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警察局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期間吃了石警官買來的飯。一直耗到太陽落山,道士整了整衣服,站起來說:“行了,你們兩個幫我打下手。咱們去找找獨狼的魂魄。”
說實話,道士作法,我們都沒有見過。所以我和姚東歡呼雀躍的跟出去,打算看看熱鬧。
南區警察局不大,但是至少也有一個小院。而幸好有這麼一個小院,可以供道士作法。不然的話,李老道就得去大街上燒黃紙,揮舞桃木劍。
這要是傳出去,派出所請道士裝神弄鬼。石警官恐怕馬上就被撤職了。
小院當中,已經有幾個警察在看熱鬧了。他們圍着一張牀,而牀上放着獨狼的屍體。
道士揮了揮手:“警察們都回避一下,石警官留下就可以了。”
老成持重的警察不敢給自己找麻煩,紛紛走了。有幾個年輕的仗着年輕膽氣壯,居然問:“爲什麼讓我們迴避啊?”
道士嘿嘿笑了一聲:“萬一被鬼纏上了,得倒黴一個月,你們願意嗎?”
警察們一聽,全都嚇跑了。
姚東問石警官:“你不怕倒黴啊?”
石警官苦笑了一聲:“我在這個位子上,沒辦法啊。只能硬着頭皮上了。”然後他問我們兩個:“兩位小兄弟,你們呢?不怕倒黴?”
我和姚東對視了一眼,苦笑着說:“我們倆啊,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已經倒黴到家了。”
道士衝我和姚東擺了擺手:“你們把屍體擡下來。然後把鐵牀翻過來。”
我們兩個都奇怪的看着他:“從來沒聽說過這樣作法的。”
道士皮笑肉不笑的說:“你們沒聽過的太多了,今天就是讓你們來見見世面的。”
我們只能按照道士的吩咐,把鐵牀翻了過來,然後又把屍體放在了牀板背面。
可是道士仍然不滿意,又指揮着我們用繩子,把屍體死死地綁在牀上。然後把鐵牀正了過來。
現在好了,屍體被綁在了牀板下面。脊背貼着鐵板,臉朝着地面。
我們看着屍體這個怪異的姿勢,都有點奇怪。
姚東問道士:“李老道,你這個是正統的道術嗎?我怎麼覺得有點像是邪術呢?”
道士瞪了瞪眼:“胡說八道,我這當然是道術。”他義正詞嚴的說了這話之後,就露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來:“實際上,哪有什麼正術邪術之分?用來做好事的辦法,就是正術。用來做壞事的,就是邪術。”
我們都微笑着說:“你倒是靈活運用啊。”
道士忽然親切的走過來,和我勾肩搭背:“郭二,你覺得我對你怎麼樣?”
我警惕的看着他:“你想要幹嘛?”
道士開始拙劣的表演,他先是幽幽的嘆息了一聲:“每次作法的時候,你知道我腦子裡在想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在想什麼?”
道士說:“在想鬼故事。”
我忍不住笑了:“作法的時候想鬼故事,也挺合理的。”
道士又幽幽的說:“有一個鬼故事,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我奇怪的問:“哪個鬼故事?”
道士幽幽的說:“有人在牀上睡覺,夜裡總聽到有人在長嘆:背靠背,真舒服……”
我聽了第一句,就開始頭皮發麻了。
然而道士還在接着講:“這人找遍了屋子,也不知道從哪發出來的聲音。直到有一天,他躺在牀上,忽然靈光一閃,彎腰向牀下看了一眼。你猜他看見什麼了?”
我裹緊了衣服:“看見什麼了?”
道士笑嘻嘻的說:“他看見牀板下面,貼着一具屍體。而這屍體,也在看着他,衝他咧嘴一笑,然後說:背靠背,真舒服。”
我開始全身冒冷汗。就在這時候,我感覺後背上有個東西靠了過來,緊接着,是幽幽的一聲:“背靠背,真舒服。”
我嚇得驚呼一聲,向前猛跑了一步。然後我看見姚東在我身後嘿嘿的笑起來了。
我惱火的看着他們兩個:“有病,你們簡直有病。”
道士也站在那笑,笑容猥瑣,一下午建立起來的得到高人的樣子,蕩然無存。
我對道士說:“你作法就作法,講什麼鬼故事?”
道士指着鐵牀說:“請你躺上去,背靠背。”
我驚訝的看着他:“你說什麼?讓我躺上去?”
道士點了點頭:“是啊,我這話有歧義嗎?”
我搖了搖頭:“我不躺。我有病嗎,躺上去幹嘛。”
道士嘆了口氣:“郭二,你不是不知道。獨狼的魂魄已經丟了,我只能用這種辦法,把他的魂魄找出來。”
我瞪着眼說:“你爲什麼不自己去?”
道士無奈的說:“我常年修煉道術,魂魄見了我就跑,我倒是想躺上去,可是我躺上去沒用啊。”
我看見姚東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笑,我指了指他:“爲什麼不讓姚東躺上去?”
道士舉起姚東的手腕晃了晃:“他身上有屍毒,也不行。”
我又指石警官。
這次道士直接把我摁在了牀上:“你就乖乖在這裡躺着吧。你是斷頭巷的人,這種事本來就應該找你做。”
我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安慰我自己:“也對,這件事本來就該我做。希望這件事能順利解決,然後再收集一點小鬼的靈氣。”
道士蹲在我身邊,不知道在忙什麼,他心不在焉的問:“那件袍子帶着呢嗎?”
我嗯了一聲:“一直帶在身上。”
道士點了點頭:“不過你得主意,用黃紙包好了,免得靈氣被你自己吸走了,到時候就不好交差了。”
我點頭答應了。
我看見道士在地上點了三支香。煙氣冉冉上升,飄到了屍體的身上。然後又透過牀板,飄到了我的身上。
姚東在旁邊笑眯眯的問我:“怎麼樣?背靠背,舒服嗎?”
我笑着說:“舒不舒服你不知道嗎?你看看自己身後,和誰靠着呢?”
我這一句話,嚇得姚東臉都白了,連忙疑神疑鬼的向背後看去。
道士盯着那一縷煙氣說:“他的魂魄雖然被偷走了,但是屍體裡面,不可能沒有殘餘。這一縷殘魂,會沿着煙氣進入到你身體裡面。過一會,你應該能感覺到。”
我嗯了一聲,然後有些好奇的問:“李老道,你這套辦法,是從故事中學來的,還是那個鬼故事,是從道術中脫胎來的?”
道士笑了笑:“那個故事雖然是人編出來的,但是也有些道理。人的後背貼在一塊,天長日久,可以魂魄想通。大概那具屍體,想要佔了他的肉身,借屍還魂吧。”
我聽了這話,心裡更加發毛了。
身下的牀板冷冰冰的,我躺在那裡,總是不由自主的覺得這是獨狼的後背。我只能咬牙堅持着。
過了一會,道士遞過來一張黃紙:“把它貼在額頭上,慢慢地調整呼吸,把呼吸壓得越低,你的陽氣就越弱,也就越有可能見鬼。”
我照做了。現在我臉上貼着黃紙,躺在鐵牀上。這幅模樣倒有點像是姚東的三舅。
過了一會,我的氣息已經被壓得極低了。一呼一吸之間,那張黃紙都不再有反應。這時候,我忽然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交房租。”
我嚇了一跳,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我這樣一動,那聲音頓時消失不見了。
道士問我:“怎麼樣了?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我點了點頭,對道士說:“我聽到獨狼的聲音了,他在喊我交房租。”
道士愣了一下,然後笑着說:“他臨死的時候,念念不忘的是去收錢。估計這一縷殘魂,也只剩下這點神智了。你照樣壓低了呼吸,仔細跟着聲音走,怎麼樣?”
我問道士:“跟着聲音走,就能找到獨狼嗎?”
道士點了點頭:“自己魂魄之間是有感應的。你現在就是用他這一點殘魂,感應到他魂魄的位置。”
我站在地上,問道士:“那你們呢?”
道士笑了笑:“我們不能距離你太近,不然的話會干擾你,不過你放心,也不會太遠。你只要回頭叫一聲,我們很快就能趕到。”
我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屏住呼吸。幾秒鐘後,獨狼又在我耳邊喊:“交房租。”
這一次我聽清楚了。這聲音飄飄渺渺的,有的音節在耳邊,有的音節又在極遠的地方。我慢慢地轉過頭去,跟着那聲音,試探着向外面走。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市區的街上空無一人。只有我,臉上貼着黃紙,跟着一隻鬼的聲音,走來走去。
我回頭看了看,道士幾個距離我真的挺遠的。在路燈下,他們簡直是幾個黑點,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
我現在有點懷疑了,我大叫一聲,他們是不是真的會及時趕到。
我安慰了自己兩句:“找到獨狼的魂魄,就把他帶回來,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我藉着路燈的光芒,一直走到了市郊。那呼喚聲越來越清晰了,我很確定,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
果然,我看到一個人影。他披着大衣,蹲在地上,呼喚聲就是從那裡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