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避水珠,收集木炭的工作就進行地順利地多了。
一顆避水珠大約能維持兩個小時的效果,但很多時候,麥冬根本用不上避水珠——咕嚕本身就能避水,她只要緊挨在咕嚕身邊就可以了。
砍樹也很簡單:被燒得焦黑的樹幹,咕嚕爪子揮幾下,樹幹斷成整齊的幾截,剛好方便放入藤筐。於是一人一龍分工,咕嚕砍,麥冬撿,效率非常高。
幾座山的樹木數量巨大,將帶去的兩個藤筐都裝滿也才只清理了一小片地方。一人一龍往返許多次,到傍晚時,撿回的木炭已經將山洞能放置雜物的地方都佔滿了,但山上還有大面積的燒焦的樹木。
第二天繼續掃蕩被大火焚燒的山頭。
忙碌了整整三天的時間,客廳、儲藏室、原本爲咕嚕準備的臥室都堆滿了木炭,麥冬又指揮咕嚕將儲藏室擴大了將近一倍,這纔將幾片比較集中的木炭都收集了,至於其他零零碎碎邊邊角角的地方就實在沒有餘力了。
如果這些木炭都能夠正常燃燒,足以支撐一人一龍一年的燃料所需。
第一天的時候,麥冬就挑出一些木炭放在竈臺旁,借用火的溫度將木炭上的水分烤乾。當然這要注意距離和程度,靠太近將木炭點燃就搞笑了。
好在,烤乾後的木炭能夠燃燒,而且真的比干柴燃燒的時間更久一些。
木炭數量太大,不可能所有的都按照這個辦法烤乾,不過好在也不急用,麥冬就分批將木炭在客廳攤開陰乾,還將冰室裡的大石板拖出來,石板上擺放木炭,下面用火燒,待木炭中的大部分水分蒸發後就換另一批,剩餘的水分則等待慢慢陰乾。這樣每天做一點,用不了多久就能將所有的木炭都整理完畢。
看着竈臺中火苗小小但很穩定的木炭,麥冬瞬間覺得這幾天的辛苦有了回報。
但是想到那些被淹沒的蔬菜和果苗,她瞬間又鬱悶了。
這三天中,大雨仍舊一刻不停歇,小湖的水位一漲再漲,最終完全將菜園淹沒,果園也變成一片汪洋,根系淺些的果苗都像浮屍一樣飄在水面上,完全絕了她雨後挽救的心。
但事實上,大雨的危害還不只是淹了她的菜園和果園,臨湖的許多低矮些的小樹都已經被淹沒了,原本恐鳥棚的地方也被完全淹沒,因此即便小恐鳥已經完全康復,她也不能像咕嚕兌現當初的諾言,讓恐鳥一家一痊癒就搬出山洞,這使得咕嚕怨念不已,盯着恐鳥一家的眼光簡直要化成實質。
第三天收集木炭的時候完全是依仗咕嚕的避水能力,有水的地方她就坐在咕嚕身上,咕嚕就像滑冰一樣從水面滑過,到沒水的地方再停下來。而沒水的地方也只有山上,所以後面兩天收集的木炭基本都是山上的,山下的基本都已經被淹地只看到一小截焦黑的樹梢。
麥冬終於明白爲什麼山下的樹都那麼矮小,看起來沒生長多少年的樣子。還有海邊的樹木,也大多都是些小樹,完全不像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那個森林,樹齡成百上千年的都隨處可見,這裡的樹木連樹幹的皮都還是青嫩的。
如果每年都有這麼一場曠日持久的大雨,樹木能長得起來纔怪了。說不定那些小樹都是在春季長出來的,畢竟這裡的春季那麼長。
樹木的事不用她擔憂,如果這是這裡的自然規律,那麼生物總會有適應的方法,她擔憂的是:山洞有可能被淹沒。
到現在,水位離山洞口已經不到十米了。
原本山洞口距山下的垂直高度約爲十五六米,中間是一條長長的坡道,麥冬還用碎石子鋪了路。但現在水已經漫到了石子路的中段。
這樣不到十米的高度,實在不能讓麥冬安心。
她讓咕嚕馱着自己去了海邊一趟。
海邊的情況卻更加糟糕。
寬廣的海面上掀起巨大的風浪,遠遠地就看到海獸的身影在白浪間時隱時現,其中就有那種海蛇,它們一躍數十米,在風浪中仿若龍穿雲海。海浪拍打着礁石,濺起無數晶瑩的碎沫,無數的小型海洋動物被巨浪捲到岸上又被帶回海中,小型海鳥的蹤影也幾乎消失,只有少數幾種海鳥和翼龍還在風浪中覓食,它們鼓起雙翼,被飄忽不定的狂風吹地身形不穩,必需不停地調整着方向。
彷彿一鍋翻滾的沸水,嘈嘈雜雜,熱熱鬧鬧,是大自然肆意表現自己的秀場。
麥冬坐在咕嚕肩上遙望海邊,明知海水和雨水都進不到咕嚕身周,也不可能落在她身上,她卻總覺得臉頰上有雨水的冰涼。
海龜沙灘完全被淹沒,海岸邊的稀疏樹林也被淹了大半,再往上便是當初發現恐鳥的樹林了。
麥冬仔細觀察那些樹林,終於發現,兩片樹林之間似乎有一道分界線?靠海洋這一邊的樹木又矮小又稀疏,樹齡也不長,明顯是新長出來的,靠岸一邊的樹木則茂密許多,年輪也久一些。這條分界線並不明顯,水平地圖上也不是一條直線,但在垂直高度上,它們卻是嚴格地在一條直線上的。
麥冬不禁睜大了眼睛。
蔓延的海水距離這條線還有約五米。
這是否意味着,往年海水最多隻到這個高度?如果每年的降水規律的話,今年應該也是差不多到這個高度,麥冬預估不出還要多久海水才能漲到這個高度,但起碼她看到了雨停的希望,連續數天的暴雨幾乎讓她產生雨再也不會停的錯覺。
而且如果只是再上漲五米的話,山洞還是不會被淹沒的。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麥冬返回山洞,安心等待雨停。
等待雨停的時間,她基本都在烤乾木炭,因爲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沒幾天就將大部分木炭都烤乾。
其他零碎的時間她也沒閒着,搶救回的大蔥和椒苗栽地太擠,她又騰出一個石槽,分間距重新種上,但由於沒有陽光,不論是大蔥還是椒苗都徒長地厲害,高高瘦瘦弱不禁風,但這卻不是她可以努力便能改變的了。
再剩下的時間,她都在努力跟咕嚕交流。
經過幾次事件,她發現自己對咕嚕瞭解地還是太少,也從來不主動思考它的一些異常,尤其牽扯到咕嚕的種族時,由於不想咕嚕離開的自私心理作祟,她總是下意識地逃避問題,因而忽略了許多本來可以察覺的東西,加上咕嚕現在已經可以基本流利地對話,許多事她都可以向它詢問,但她卻很少主動詢問,因此直到現在,她所瞭解的關於咕嚕的事情,大多都還只是猜測。
但交流進行地卻不算太順利。
咕嚕雖然已經能流暢地與她通話,但很多事情它自己也不清楚。但好歹,她搞清楚了很多關於龍族的事。
咕嚕的講述順序有些顛倒,表達也不夠清楚明晰,許多時候都要停下來想一想,有時還會突然停下來,然後跳過正在講述的部分,開始講其他的事情。
好在,麥冬能夠聽懂。
講述從咕嚕的誕生開始。
它其實已經不能很清楚地記起誕生時的記憶。它說,它誕生在一座巨大的山峰上,給予它生命的是一條優雅而驕傲的巨大黑龍。誕生後,它孤零零待在一個滿是熔岩的山洞裡,它待了上百年,終於等到了又一顆蛋,然後保持着每百年一顆蛋的頻率,一直到它離開山洞,熔岩山洞中加上它一共有五顆蛋,但這並不是這些年中誕生的所有龍蛋,在它之後進入山洞的兩枚龍蛋早就已經孵化,反而是最早誕生的它,還一直維持着蛋的模樣。
它偶爾聽到巨龍們討論,討論大陸上有討厭的物種挑釁龍族的威嚴,但很快,巨龍們討論的話題變了。它們討論海水上漲,海水淹沒了大陸的許多地方,同樣淹沒了龍山的部分,龍山上徹夜不熄的熔岩流漿正在漸漸減少。
然後直到有一天,那條給予了它生命的巨龍,它的母親,將它帶出了山洞,帶到了他們最初相遇的那個熔岩山洞。
之後的許多年中,它再也沒見到它的母親。
麥冬是它在熔岩山洞見到的第一個生物。
講完這一段,咕嚕的情緒有了明顯的低落,它變成小小的一隻,爪子抱着尾巴,將自己縮成一團,彷彿還是一顆蛋的樣子。
麥冬的心不可抑制地疼了起來。
與此同時,還有一股強烈的憤怒——對給予咕嚕生命的,那個被它崇敬和嚮往着的巨龍的憤怒。
雖然咕嚕沒有說,但她感覺的到,那絕對不是多麼美妙的經歷。
上千年的時光,它一直孤獨,沒有任何生靈陪伴,哪怕是沒有離開種族前,似乎也沒有多麼快樂。
它絮絮地說着其他龍蛋的母親來看望自己的孩子的過程,說它們怎樣小心翼翼地將龍蛋抱在懷中,陪龍蛋遊戲玩耍,爲龍蛋講述外界的精彩。但它卻沒有提及一次自己的母親來看望它的過程——除了最後那次。
她伸出手,將縮成一團的小動物緊緊地抱在懷裡,一遍遍撫摸着它的背脊。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離開家人的悲傷,卻從沒有想過,一直陪伴她的咕嚕,也有着那樣的經歷。
他們不同的地方在於,她曾經擁有過,而它卻連擁有都不曾擁有。
得到再失去,和從未得到,她不知道哪一種更悲慘。她只知道,這一刻,她心疼懷裡的這個,孩子一樣的幼龍。
講過了誕生,接下來就是那次不明不白的失蹤。
海底、龍山、堆積成山的海獸屍骨、吸引它前進的引力和排斥它的斥力,待咕嚕艱難地將這些一一講出,麥冬心裡冒出了無數疑點。
巨大的山峰被海水完全淹沒,而且已經龍去山空。
巨龍去哪兒了?
咕嚕只說——它們“不在了”。
不在了又是什麼意思?是死了,還是離開了?
麥冬不相信那樣強大的種族會輕易死去,因此她比較傾向於龍族集體搬遷了。但搬到哪兒了?而且,爲什麼沒有帶着咕嚕一起走?即便咕嚕的母親再不喜它,也不至於刻意拋棄它吧?但聯繫咕嚕前一段描述,她不得不相信,它的確是被刻意拋棄了。
爲什麼龍山周圍會有成山的海獸屍骨?而且還都是大型海獸的屍骨?如果是龍族的威壓尚在,那爲什麼沒有小型動物的屍骨?生物都是趨利避害的,有無數前車之鑑在前,爲什麼還有無數海獸紛紛送死?難道龍山中有什麼吸引着海獸?
最讓她不解的一點,龍山爲什麼會排斥咕嚕的靠近?
根據咕嚕的描述,它是被海流帶到了龍山附近,然後被冥冥之中的吸引力吸引到龍山,但到了龍山一定距離後,它卻開始寸步難行,強行靠近便會被巨大的龍威壓制地根本無法動彈,甚至可能像那些海獸一樣葬身海底。
龍族的故居爲什麼會拒絕自己後裔的進入?如果說無法識別,咕嚕一開始根本不會感受到那股引力,又排斥又吸引,簡直就像龍山的威壓系統除了故障,無法正確辨別咕嚕的身份。
但麥冬不覺得龍族會鬧出無法辨別這種烏龍。
如果龍山本身沒問題的話,會不會問題出在咕嚕身上?
麥冬忽然想起咕嚕敘述中的一句:“水長高了,山泡在水裡,火走了”,之後,咕嚕就被送到那個他們相遇的熔岩洞穴。
爲什麼海水上漲就要把龍蛋送到其他地方?還有,爲什麼龍居住的地方會有火焰?難道不只是孵化,它們在日常生活中也需要火焰麼?但現在龍山已經空了,跟海水上漲有關係麼?
有沒有可能,龍族無法離開火焰生存,更甚至,無法在水中生存?
所以龍族纔會消失,龍山纔會寂靜地沉在海底,所以——龍山纔會拒絕咕嚕的靠近。
因爲咕嚕明顯是不同的。
它不怕火,卻也不怕水,它擁有水火雙重屬性,而在海中時,它恰好是水屬性狀態。
龍族遺留下的威壓依據什麼辨別後裔呢?麥冬想,無非是血脈和力量形式。
按血脈來講,咕嚕無疑是符合的,但按力量形式來說,它的力量屬性卻是跟龍族相悖的。
所以,這纔是它又被吸引又被排斥的原因?
麥冬早就覺得咕嚕有些怪,卻沒發現,原來在龍族中,它也是個小怪胎。
而怪胎,通常是不爲世俗所容的。
麥冬沒有忽略咕嚕講起同族時的低落,那種渴望靠近又怕被厭惡的感覺。
會不會咕嚕被拋棄也是這個原因?
——它是一個怪胎
但這章很粗長哦o( ̄v ̄)o
ps,上章忘記感謝me.腐女姑娘的地雷了,躺倒任抽打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