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大口酒下肚,夜久殤鷹眸泛出星星醉意。
白清蕪半倚着軟椅,眯着眼品着美酒,不禁嘆道:“暴殄天物。”
把精心釀製的美酒當做流水般往嘴裡灌,品不出味道,顯得格外索然無味。
“阿蕪。”夜久殤清冷的嗓音響在靜室,他頹然的垂首,捏了捏眉角,帶着愧疚的說,“幕後操控的人,暫時不會被治罪,賀知縣依律斬首,事後,將終止所有調查。”
此案,便是結束了。
而真兇卻依舊逍遙,不會得到半點懲處。
白清蕪拿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許久,許多話涌上心頭,又全化作烏有。
最後,她只問了一句,“爲何?”
這涉及到朝政,夜久殤不方便與她細說,“機密,不得與人言。”
白清蕪苦澀一笑,舉杯與他對飲,連喝好幾盞後,她對月高聲言,“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夜久殤回敬一杯,附和道:“唯有杜康!”
白清蕪頓時也理會到何爲暴殄天物,煩心事梗在心頭,這酒喝起來就如無味白水了,一味澆滅心中愁腸了。
“我其實是能理解的。”她突然開口,打破了寂靜,“朝廷有這些個蛀害危害四方,定想連根拔起斬草除根,而如今的縱容,只是權衡利弊後的無奈之舉,不會長久的。”
“你看得很通透。”夜久殤鷹眸中流露出讚賞。
她有時的見地想法,比男人還要強上許多,若是個男人科考做官,報效朝廷,可她是個女子,出身又不太好,爲奴爲婢的生活……
思及此,他又想到前兩日,御史令輔佐他參政,難得空閒休息時,聊起過她,她與張夫人講,不會想着從他這裡,不勞而獲換得自由身。
白清蕪有她的傲骨,在貧瘠的土壤中努力向上,斷不會輕易彎折。
“時局不易,深不可測,阿九務必事事小心。”白清蕪認真的叮囑道。
阿九身爲夜王殿下,身居高位卻心繫底層百姓,會被人惦記上的,背地暗害猶未可知。
“澤七非我吩咐,從不離我超過百步距離,這都是我從幼時就做好的佈置,防範意識這方面比你強。”
夜久殤自嘲道,這也算是苦中找糖了。
白清蕪搖頭淺淺嘆息,“都說皇家好,可在阿九身上卻不見得、”
“何不共飲一大白?”夜久殤舉起酒杯,與她撞杯飲盡,烈酒燒喉,快意來哉!
兩人敘話些了心事,又將六大酒罈全喝空了,白清蕪還想喚人上酒,再喝個幾罈子,被夜久殤阻止了。
他搶過她懷裡緊緊抱着的酒罈,“再喝就回不去了,明日難醒。”
“誰說的,我喝遍酒吧無敵手!”白清蕪當綠茶那會,是出了名的酒量好,把男人們都喝趴都不成問題。
她反手去勾酒罈,卻扯到了夜久殤的金絲暗團紋的腰帶,重心不穩倒在他寬闊的懷抱裡,然後就打起了瞌睡來。
夜久殤看着她醉醺醺昏倒的模樣,抽了抽眼角,這也叫能喝?
他打橫抱起她,意外感覺到很輕,幾乎沒有什麼重量,柔弱無骨,不由皺了皺眉。
澤七從外面推開房門,和殿下一同下樓。
老鴇見夜王殿下出來,趕緊貼了過去,搖着美人團扇,帶着諂媚的笑意問,“爺喝得可開心?玩的盡興不?”
夜久殤斜了她一眼。
那冰冷勁,將她凍得打了一個哆嗦,又緊忙閃到一邊,這位爺可得罪不起。
老鴇忙着迎來送往,餘光時不時還注意着,門口有哪位貴客來了,她得去招呼。
夜久殤帶着澤七,剛跨出千春樓的門,迎面遇到個同穿蟒紋衣袍的男人,經久不變端着溫潤僞善的假面孔,讓他看了直搗胃口。
“嚯!”太子君離淵像是瞧見了個稀罕玩意兒,一驚一乍的喊道:“夜王?本殿沒看錯吧,竟能在這遇到你。”
他還煞有其事的擡眼看了看頭頂招牌,以爲自己走錯地方了呢。
夜久殤微微頷首,“太子殿下。”
他能聽出君離淵的譏諷之意,但懷裡抱着白清蕪,他不想起沒必要的爭執。
可君離淵哪是個善茬,看着夜久殤不僅逛官窯,懷裡還緊緊護着個女人,那興趣勁提了上來,就不依不饒了起來。
“想來父皇交給你的差事辦完 ,也出來尋輕鬆 ,既然遇到了,和不再陪本殿喝上幾杯,敘敘家常話可好?”
“不好。”夜久殤懶得與他矯情演戲,故作兄友弟恭,直接冷硬的拒絕,毫不留情拂了他的面子。
君離淵面色僵硬,僞善的麪皮開始寸寸破裂,眸子陰沉了下去。
他試圖給自己找臺階下,“夜王看來是着急春宵一度啊?”
“我的女人喝多了,恕不奉陪。”夜久殤藉機離開。
在與君離淵擦身而過時,他瞥見了那個女人的容貌,雖說不美得動人,但也經得住細看,是個小家碧玉。
那一瞥,君離淵腦海裡不斷浮現,總覺得在哪裡見過這個女人,可又記不清了。
於是喚來老鴇。
他問被夜王帶走的女人,”是你們這的姑娘?“
“不,太子殿下誤會了。”老鴇小心翼翼的回話,“那是夜王殿下從外頭帶進來的女人,平時兩人也就一起喝喝酒。”
君離淵抓住了老鴇話中的漏洞,又既而感興趣的追問,“經常來?”
他眼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
“還好,還好。”老鴇賠着笑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君離淵隨手賞了她一疊銀票,老鴇見了眉開眼笑,忙不迭收下,偷偷告訴個秘密,“數月前,夜王殿下連夜封鎖千春樓,搜查上京城,就是爲了這個女人。”
哦?簡直是意外收穫啊!這頓窯子真沒白逛。
君離淵反手又塞了老鴇不少銀票子,囑咐道:“若下次,夜王再帶着女人來這,派個人去太子府傳話。”
老鴇感到爲難,“太子殿下,這於理不合啊。”
“本殿的命令,就是規矩!”君離淵言語狂妄,興奮的搓搓手,難得讓他抓住清淨如和尚的夜王軟肋,他的要好好把握住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