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一連串的敲擊地面的聲音,吸引了不少人的回頭率。
一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閉着雙眼,手持導盲杖,正在盲道上一點一點艱難的向前探索者。
他身上揹着一個大布袋,布袋中乃是他的全部財產。
幾件舊衣服與一些生活用品。
布袋的最下方,用一條麻繩綁着兩個不算太大的茶杯式的飯盒,隨着他的走動,發出聲響,就好像激勵他前行的號角一般。
沈浪,天生眼疾,從小便不受家裡的待見,後來便被父母狠心的遺留在外。
用他父母的話說,他就是個災星,從出生一直到上學,家裡一直爲他的眼睛忙碌,所有的積蓄已經花完不說,還倒欠了一屁股債。
七歲那年,父母以找到一位隱士神醫之名爲由,把他帶入一片深山之中,狠心將其拋棄。
而沈浪,只是大哭了一場,並沒有被父母的遺棄而感到悲憤,反而樂觀開朗,無拘無束的自己過了十三年。
父母的疼愛在幼小的內心已經化爲泡影。何爲父母?簡直是個笑話。
十歲那年的某一天,沈浪爲了填飽肚子,在街邊乞討。討來幾塊錢買了一個包子後,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爲了躲雨,加上他走的又有點急,不幸被一輛疾馳的汽車給撞倒在地。司機見撞到人了,便把他擡到路邊的巷子裡,隨後開車逃離了。
天可憐見。
等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沈浪驚奇的發現自己眼中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眼前的事物是如此的清晰。飛馳的汽車,璀璨的霓虹燈,嬉笑的行人,一切的一切展現在自己的眼中。
沈浪當時高興壞了,自己的眼睛被車子撞了後,居然能看見了。
他高興的一晚上沒睡着覺,滿心歡喜的計劃着等到天亮後,自己去找一份工作,起碼以後不用乞討了。
可是,世事難料,當太陽升起的時候,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再次進入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世界。
沈浪已經絕望了,淚水不停的的往下流。
這是自父母拋棄自己後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哭,哭的很傷心。
他恨老天,爲什麼給了他希望卻再一次無情的剝奪了自己重見光明的機會。
那天,沈浪躺在自己那所爲的家裡,一天沒挪地方。
他想到了死,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一切的一切都即將結束了呢。
自尊心極強的他一直爲父母拋棄自己的事耿耿於懷,發誓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哪怕永遠也看不見,也要活出個樣來,讓拋棄自己的父母后悔,後悔當年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一天,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自己以後的生活,想到了自己的遠大夢想,想到了。。。。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奇蹟再次發生了,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眼睛再一次看到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也匪夷所思,不知道原因。
但是當太陽即將升起的時候,他的視線又開始變得模糊,直到陽光普照之時,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沈浪有點激動,他猜想到自己的眼睛可能與太陽有關,白天看不到,晚上能看到。
爲此他請教了一位中醫老先生,自己這是什麼原因。
老中醫並沒有嫌棄他,反而耐心的給他講解。
告知他,他的這種情況是醫學內俗稱的雀盲症,也稱之爲鬼眼。
通俗點講就是,他的眼睛就跟貓頭鷹一樣,白天見不得一點陽光,但是到了晚上,卻非常清晰。
就這樣,沈浪白天睡覺,晚上出去找點事做,一直過到現在。
“啪”
導盲杖碰到一個類似紙箱子的物體,發出了響聲。
沈浪停了下來,又敲了幾下,發現自己的腳下的盲道上,似乎放了障礙物。
“哎,我說你這死瞎子,你瞎敲什麼呢?給我敲壞了,你賠得起嗎?”
一名商販正對着沈**罵着。
沈浪則是微笑着回道“這位大哥,你也說我是瞎子了,那麼我走在盲道上合情合理啊,到時你,佔用盲道,給盲人帶來不便,你是不是得給我個說法呢?”
商販不悅道“給你說法?什麼說法?趕緊滾開,別耽誤我做生意。”
沈浪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看,在你對面便是市場,你要擺攤,可以去市場裡擺,爲什麼要亂佔盲道呢?”
“你怎麼知道對面就是市場?”
沈浪笑道“當然是用耳朵聽,鼻子聞咯。”
“全場賣兩塊,挑啥拿啥買啥都兩塊,兩塊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喇叭傳出來的聲音,讓商販一陣臉紅。
怒吼着說道“趕緊滾,小心老子打你。”說着,便上前推了一下沈浪。
“哎呦,欺負人了啊。”沈浪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鬧道“大家來評評理啊,這個人佔了盲道不說,還欺負我這個瞎子,真沒天理啊。”
附近的行人紛紛走了過來,聽到地上沈浪的哭鬧聲後,對商販指指點點。
“你這個人真有出息啊,欺負一個瞎子,本事真大啊。”
“就是,欺負一個瞎子,真不要臉。”
“就是就是,太不要臉了。”
攤販頓時急了,解釋道“我根本沒碰到他,是他自己倒的。”
“欺負人還狡辯,還是男人嗎?”
“就是,不要臉到這種程度,你還真是極品啊。”
沈浪抹了把眼淚說道“我只是勸他不要佔這盲道,他就推我,現在我感覺我的腰好疼。”說着順手去摸了一下說道“呀,我感覺我的腰沒有知覺了,啊?我的腿怎麼也沒反應了。”
“打電話報警,惡意傷人。”
“對,打電話報警。”
商販連忙說道“別別別,不要報警。”蹲下身來祈求道“小哥,不不,這位小爺,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我給你道歉。”說着拿出二百塊錢塞在沈浪手中說道“這是點小意思,別嫌棄。”
“啊,我的腿好疼啊。”沈浪又叫了一聲。
商販差點哭出來,說道“爺。。。爺。。。我給你五百,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沈浪回過頭說道“真錯了?”
“是是是,我真錯了,”商販道“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
於是沈浪把錢收好後,慢慢的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身子高興的說道“我的腰沒事了,真是太好了。”
“哼,幸虧這個小哥沒事,要不然我非報警不可。”
“算你走運,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是是是,我錯了,請大家原諒。”商販道。
沈浪對周圍的路人致謝道“感謝大家,這位大哥已經深刻的知道了自己的錯誤,已經跟我道過歉了,說要痛改前非。所以我便不計較他的過失了,謝謝大家了。”
周圍圍觀的人漸漸的散去了,沈浪笑着說道“這位大哥,以後做事呢多考慮下後果。”
商販道“是是是,您慢走。”
沈浪拿着導盲杖,慢慢的向前走,回頭對商販說道“以後脾氣不要那麼衝,和氣生財嘛,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記住咯,我是好人。”說完,笑着離開了。
“撲通”
商販直接摔倒在地,沒敢喊出聲,怕再招惹道這位爺,內心罵道“去你特麼的,你也叫好人,敲詐了我五百塊,你要是好人,老子特麼的是好人的祖宗。你特麼的給老子等着,別讓老子再遇到你。”
沈浪一路哼着小曲,左拐右繞的來到一處小院門口,輕輕的敲了下門。
“誰啊。”
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隨後大門被打開,一名穿着普通,扎着一個大馬尾的十六七歲女孩走了出來。
沈浪笑道“是雯雯嗎?”
孫雯雯一懵,看着眼前的大男孩,隨後開心的說道“你是。。你是沈浪哥哥?”
“是啊。”沈浪說道“雯雯都長這麼大了啊。”
“沈浪哥哥,趕緊進來。”孫雯雯拉着沈浪的手便朝院內走去,隨後喊道“媽,媽,沈浪哥哥回來了。”
齊慧芳走出房門,見自己的女兒拉着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孩子走了進來,連忙迎了上去,笑着說道“阿浪回來了?”
沈浪道“齊阿姨,兩年多沒見了,身體還好嗎?孫叔呢?”
齊慧芳笑道“好,我很好。你孫叔上班去了,一會就回來了。”
“慧芳?怎麼不關門呢?”一位渾身黝黑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
齊慧芳笑道“貴財,你看誰回來了。”
孫貴財擡起頭,片刻後大笑道“沈浪,你小子終於回來了。”
沈浪笑道“孫叔,聲音還是如此的洪亮啊。”
“哈哈,好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趕緊去洗漱下,換身衣服,咱們今天好好慶祝下。”
沈浪說道“好,我去換身衣服。”說完,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內,沈浪腳步凝重,慢慢的聞着房間內的氣息,內心深處久久不能平靜。
這裡,充滿了沈浪所有的回憶,這裡對沈浪意義非凡,是這十幾年來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沈浪眼睛剛能夜視沒多久,在一次乞討的路上,救了一名老人。
老人當時昏倒在自己面前,他二話不說,背起老人便朝不遠處的醫院跑去。
急救醫生說,如果再晚兩三分鐘,老人便會錯過最佳治療時機,就這樣,沈浪與老人結下了一段善緣。
老人姓範,家是本地人,生活富裕且很有品味,沒事的時候喜歡寫寫書法,彈下古箏等樂器,過得很滋潤。
範老有兩個兒子,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可惜的是在一次全家旅行的途中,發生了車禍,一家四口如今只有範老一人存活。
失去親人的巨大打擊,讓一位年邁的老人差點直接面對死神,幸虧沈浪的幫助,不然,老人真的要撒手人寰了。
就這樣,沈浪與範老生活了幾年,這幾年,沈浪精心照顧範老的起居,讓老人享盡天倫。
範老也將自己的一切都教授給他,現在的沈浪,無論書法還是樂器,都非常精通。
三年前,範老因病去世。離世前,將自己的院子留給了沈浪。而他在這裡居住了一年多,直到遇到了孫貴財一家三口。
把這個院子留給他們家居住並照看,自己一人出門流浪去了。
沈浪伸手觸摸房間內的擺設,與範老一起的種種涌上心頭。
房間內一塵不染,看來孫貴財一家一直都是很用心的照看這裡。
來到古箏面前,沈浪坐了下來,舒了一口氣,手指慢慢的在琴絃上彈奏了起來。
一曲悠揚的琴聲傳遍了整個院落,使人心曠神怡。琴聲中帶着些許的悲傷,讓人聽了後,不禁有點黯然。
沈浪忘我的彈奏,腦海中不斷的閃爍着在這裡的種種。一曲終了後,沈浪眼睛有點溼潤,回憶總想哭,索性放下以往的一切,迎接新生活。
孫雯雯走了過來說道“沈浪哥哥,我媽媽讓我叫你過去吃飯。”
沈浪站了起來笑着說道“好,咱們去吃飯。”
孫貴財夫婦已經準備了一大桌子,就等沈浪過來一起吃了。
“哇,孫叔,齊阿姨,這麼香啊。”沈浪沒進門便大聲喊道。
孫貴財笑道“這不是你剛回來嗎,我跟你齊阿姨要好好的犒勞你一下。”
沈浪道“孫叔,你這是說哪裡的話,這幾年,你跟孫阿姨幫我照看這個院子,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齊慧芳說道“阿浪啊,這幾年你一人在外,沒找個一聲看下你的眼睛嗎?”
沈浪眼睛的秘密,只有範老知道,其餘的人沈浪隻字未提。
“看了,但是都束手無策。”
齊慧芳說道“你也別在意,會好起來的。”
“謝謝齊阿姨。”
孫貴財道“好了,都別說了,沈浪,趕緊坐下吃飯吧。”
衆人坐下後,孫貴財給沈浪倒了杯酒說道“今天高興,咱們喝點酒慶祝下。”
“貴財,你少喝點。”齊慧芳勸說道“你的身體不太好,注意下。”
孫貴財說道“沒事,就喝一杯,來沈浪。”
沈浪接過杯子聞了下,笑着說道“哇,二鍋頭,還是五十六度的,這酒好。”
孫貴財笑道“沈浪,沒想到你一聞便知道是二鍋頭?我們條件有限,只能喝着這酒了。”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孫叔,您這是說哪裡話。這酒夠勁,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