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不見了,這是貝螺第二天早上才發現的。她立刻把安竹找來了,安竹也迅速派人在寨子內外尋找,但一整天過去了,阿越像人間蒸發了似的,一點蹤跡也沒有。
到了晚上,安竹那邊依然沒傳來什麼好消息,貝螺連吃飯的心思都沒有了。阿越向來離她不會有十米遠,這回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呢?
正當她獨自坐在塌邊握着筷子發神時,忽然有人推門進來了。她因爲想得太入神了並沒在意,直到一雙白淨的手伸了過來,手上還拿着一封信時,她才收回神擡頭一看,原來是那天下午素珠訓斥的那叫惠兒的丫頭。
“夫人,這是剛纔一個族人送來的,說是給您的。”惠兒語氣輕柔道。
“是嗎?”貝螺接過信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惠兒退出房門後,貝螺有些納悶地拆開了那封信,剛一拆開,一根簪子就從信中掉了下來。她撿起來定睛一看,整張臉都白了,這不是阿越姐姐一直戴着的那隻簪子嗎?
她忽然意識到這封來信不簡單,忙展開信看了起來。信很簡短,不過寥寥二十多個字,好在都是貝螺認識的。當她看完那二十多個字,理解了其中意思後,整個人都有些僵硬了。
愣了大概幾秒後,她緊握着那封信,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起了步子,又不時地往外看了幾眼。一小會兒的斟酌後,她咬了咬牙齦,彷彿打定了什麼主意,從櫃子裡取出了獒戰送給她的那把象牙匕首藏在了袖子裡,然後開門偷偷地從後院出去了。
她一路快走,從寨子東門出去了。守衛以爲她是去小園圃那兒,還很貼心地遞上了一支小火把給她照明。她舉着那火把出了寨子,卻不是往小園圃方向而去,而是往通向峽谷的那條小道上走的。走到那個分岔口時,她停下了腳步,舉着火把四下張望了幾眼,就在此時,手裡的火把忽然被人打掉,火把掉落在旁邊水坑裡,滅了。
她驚了一下,迅速轉身,同時也將手探進了袖口裡,準備拔出匕首。但還是晚了一步,對方已經先用冰冷的刀刃抵住了她的脖子,令她不禁渾身一顫,縮起了脖子。月色下,她使勁眨了兩下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對方那張臉道:“是你?”
“公主最好別嚷嚷,否則,您和您肚子裡的小王子都得跟着文姬娘娘下地府去!”對方的聲音冷得像天上的寒月。
“阿越姐姐呢?”
“看來公主對阿越真的很好,我一說綁了阿越,您立刻就趕來救她了,真是主僕情深啊!”
“不想聽你廢話,我已經來了,阿越姐姐呢?你爲什麼要綁她?”
“公主放心,阿越好好地躺在竈房後面那間小柴屋裡,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她的。公主,請吧!”
“去哪兒?”貝螺不解道。
“離開獒青谷,回夷陵國都城。”
“爲什麼?難道你也是夷陵國細作……”
“這不是你該問的,”對方手裡的匕首又貼近了貝螺脖頸肌膚一點,“好好地給我帶路,我知道峽谷裡有一條密道,但我不知道究竟在哪兒,我想公主應該是知道的,那就請公主帶路,我們一起離開這個獒青谷,回夷陵國都城去。”
“我可以帶你離開,但我不會去夷陵國都城。這樣好了,我送你出去,你走你的,我回我的。”
“哼哼,那可不成,如果這趟回夷陵國少了公主您的話,那就沒意思了。您必須跟我一塊兒回去,聽清楚了嗎?必須!如果您敢稍微反抗一點點,我就一刀捅在您肚子上,讓您一屍兩命!”
“你到底是什麼人?”貝螺納悶地看着這個女人問道,“難道你真的是夷陵國細作?是誰派你來的?白涵嗎?”
“別跟我提那個賤男人!你只用知道,你必須跟我回夷陵國都城就行了!”
“那我應該怎麼叫你?還叫你……惠兒嗎?”
灰白色的月光下,那個一身黑色裝扮,頭戴小斗笠帽的女人正是之前不久才進大首領家的使女惠兒。貝螺怎麼也沒想到,今晚引她來這兒的人居然會是這個惠兒。這姑娘應該是獒蠻族本族人,祖上幾代都居住在這兒,家世沒有可疑,難道說她也是被誰收買了的嗎?
“別囉嗦了,公主,走吧!”惠兒笑容冷冰道,“這一路上有我作伴,您不會感到寂寞的。”
“你把我帶去都城幹什麼?”
“難道您不想去奔文姬娘娘的喪嗎?那位娘娘辛苦生養了您,臨到頭了您連一個頭都不願意去向她磕嗎?是不是太叫人寒心了點?我成全您,我送您去都城奔喪!”
“奔喪?”
“再不走,我這刀子可不認人了!”
“安竹會很快發現我不見了的。”
“我來之前已經替你找好了說辭,直到明天早上,她們纔會發現你也不見了。別那麼多廢話了,公主,我們啓程吧!我真的很期待你我的這一趟夷陵國之行,我相信一定會精彩!”惠兒面帶着邪笑冷冷道。
貝螺無奈,四下又無人,只好先依了那惠兒的意思。一路上,貝螺都在想法子逃跑,可那惠兒看得是實在是很緊,匕首一直不離她肚子,她怕傷到肚子裡的孩子,只能帶着惠兒從密道離開了獒青谷。
離開谷時,天已漸亮了。一身疲憊的貝螺實在是走不動了,癱坐在石頭上喘氣道:“要麼你弄輛馬車來,要麼你直接拖着我走好了,我真的走不動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惠兒不屑地瞥着貝螺道,“出身再低微的人只要過上幾天養尊處優的日子,就會連道兒都走不動了,也會以爲自己真就是公主了。”
貝螺聽她話裡有話,轉過頭來問道:“你什麼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走吧,下了這山,山腳下會有馬車等你的。你若再不走……”
“行了行了!”貝螺撐着後腰,挺着肚子吃力地從石頭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又說要捅我肚子讓我一屍兩命是不是?這話一路上你都說了幾百遍了,也不嫌煩?我走,我走行了吧?別拿我兒子出氣,他可沒招惹你。”
惠兒不耐煩道:“那就趕緊走,別那麼多廢話!”
來到山腳下時,那兒果然有一輛馬車和四個男人等候着。惠兒先走上前去與他們秘密地說一通話,然後才把貝螺押上了馬車,一路往夷陵國南邊邊境上奔去。坐在顛簸的馬車裡,貝螺用她那充滿好奇的眼睛在惠兒的臉上打了好幾個轉悠。惠兒轉臉來冷冷道:“還沒看夠?”
貝螺託着下巴,滿臉寫着我不懂我不明白我有疑問:“我是在想,你到底是哪路人馬派來的?是那狠毒的燕姬娘娘,還是那自作多情的白涵少主?又或者是魯不攢那神秘的主上?惠兒姑娘,既然我都上了你的賊馬車,你是不是多少跟我透露一點點啊?”
“都不是,你滿意了?”惠兒語氣孤傲冷淡道。
“啊?都不是啊?那你是哪一路人馬?看來這個夷陵國國情很複雜嘛,簡直可以說是四分五裂,各爲其主啊!哎,你綁了我,你家主上給你多少好處?”
“難道你還想給我更多?”惠兒斜眼瞟着她問道。
“說說唄,沒準我真的可以給你更多呢!”
“哼!”惠兒輕蔑一笑道,“你以爲我是奔金銀財寶去的?我要的是你給不起的,所以你最好還是別打聽了。你若想保住自己,保住你肚子裡的孩子,那就乖乖地聽我的話,千萬不要有任何想逃跑的想法。一旦你敢逃跑……”
“捅我肚子讓我一屍兩命是吧?”貝螺翻了個白眼,搖搖頭道,“唉,說來說去就這麼一句話。行了,我會乖乖的,只要你不動我肚子就行了。不過我必須得提醒你一句啊,我男人是誰,你該知道吧?”
惠兒又是一絲蔑笑:“看來嫁給那個獒蠻子你覺得很好啊!”
“有什麼不好的呢?”貝螺攤開手反問道,“我家狗狗多好一個男人啊!能爬樹能打狼,腦子也聰明,對我也好,這樣的男人在你們這兒不好找吧?還有,我家狗狗不是蠻子,人家是力拔山兮氣蓋世,懂嗎?”
“不懂,”惠兒冷冷回道,“也不需要懂,只要你自己覺得他是個寶就好了。你不累嗎?剛纔還嚷着腿兒快斷了,閉嘴養養神吧!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到達夷陵國邊境了。只要入了境,你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狗狗也奈何不了了。”
“那可說不定,”貝螺晃了晃腦袋不服氣道,“沒準我家狗狗還會殺到夷陵國來呢!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你了,是你執迷不悟,往後可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