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娜咬了咬嘴脣,狠下了心,點頭道:“好!只要你肯救我出去,我都聽你的!我會把你當做我的恩人,一輩子都忠心於你!”
“很好!很受教啊!那麼,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爆炸的事情承認下來。”
“爲什麼?”布娜一驚道,“那樣的話,我豈不是更沒退路了?”
若水得意道:“有我在,你不用擔心那麼多,照我的話去做就好了。”
跟布娜叮囑完事情後,若水便離開了寒洞。下山穿過黑竹林時,正好遇見了獒戰。獒戰看見她時有點意外,問道:“你去過寒洞?”
若水一改往日的盈盈笑臉,擺出一副淡淡的表情道:“是啊,你爹吩咐的,說讓我去勸勸布娜,把該招的都招了,不用弄得自己那麼灰頭土臉的。怎麼?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
“獒戰!”若水叫住了正要離開的獒戰,“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不會耽誤你太多功夫的。”
“說。”
一陣勁風拂過,掃得竹枝如波濤翻滾。若水側過身,望着那翻滾中的綠濤道:“我知道我這人做事有時候有些熱心過頭了,總是去關心一切本不應該我關心的事情,知道我性子的人不會說什麼,但不清楚我性子的人可能會覺得我有什麼目的或者打算。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我至始至終都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大首領。”
“沒別的了?”獒戰的迴應很冷淡。
“你真的誤會我了,獒戰,”若水轉過臉,目光真切道,“我對你……怎麼可能有那種非分之想?我一直都很珍惜大首領給我的名分和一切,感激他肯收留我這個從巴陵國王宮逃出來的人。這份恩情,我今生都無法完全報答,所以我早就立過誓言,會永遠跟隨大首領,絕不會背叛他。”
“這些話你應該去跟我爹說,你對他的信誓不用來跟我說,我沒興趣聽。”
“你還是不信?”
“只要你自己信就行了,我信不信有什麼所謂?以後別再跟我說這些莫名奇妙又很愚蠢的話了,的確很耽誤我功夫。別忘了,”獒戰略帶輕諷的口吻道,“你只是我爹的一個暖*妾而已,讓本王子花很多功夫聽你說這些無聊的話,會不會擡舉你了?”
獒戰說罷,繞開她往寒洞去了。這瞬間,她情不自禁地摁住了自己的心口,只感覺裡面像有把剪刀似的絞着疼!
暖*妾?沒錯,自己的確是個暖*妾,但這三個字從獒戰嘴裡說出來,她聽着不像是三個字,更像是三把利刃!這三把利刃狠狠地插進了她柔弱的心口,疼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本以爲自己跟獒戰之間會有別於凌姬和綠艾,說不上朋友,但終究也應該有些情分吧!可誰能想到,自己在獒戰眼裡也就是個卑賤下作的暖*妾而已。
若水錶情略顯扭曲地捂着心口,緩緩轉身望向了獒戰的背影。她在心裡默默地念道:原來我只是個暖*妾……獒戰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你看不上一個暖*妾,暖*妾又怎麼了?她照樣也可以拿出自己的性命去愛你。你爲什麼都看不見呢?好吧,暖*妾是吧?我會讓你知道一個暖*妾也有你不可小看的能耐!
又一陣勁風掃過,吹起了她耳際的貼發,也露出了她側臉上那濃濃的幽怨。她駐足停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走了。
下午時,布娜被押下了寒洞,送到了獒拔面前。對於蠶室爆炸之時,她果然一口承認了。問及緣由時,她聲淚俱下,婉轉幽怨道:“我真是一時糊塗,真不是故意要給蠶室搗亂,想毀了姑姑親手創立的蠶室的。我只是……只是受不了嬋於夫人的辱罵和嘲諷,一時想不開所以……”
“你胡說什麼!”嬋於夫人當即臉色大變,指着布娜喝道,“我什麼時候辱罵你嘲諷你了?你別自己死不足算,還拉我一個做墊背的!” wωω. TTkan. c○
“不是嗎,夫人?”布娜淚眼汪汪地望着她說道,“自打大首領宣佈了我和獒昆的婚事後,您就沒看我順眼過。在外頭也就罷了,您頂多不理我,可到了蠶室,您總跟我過不去,雞蛋裡挑石頭地找我的碴!罵我,那都是家常便飯了。您還威脅過我,說但凡您還有一口氣在,我就別想嫁給獒昆!”
“嘿!這才真不要臉啊!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什麼時候這麼威脅過你了?誰聽見了?誰聽見了?”嬋於夫人矢口否認道。
“大首領,”布娜對獒拔委屈地哭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嬋於夫人除了辱罵我之外,還罵我姑姑不正經,在寨子裡勾三搭四,招這個惹那個,就是個不要臉的搔貨罷了,那些清高賢惠都是裝出來的……”
“哎哎哎,你別越說越過分了啊!”嬋於夫人激動地都站了起來。
“坐下!”獒拔瞟了她一眼。她不敢再說什麼了,只好鼓着腮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就因爲這樣,你就起心把蠶室給炸了?”獒拔問道。
“我並非想要毀掉蠶室,只是想弄出一場小小的混亂,讓嬋於夫人擔個失察之罪,離開蠶室。有她在,我和姑姑根本沒法在蠶室繼續幹活兒了……”布娜說到這兒,傷心地掉下了幾顆眼淚珠子,“我知道我和姑姑都只是外人,遭逢劫難才流落到此,多虧了大首領您的收留,否則早已性命不保了!所以我和姑姑,以及所有東陽族人都是誠心爲大首領您效命的,絕沒有半分不忠之心。可嬋於夫人……她總覺得我和姑姑對獒蠻族的男人有非分之想,屢次出言羞辱謾罵,我實在是……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才……我知道錯了,大首領!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必定好好爲您效力!”
說罷,布娜嗚咽着趴在了地上,其情其狀着實令人憐惜。認下爆炸的事情雖是若水的主意,但布娜所控訴嬋於夫人的罪狀那的的確確是真的,所以布娜的表現完全可以用真實自然來形容,也更能惹起衆人的同情。
“嬋於,”獒拔正色道,“你怎麼說?”
嬋於夫人忙起身辯解道:“大哥,你可不要信她啊!我罵她幹什麼?我罵她姑姑幹什麼?簡直是一派胡言嘛!我什麼時候罵過了?誰聽見了?大哥,你千萬別給她哄了,得再好好審審她,沒準她還是個細作呢!這種人不能留在我們獒青谷,留下就是禍害,必須趕出去!”
“趕出去?趕出去她還有活路嗎?”若水口氣淡淡地插一句。
“這就怨不得人了呀!這都是她自找的!哎,我說若水,聽你這話像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啊!難道你還真信她的話?反倒不信我?”
“我只信我親耳聽到的。”
“你什麼意思?”
若水忽然起了身,半跪在了獒拔跟前說道:“此事原本不該妾身插嘴,但妾身不忍看布娜公主就這樣被逐出獒青谷,落個萬劫不復的下場。人家已經是落難至此,若我們還要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地將她趕出谷,被外族知道,是要嘲笑我們獒蠻族欺負弱小的。所以,妾身不得不站出來,替布娜公主說兩句公道話。”
獒拔擡手道:“起來說話。”
若水起了身道:“要說嬋於夫人辱罵布娜公主之事,妾身倒還真聽到過一兩回……”
“你什麼時候聽到的?”嬋於夫人臉色微變道。
若水沒理她,繼續對獒拔說道:“不單單是妾身,想必蠶室內還有不少人聽見過。嬋於夫人爲難布娜公主,這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想必夫人是因爲不願意讓獒昆娶布娜,所以才遷怒於布娜。大首領若不信,可以喚蠶室的人來問問,又或者問問嬋於夫人近身之人。”
一提到這近身之人,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嬋於夫人背後的使女菖蒲。菖蒲立刻走上前去,跪下道:“大首領,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什麼都還沒問你就說不知道?”獒通疑心道,“心虛啊?老實說!嬋於夫人到底有沒有辱罵過布娜公主和微凌夫人?”
菖蒲趴在地上,顯得十分膽怯。若水轉身對她輕聲道:“有大首領在,只要你說的是實話,大首領不會爲難你的。可你若當着大首領的面兒還說假話,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菖蒲慌張道:“奴婢不敢撒謊!奴婢……奴婢的確是聽到過那麼一兩回……”
“什麼?”嬋於夫人臉色大變,指着菖蒲喝問道,“你個賤婢胡說八道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辱罵過了?你仔細說話!”
菖蒲全身發顫道:“奴婢不敢隱瞞大首領,嬋於夫人的確很爲難布娜公主,也曾說過一定會把布娜公主和微凌夫人逐出獒青谷,省得她們……”
“省得她們什麼?”若水追問道。
“省得她們盯上大首領一家子的男人不放,想把獒蠻族變成她們的東陽族!”
“胡扯!”嬋於夫人壓不住心口的怒火,兩步上前將菖蒲踹翻在地上。獒昆忙上前拉住了她,她怒火沖天地指着菖蒲罵道:“你個小踐人!你收了別人多少好處來污衊你的主母?我當真是眼睛瞎了,居然沒瞧出來你還是個白眼狼!”
菖蒲面帶懼色,縮成一團道:“奴婢只是不敢隱瞞大首領……夫人請恕罪!”
“你……”
“行了!”獒拔忽然喝了一聲。
獒昆也勸了嬋於夫人幾句,她這才怒氣未消地退回去坐下了。她板着臉,斜眼瞟着菖蒲和布娜,氣呼呼地說道:“也對!人家是金貴的公主,走到哪兒都是金貴的公主,我數落了兩句就要死要活要爆炸的,這寨子裡還有誰敢說她?索性就讓她做了獒蠻族的公主好了,隨她怎麼任意亂來!只有一點,這樣的女人怎配嫁給我們獒昆?到底我們家獒昆是個什麼玩意兒?是不是隨便一隻山貓野狗都能要的?”
布娜挪了挪膝蓋,衝嬋於夫人跪拜道:“夫人,我知道我這回禍闖大了,心眼兒也小了些,不該跟您這麼一個長輩斤斤計較。求您看在我的確無路可走的份上,您就原諒我這回吧!”
“哼!”嬋於夫人挪過身子,不想看她那張虛僞矯情的臉了。
這時,獒拔問獒戰道:“戰兒,你以爲該如何處置?”
一直沒說話的獒戰緩緩起身道:“無論此回布娜炸庫房因何而起,事情是她和鵲兒做的,這是不爭的事實。鵲兒已經身故,布娜也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獒戰哥哥!”布娜哀求道,“求你別把我逐出獒青谷!離開了這兒,我真的無路可逃了!求你和大首領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打今天起,我不再是東陽族人,我就是獒蠻族人,誓死也會爲獒蠻族效力的!”
獒戰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既然你自認是獒蠻族人,那我就得拿獒蠻族的規矩來懲治你。依照以往的規矩,你將被派往南邊翠鶯谷種茶開荒,自然了,你也不再是什麼公主了,只是一個普通的族人而已。倘若你願意,即刻去翠鶯谷;不願意的話……”
“我願意!”布娜忙接了話,一臉誠懇道,“我願意接受獒戰哥哥你任何的懲罰!也心甘情願成爲一個獒蠻族人!”
獒戰擡了擡手,吩咐木棉道:“立刻帶了布娜去翠鶯谷!打今天起,她就不再是東陽族的公主了,吩咐下去!”
木棉應了一聲,拉起布娜走了。一旁坐着微凌夫人一直沒吭聲,直到布娜被木棉帶走之後,她才起身向獒拔行了個禮。獒拔擡手道:“夫人有話就說,不必如此。”
“多謝大首領,多謝獒戰,肯饒恕我們家布娜。我爲布娜的所作所爲感到失望之餘,也覺得自己難辭其咎。身爲她的姑母,沒有管教好她,險些給族內帶來巨大損失,我也理應受到懲罰纔是。”
“夫人嚴重了,此事也非夫人所願。”
“話雖如此,但我心裡終究是過意不去。剛剛布娜提醒了我,其實我攜族人來谷已經差不多半年了,一直得大首領和諸位照顧,心裡十分感激。倘若大首領不嫌棄的話,請接納我們東陽族人成爲獒蠻族的一份子吧!”微凌夫人說着深深地向獒拔鞠了一躬。
“你想帶着你東陽族人歸順我們獒蠻族?”
“其實我早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害怕給大首領添麻煩。原本想等蠶桑之事有了成效,再向大首領請求的。既然今天布娜說到這兒了,那我就斗膽請大首領應允,應允我們東陽族人成爲獒蠻族的一份子,一起爲獒蠻族的將來而效力!”
巴山點頭道:“夫人有這份心,真是難得!我以爲,大首領不該拒絕夫人這片好意,理應收納了她從東陽族帶來的人。如此一來,我們獒蠻族就更加壯大了。”
其他幾個族老也紛紛點起了頭來。獒拔沉思片刻後,問獒戰道:“戰兒,你以爲呢?”
獒戰瞟了一眼微凌夫人,搖了搖頭道:“我以爲不妥!”
微凌夫人略微吃了一驚,轉頭看向獒戰問道:“爲何不妥?我們可是誠心誠意想歸順獒蠻族的。難道獒戰你有什麼顧忌?”
“是啊,獒戰,”獒通接過話道,“哪兒不妥了?二叔認爲這很妥當啊!反正他們也不會回東陽族了,都願意留在獒青谷裡,爲何不收納了他們成爲一家人,多好啊!”
巴山也贊同道:“獒戰,你二叔說得很在理。我們獒蠻族正是缺人之時,收納了東陽族人,既可安撫他們的心,也能壯大我們自己,何樂而不爲呢?”
獒戰輕蔑一笑道:“巴山長老和二叔不會覺得我們這麼做有些欺負孤兒寡母了?布娜犯事是布娜的事,爲什麼要牽扯到所有東陽族人?她一人自貶爲普通獒蠻族人,所以她的族人全都要歸附了我們?他們沒了主人尚可,但微凌夫人尚在,我們要在這個時候收了他們,那就真成欺負人了,外面的人會怎麼笑話我們?要壯大獒蠻族,有的是辦法,非得用這個?”
巴山爭辯道:“可東陽族人老這麼以客居禮始終不是長久之計,收納融合纔是上上之策。”
“我早想過了,人家是逃難到這兒來的,相信我們獒蠻族纔會跑到我們這兒暫避,所以我們不應該這麼小家子氣,趁火打劫,而是應該拿出大族的氣度來對待他們。”
“怎麼個對待法啊?”獒通有些不滿道,“難不成你還想幫他們把東陽族從胡爾手裡搶回來,再送他們回去?”
“其實很簡單,”獒戰嘴角勾起一絲陰笑道,“等我們收復了烏陶族,將烏陶族其中一塊領地送給微凌夫人,由他們自己去那裡繁衍生息,我以爲這纔是大族強族應該有的氣派,而不是趁別人不如意的時候收了人家。二叔以爲呢?”
“這……”
“說得好!”獒拔看着自家兒子不住地點頭道,“戰兒這主意正合我意。其實收了東陽族人不失爲一件好事,但戰兒的主意更能顯得我們獒蠻族大族的氣度和寬廣的胸襟。微凌夫人,你放心,待我們收服了烏陶族,我一定會送你一塊兒領地,讓你帶着族人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那怎麼好?”微凌夫人臉色有些變了。
“夫人不願意?”獒戰瞟着她問道。
“當然不是了!”微凌夫人忙辯解道,“我是覺得受*若驚了!你們能收留我們,已經是極大的恩德了,怎麼還敢白白要你們一塊兒地方?實在是受之有愧啊!”
獒拔笑道:“你也不必覺得受之有愧,就當是我們答謝你教授我們族人養蠶之法吧!一塊兒地方而已,對我們獒蠻族來說算不得什麼,夫人就不必再計較了!行了,布娜之事就到此爲止,往後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那昆兒和布娜的婚事呢?”嬋於夫人着急地問了一句。
獒拔沒回答她,起身就走了。獒通很不滿地瞥了她一眼,訓道:“這種話都要問,你可算蠢到家了!如今如願了?哼!”說完他也起身拂袖而去。
隨後,議事廳裡的人都散去了。微凌夫人臉色鐵青地回了自己院子裡。她坐在房內思量時,魯不攢推門進來了。她瞥了一眼魯不攢道:“事情辦得如何?”
魯不攢道:“不會有人懷疑,只會認爲鵲兒是意外滑下山谷而死。”
微凌夫人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那就好!我們不能再出差錯了,再出差錯我們就只有滾出獒青谷了!”
“公主呢?”
“哼!”微凌夫人蔑笑道,“往後都不必叫她公主了!”
“爲什麼?”
“她爲自保,自貶爲獒蠻族人,已經被罰到翠鶯谷做苦力去了。我果然應該早些放棄她,她那樣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倘若她遇事夠鎮定,依照我的吩咐去做,又怎麼會得如此下場?真是無可救藥!”
魯不攢沉默了片刻後問道:“公主自貶爲獒蠻族人,那我們往後怎麼辦?是不是也要歸順於獒蠻族?”
微凌夫人冷笑道:“可惜啊,有人不準!”
“誰?”
“還能有誰?獒戰唄!我主動提出要歸順獒蠻族,原以爲獒拔會欣然答應,哪兒知道獒戰居然跳出來說了一大堆廢話,就不肯收納我們了。”
“獒戰?”魯不攢臉上掃過了一絲疑慮,“他爲什麼會不答應?難道他對我們東陽族一直都有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