然同時鬆開手。蔓生的手感覺快要斷了似的,幾乎支撐不住自己,只能扶住經文架!
“林小姐!”何佳期喊了一聲,上前扶過林蔓生。
“我沒事……”蔓生輕聲說,她讓自己站穩。只是此刻惹來這樣大的風波,一時也沒有辦法平息,她只能道歉,“對不起,住持大師,是一場誤會……”
“尉容!有什麼事情你只管衝着我來!我不許你對她動手!”顧席原卻冷聲說。
“真是能說會道!好像你就沒有對她動手!”尉容笑了笑,“顧席原,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她不是你能覬覦的女人!”
衆人聽聞,只覺得實在是混亂不堪,在寺廟之中兒女私情實在太不莊重,可世間從來都有癡男怨女,住持大師心善,只爲化解恩怨,“兩位女施主,還請先回房間吧。”
蔓生遲疑着步子,但是又不好違背住持大師,她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何佳期看了顧席原一眼,也隨後離去。
“顧施主,還有尉施主,今天你們有緣來小寺,不如再給我一個薄面,不要大動干戈。”住持大師勸說着,兩個男人這才收了聲。
最後,尉孝禮上前喊,“二哥。”
“住持大師,今晚是我打擾。”一瞬後,尉容這纔開口,卻是凝眸瞥過顧席原走出藏經閣。
樓閣內,只剩下顧席原還在,以及後方處的住持大師。
小和尚迅速將經文撿起,住持大師也將地上的木盒拾起輕輕一佛塵埃道,“顧施主,那位女施主就是你心中的執念吧。”
顧席原仔細接過木盒,他的手碰觸過盒子,默然間點頭,“大師,我還是沒有做到您教我的兩個字。”
放下實在太難。
太難。
……
尉孝禮跟隨尉容返回廂房後,就將宗泉請離,門一帶上,尉孝禮不禁道,“二哥,這裡是寺廟,你剛纔這樣實在反常!”
這哪裡還是從前如行雲流水般從容的尉容?
狂躁的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怪不得林蔓生會那些形容詞來談起他,實在太契合,一點也沒有錯!
尉容站在月光下,他抽了支菸,卻是面色沉靜,已不復方纔的狂怒。
尉孝禮走近他又是道,“難道這位顧總的出現真讓你這麼在意?”
星火燃起一個光圈,只是沉默深吸着菸草。等待許久,尉孝禮都沒有等到他回聲。直到一支菸都快要抽完,尉容才低聲說,“是不是他,根本不重要!”
尉孝禮更是愕然。
如果不是因爲那位顧總,他又爲什麼要這樣動怒?
可是轉念。卻彷彿才明白其中深意——其實和顧席原本身並沒有關係,只是但凡和林蔓生有關,他就會失控!
思及這一點,尉孝禮愈發震驚!
外人面前,哪怕是尉家之中,猶如獨行俠隱士一般的尉容,竟然會這樣情緒外露!
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
深夜中,獨自一人的廂房內,尉容靜靜抽菸。
方纔一切還在迴響。
原來她也有這樣炙熱的愛戀,放在心底卻從來不曾透露提起半個字。
就像是被封塵的往事,如果不相遇就不會交集,如果不交集就不會有今時今日的一切!
可她,怎麼能這樣喜歡另一個人?
……
“副總?發生什麼事情了?”餘安安剛纔在洗澡,所以沒有趕去藏經閣,更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等到洗完澡出來,就瞧見林蔓生和何佳期一同歸來。
蔓生回道,“沒什麼,早點休息吧。”
餘安安也只能“噢”了一聲,但是看見程牧磊在院子外邊,她追出去喊,“小石頭!剛纔怎麼了?”
程牧磊趕去藏經閣的時候,林蔓生剛好出來,所以他也不知情,“我也不知道……”
終於回到房間裡,蔓生感覺像是經歷了一場戰役。
何佳期默了下,開口說道,“林小姐,對不起!”
她的道歉有些突然,卻也在意料之中,雖說是因爲何佳期而起,但也不全是因爲她,蔓生回道,“他脾氣不好,所以纔會吵起來。”
這個他,當然不是指顧席原,而是指尉容!
何佳期又是道,“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會在那裡……”
原本並沒有想過要發生今夜這樣的爭執場面,可當何佳期悄悄取走木盒後,一切似乎都已經來不及。
難道,這真是的天意!
雖然何佳期並不想看見這樣的情形發生,但這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從今天以後,或許他們每一個人都能更坦然的面對各自。
兩人將被子平鋪,就要準備入睡。蔓生一動手就發現手很疼,她險些擡不起胳膊,何佳期急忙去瞧,“怎麼了?”
衣服袖子被撩起一看,何佳期發現她的手臂已經淤青!
再看向另一隻手,也是同樣!
那兩個男人竟然這麼用力!何佳期說不出何種滋味,這究竟是有多在乎?
何佳期道,“我包裡隨身帶了跌打藥膏,給你抹上……”
塗抹完藥膏,蔓生朝她道謝,卻也有困惑,“何小姐,其實我很佩服你。”
何佳期笑着問,“佩服我和他已經離婚了,卻還在外面裝成是夫妻?”
這的確是蔓生爲之稱奇的地方,“哪怕是現在,你們關係也挺好。”
至少沒有爭鋒相對,也沒有互作仇人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相處,不是僞裝,是能夠親身感受察覺。
“我倒是佩服你。那位尉總可不是好相處的。”何佳期笑着說,表面斯文紳士,骨子裡卻恐怕是深謀遠慮到讓人防不慎防。
一邊說着話,一邊都平躺下來蓋上被子,燈已經熄滅,寺廟內的夜靜的出奇。
對着漆黑的廂房,何佳期道,“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和他離婚已經是事實。”
她們兩人本應該沒有往來,卻因爲聚在此處,因爲一個人而有了交集。爲什麼還能夠平心靜氣的相談,誰也不知道,卻像是路人知己,相逢後竟有些惺惺相惜。
寂靜之中閉上眼睛,誰也沒有再出聲,就這麼好似睡了過去。
夜裡,蔓生閉着眼睛,她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朦朧中記起許多事,所有鏡頭的最後,卻定格成一片空白,全都靜止於他那一聲雲舒。
……
昨夜一場鬧劇過後,好不容易一夜安寧,等次日醒來衆人再碰面,雖然沒有再爭執,氣氛卻顯得這樣僵持古怪。
膳堂內用過早餐,聆聽了一場佛法。佛經讓人愈發寧心靜氣,住持大師以佛法寬慰衆人。一直到午後才相送到廟堂門口,住持大師微笑說,“希望幾位施主有緣再來小寺。”
“謝謝大師。”衆人都是道謝告辭。
等走出寺廟,衆人一路下山。
山腳並不太遠,很快就抵達了,尉孝禮心中卻是遲疑,晚上顧家的私人宴會,到底是否還要一起出席?
何佳期卻微笑道,“今天晚上家中設宴,尉總,尉常務,還有林副總,請務必一起到來,我等着你們。”
顧席原望着一行人,視線也落向林蔓生。
自從信件一事被揭曉後,清早到此刻,顧席原還沒有和她私下說過一句話。
尉容瞥見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當下說道,“顧太太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到齊!”
衆人就要上車返程,宗泉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讓他驚異。掛了線後。他立刻回道,“尉總,是雲舒小姐來襄城了!她現在人就在酒店!”
……
從寺廟返回襄城,進了城區後便暫時分道揚鑣。
尉容一行,則是回了酒店。
返程的路上,蔓生坐在後車座一直沒有出聲,餘安安卻萬分鬱悶道,“那位霍小姐怎麼像尉總的影子一樣,尉總到哪裡,她就到哪裡!”
這邊剛到酒店,就在大廳內瞧見兩道一直在等候的身影。
是周博朗陪同霍雲舒到來!
霍雲舒坐在輪椅上,比起從前,她臉上的笑容燦爛許多。
看見他們歸來,霍雲舒朝衆人點頭,又是望向尉容,她沒有開口呼喊。只是微笑。
可是同時,客房部經理也已經帶着幾位穿着職業裝的女人迎了上來,“尉總,您請的化妝師都已經到了,還有禮服也有按您要的要求準備,您看看是不是滿意?”
尉容沒有瞧一眼,一邊朝霍雲舒走過去,一邊吩咐,“替她裝扮好!”
尉總身邊只有一位女子,客房部經理也知道林蔓生的身份,“林副總,您這邊請!”
蔓生有些發懵,卻瞧見他已經朝霍雲舒走了過去。收回視線,徑自入電梯,遠離那一幕。
一行人分了兩部電梯直上,尉孝禮和蔓生在同一部電梯內。“霍小姐來了,你不去打聲招呼?”
“他去了,已經夠了。”那些虛僞的假象,現在蔓生再去應對,彷彿沒有了資格,更覺得疲憊。
等進了套房裡,那幾位化妝師小姐已經簇擁而上,圍繞在林蔓生身邊打轉,“我們來爲您打扮,您看看喜歡哪件禮服?”
蔓生停下步伐道,“我自己帶了禮服,也會自己化妝。”
“林副總,就讓我們來替您裝扮吧!不然我們完成不了任務會挨批的……”幾位化妝師不斷哀求,蔓生並不想爲難她們。
她乾脆坐下閉上眼睛,任由旁人爲她上妝,爲她畫上夜宴的精緻面具。
……
“林副總。您覺得這件怎麼樣?”一個妝容就花了許久,等到再將衣服換好出來,蔓生剛想照鏡子,卻發現外邊的廳裡,有人已經坐在沙發上,正是尉容!
他不是在陪霍雲舒,爲什麼又上來了?
“尉總!”幾人紛紛敬畏呼喊。
尉容擡眸看向她,蔓生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件物品在被檢查……
“換!”他一聲令下,化妝師立刻將她請回房間內。
但是在接下來的過程裡,蔓生換了一件又一件禮服。
只因爲每次換上一件禮服後,他唯有一句,“換!”
就這麼來回繼續着,眼看着傍晚來臨天色漸黑就要赴宴,蔓生穿了一件珠白色長款禮服。
蔓生再次來到他面前,不等他開口,她說,“這條就可以,我不會再換!”
這一次,很意外的,他卻說,“也是,你穿什麼都好看。”
旁人聽來是誇獎,可蔓生卻覺得有些莫名的寒冷。又是突然,他已經起身走向她。
蔓生來不及反應,他直接走到她面前喊,“口紅給我。”
化妝師一愣,立刻遞上。
下一秒,蔓生的下顎已經被他扣住,是他爲她描脣!
他修長手指,緩緩描繪,將口紅補上最美的色澤,這一幕太動人心魄。所以一旁的化妝師都驚住了。
脣膏已經染上色,尉容低聲說,“這樣就更好看了,讓顧總也瞧一瞧,你在我身邊有多美。”
所以他才安排了這一切?
蔓生揮開他的手,沉默退後一步。
“容少……”此時宗泉放緩了步伐而來,“蔓生小姐,該出發了,孝禮少爺已經先在大廳等了。”
今日的家宴,沒有多人前往,不過是尉容、尉孝禮和林蔓生三人。派車方面,程牧磊不知道林蔓生是否要獨行一輛,所以他也備好了車等候。
誰知等出了酒店後,尉容道,“她和我一輛車,把車開走。”
車子徐徐出發,一起出發前往顧家別墅。
……
沁園居是顧氏的祖宅,也是顧家當家人才能入住的居所。今日的夜宴就設在沁園居中,聽聞多年以前住在這裡的並不是顧席原。
極富古韻的老宅子,進去後一長串的青石板路,綿延至主棟。
雖然是家宴,但是顯然比起私人的聚會要隆重許多,名流雲集非富即貴。
堂中央正是宴會主人顧席原和何佳期。
作爲宴會主人的顧席原,絕對是衆星拱月的焦點。他本就生的一張英俊臉龐,難得的是罕見的成熟清澈,就連眸光都是澈亮。只是微笑間,那股氣勢縱然內斂着,卻還是透殺而出。
何佳期一身絕豔禮服,配了優雅髮髻,是標準的大小姐打扮,作爲顧太太,她是這樣合適。也是這樣的美麗動人。
何佳期和顧席原一起招呼着客人,忽而她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但是現在也來不及,等宴會過後我給你時間。”
此刻,顧席原默許了。
“他們來了。”何佳期說着,顧席原亦是擡眸望去。
……
一行三人而入,左側是尉孝禮。尉家的三少今夜頻添幾分儒雅,謙和英俊,一貫的瀟灑英姿。
居中那一位更不在話下,正是尉氏當家人!
尉容的出現,惹來周遭絕對注目。
這個男人一襲修身西服黑白兩色,卻比周遭男人醒目分明,更因爲生了極高的身形,再加上那一張出衆的俊豔臉龐,引來人頻頻矚目。世人都會感嘆。上帝在造就每一個人的時候絕對不平等,怎麼可以有人這樣鶴立雞羣的非凡姿態!
同時讓人好奇的是,則是他身邊的那一位女伴。
是由他挽着手慢慢入內。
化着精緻妝容,塗抹正色口紅,一抹豔麗的顏色。一襲拽地白裙優雅,緞面是極其挑人也不易穿着的禮服材質,需要絕佳的儀態和站姿,卻見她步履輕緩,脊背處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從後頸一路到腰間十分婀娜。
在場顧太太華美端莊,那麼這位突然出現的小姐竟像是穿了嫁衣的新娘一樣,只因爲白色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只是氣氛卻有些不對勁?
爲何居中的男人不苟言笑,俊臉冷的讓人心驚,卻也讓人尖叫!
尉孝禮這幾日,一直覺得自己實在是不該隨行,他看看尉容。絕對是昨夜的後遺症,今早起就沒見他正常笑過!
“顧總!”尉孝禮率先出聲,“顧太太!”
顧席原應聲問候,何佳期笑道,“保利尉總,還有尉常務到來,今天我們顧家真是蓬蓽生輝!還有錦悅林副總,歡迎!”
顧席原看着林蔓生,他發現她的裝扮太好看,一如從前瞧見過的白紗模樣,這樣神似。
衆人這才知曉三人身份,那兩個男人竟然是這樣了不得!
一位是常務,一位更是總經理!
那麼他們就是尉家兩位大少!
就在賓客們爲此議論紛紛的時候,夜宴也即將拉開序曲,顧席原當着衆人道賀,“今天非常感謝大家到來寒舍。除了是賓友相聚,也是爲了之前慈善拍賣會順利舉辦答謝,謝謝各位所付出的每一份愛心!”
夜宴氛圍熱烈歡慶,當顧席原致謝過後,何佳期又是開口道,“今天除了感謝各位前來,也有一件事情要宣佈。”
掌聲漸止,衆人都凝眸聆聽——
可就在當下,何佳期揚脣,突然說道,“我和顧席原先生在經過慎重考慮友好商議後決定和平分手,所以今天不只是爲了慶賀,也算是我們的分手派對!是的,我和顧先生離婚了——!”
此刻就像是在過山車,當車子升到至高點,突然急轉而下。這樣的猝不及防!
衆人全都僵住,唯有何佳期微笑着。
她的視線掃過凝眸的顧席原,又望向賓客之中的尉容和林蔓生兩人。
彷彿,她是在說:誰愛誰,現在終於都可以再重來一回。
藏經閣內凌亂一片,尉容的質問,蔓生的承認,顧席原的放不下,一切都來的猝不及防。如果說這一切是何佳期事先就有的想法,可最終卻也沒有料到會這樣。在私人家宴上,何佳期徹底宣佈已經離婚的消息,這一刻解脫了顧席原,命運的輪迴再度開啓~ps:今日更新送到,妞兒們明兒繼續見~每日不忘點點推薦,感謝妞兒們撒鑽留言等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