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將中藥送上來,宋言謹看着那碗黑黑的藥汁沒有動彈。眼前的藥碗裡放的東西對她來說,似乎已經不單單是藥了。
藥汁漸漸放涼,宋言謹坐在牀上抱着自己的身軀,空洞的眼神像是在看藥碗,又像是看遠處。許久以後,她下牀端起那碗藥,仰頭灌了下去。
藥真的好苦,苦到不僅口腔,就連眼睛裡也滿是苦澀。心臟更是讓苦澀氾濫的不行。
她嚥了咽喉嚨,擡手擦掉嘴角殘留的藥汁,心臟漲的酸痠痛痛,難受之極。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她還可以有孩子嗎?顧臨深那麼渴望孩子的到來……
夜晚涼透了,在這個夜晚,她的四肢涼的發僵。一夜,她沒怎麼睡,第二天渾渾噩噩去了公司。
一直在等宋言謹好消息的劉思純一早進了辦公室,忙追問她:“怎麼樣?宋特助你昨天去醫院查了嗎?”
宋言謹整理書籍的手因爲劉思純的問題不由一僵,她眼神避開劉思純,掩飾的笑了笑:“查了,只是有些受涼。”
“受涼啊。”劉思純自語重複了一句,臉上帶着些許失落:“我還以爲是有孩子了,好可惜。”
宋言謹笑了笑,並沒有接話。可放在書本上的指關節卻微微泛着蒼白,放空的大腦因爲劉思純後來的話而晃神的更厲害。
“boss那樣的男人要是做爸爸了,一定是一個超級好爸爸,好期待。”劉思純沒發現宋言謹的異常,手壓在宋言謹桌前說道:“如果宋特助有孩子了,我可不可以當乾媽,幹阿姨也可以。”
“劉秘書……”宋言謹抿了抿嘴脣,垂着頭失神的厲害:“你能不能先出去一會兒?我有些累。”
劉思純微微一愣,退後了幾步,頷首道:“好。”她也沒多想,只當宋言謹這幾天身體不好,有些疲憊。
宋言謹一個人呆在寬大的辦公室,卸下所有防備,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臉上的肌肉卻還是緊繃的厲害,沒有鬆動。
一天在公司裡宋言謹都是渾渾噩噩,晚上回到家,陪着顧默嫺吃晚飯時,她盡力的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言謹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顧默嫺見宋言謹回來後一直心不在焉,夾了菜放到她碗裡不由細問。
宋言謹撥動着碗裡的米飯,擡頭看着顧默嫺,擠出笑意:“沒有。”
顧默嫺蹙了蹙眉,擔心說道:“要是哪裡有些不舒服,等會我陪你去醫院。”
“我真的沒事,可能是因爲有些累了。”宋言謹垂着頭回答,半碗米飯吃到最後也沒有吃完。
吃完飯,宋言謹要陪着顧默嫺看會兒電視。顧默嫺忙說道:“不舒服就早些上去休息吧,我自己看一會兒電視也睡了。”
“好,媽晚安。”宋言謹知道顧默嫺一直在追一部倫理劇,也沒有催促顧默嫺休息,自己上了樓。
晚上,宋言謹躺在牀上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睡意。迷糊中,高大的背影站至了她的牀前,彎着腰看她,溫暖的手撫摸着她冰冷的掌心。
宋言謹微微動了動手,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那張在自己身側的臉越發清晰。她張了張嘴:“你回來了。”
顧臨深點了點頭,聲音很輕:“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休息?”
宋言謹蜷縮起自己的掌心,淡淡說道:“有些累,想早點睡。”
“沒有想我嗎?”顧臨深的指腹細細的磨蹭着她白皙的指尖,垂着的雙眸緊緊鎖在她的手上。
宋言謹的眼睛帶着睡意的慵懶,眼底後卻藏着清醒,點了點頭。
顧臨深褪了身上的大衣,掀開被角,躺在了她的身側。擡手圈住她的腰身,薄脣靠在她脖頸間詢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他能看出來,她並不是很開心。
宋言謹的手撫上他放在自己腰身上的大手上,淺淺一笑:“我能有什麼事?”
“睡多久了?怎麼手腳還這樣冷?”顧臨深將她朝着懷裡緊了緊,用自己的身體暖着她的詢問。
宋言謹背對着顧臨深,臉色微變,張了張紅脣,欲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
她想告訴顧臨深所有事,可關鍵時刻,她卻發現,她根本就沒法張口告訴他。
“顧先生……”宋言謹微微側身,讓自己的身體背對着他更厲害了。
“嗯?”顧臨深眼睛放在她臉上,卻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宋言謹咬着自己的嘴脣,嗓音莫名發顫詢問:“你……是不是很喜歡孩子?”
聽到她的問題,顧臨深笑了:“是不是最近提孩子多了,言責編的腦袋裡想的都是孩子?”
他的大手扶着她的髮絲,滿眼都是暖意。在這一天開會裡,顧臨深沒有什麼後悔的,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把宋言謹帶上。昨晚在晚宴上,遇到一個可愛的小傢伙。
“言責編如果昨天一起去了,應該會很開心。”顧臨深隨口一說,嘴角卻是藏不住對孩子的笑意。
越是無心的話反而越真心,宋言謹的手不由抓了抓牀單,一雙眼睛滿是心事的躺在顧臨深的懷裡。
他那麼喜歡孩子,她現在更是開不了口。剝奪他的喜歡,宋言謹比任何人都不願意做。
“言責編?”宋言謹久久沒有說話,顧臨深輕輕喚了幾聲。
宋言謹輕顫的眼睛緩緩閉上,不知道怎麼接顧臨深的話,她只裝作睡着了。
顧臨深將被子拉至她的胸口,在她的側臉輕輕印下一吻:“晚安。”
他的動作很輕,卻讓宋言謹緊閉的眼睛猛的墜出幾顆眼淚。
他回來了,宋言謹反而做噩夢了。
夢裡,又是那個冰冷的湖面,又是喘不過氣的窒息感。還有無止境的求救聲。
“救我……救命……求求你,唔……救我。”
宋言謹的額頭滲出一層層的汗意,耳邊都是自己的求救聲。夢中,她似乎看着自己在湖面裡死死掙扎,但卻毫無辦法幫助自己。
噩夢中的宋言謹正緊緊閉着眼睛,紅脣蒼白乾燥,雪白的牙齒狠狠咬在自己的紅脣上,她發不出聲音。
“不……”宋言謹猛的睜開眼睛,從空洞噩夢裡出來,眼睛盯着絢爛的天花板才知道自己方纔做夢了。
她狠狠喘着氣,擡手摸了摸,額頭和脖頸間已經滲出了不少汗。她偏頭朝身側的顧臨深看了一眼,呼吸平順,安靜的讓宋言謹不敢有過大的動作。
這一天從外市趕回來,他應該很累。
宋言謹沒有吵醒他,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下了牀。進了洗手間。將整張臉都浸沒在冷水裡,再仰頭,臉色慘白的不像話,可大腦卻清醒很多,完完全全分清現實和噩夢。
這麼一下,她的睡意也醒了一半,朝着牀上的顧臨深看了看,下了樓。
半夜,顧臨深習慣性擡手抱住她,懷中的空落感讓顧臨深微微睜開了眼。旁邊早已沒有了宋言謹的影子。
顧臨深開了洗手間的門,並沒有發現宋言謹。下樓的廚房裡也沒有她,而是在一個她並不可能呆的地方發現的她。
酒室,宋言謹坐在中央的圓形吧檯旁。房間裡的燈光很暗,只有幾處小地燈,外加吧檯上方發着橘色光亮的小燈。
顧臨深在門邊站住了腳,宋言謹並未發現,開了紅酒,連連喝了幾杯。
她不像是品酒,更像是要用酒精鎮壓住什麼。
她一口喝盡了杯子裡的紅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臉上漲紅的厲害。
“言責編?”顧臨深穩健的腳步朝着宋言謹走去,眉頭微微皺着。
宋言謹聽到顧臨深的聲音愣了愣,碰觸到嘴角的紅酒杯停在半空中,偏頭看到了顧臨深:“你怎麼醒了?”
顧臨深在她的身側坐下,見她眼睛微紅。大手按在了她抓着酒杯的手上:“怎麼半夜起來喝酒?”
宋言謹的紅脣因爲酒精更加乾燥了,不由呡了呡紅脣,低聲道:“我睡不着。”
“怎麼了?”顧臨深知道宋言謹有事,不然她今天的態度不會這麼反常。
宋言謹沉默着,她現在很亂,根本就沒想好怎麼對顧臨深說。
就在宋言謹沉思深想至極,顧臨深的大手撫着她因爲酒精發燙的臉頰,嗓音溫柔:“告訴我,爲什麼哭?”
宋言謹一怔,掠起眼眸看他。四目相接,他目光明明那麼柔軟,可宋言謹卻不敢看。
“可能是太久不流淚了,眼睛有些發酸。”宋言謹轉過身,兩隻手握住面前的高腳杯。
“所以喝酒?”顧臨深看着她因爲紅酒而發紅的臉頰詢問。
宋言謹重重的點了點頭,眼睛依舊放在哪個杯子上:“嗯,想喝點。”
顧臨深看了她許久,知道宋言謹並不是因爲這件事喝酒。
“我陪你喝。”顧臨深從一側拿過一隻高腳杯,朝裡面注了紅酒。
宋言謹吞了吞喉嚨,垂着臉,喝了一口紅酒。
“顧大少。”宋言謹看着顧臨深,緊抿的紅脣鬆開,緩緩說道:“我想爺爺了。”
顧臨深倒着紅酒的手頓住,隨後房間裡又響起一陣倒紅酒的噗噗聲。
“如果想哭,那就好好哭一場。”顧臨深怕宋言謹這種情緒藏在心裡太久了,怕她會更加難受。
宋言謹搖了搖頭,發紅的眼睛看着他涌出笑意:“已經哭夠了,我沒事,現在好多了。”
顧臨深陪着宋言謹在紅酒室坐了好一會兒,兩人才上樓休息。
自從顧臨深夫人的消息爆出來後,宋言謹成了許多人豔羨的對象。and這期雜誌的熱門人物裡便有宋言謹的名字,楊若琳看着這期網名票選出來的結果,在自己的辦公室就把那份結果摔在了地上。
站在辦公室裡的企劃部經理忙又將地上的結果撿了起來,遞至楊若琳辦公桌較爲不起眼的位置:“楊總監,你是對這次的企劃不滿意嗎?”
楊若琳胸口怒氣難平,雙手抱臂喘着氣,眼睛盛着怒氣看向經理:“這就是你們企劃部交的成果?馮經理,整個公司,所有部門中企劃部的工資最高。and給你們那麼高的工資,可不是要你們交這麼大衆的東西來糊弄我!”
楊若琳把話說的這麼嚴重,聽得馮經理有些冒汗:“不是,楊總監,這是我們企劃部花了一個星期時間做的,昨晚還特意加了班,大家很用心。”
“用心不等於優秀!”楊若琳怒視着馮經理,接過馮經理的話:“and要做的是優質雜誌,而不是用心雜誌,你懂嗎?”
馮經理不明白爲什麼今天楊若琳會有這麼大怒火,但她是上司,他也不好辯駁,點了點頭:“我懂了。”
這次,楊若琳終於滿意了一些,點了點頭:“很好,把它拿走。”
看着楊若琳指了指的那份剛放上去不久的文件,馮經理無奈至極的拿了過來,剛要走,楊若琳又提醒道:“記住,and雜誌推選的人物,要是優秀的,而不要那些劣質品。”
“好的。”馮經理一頭霧水,可還是點了點頭。
出了楊若琳的辦公室,馮經理打開那份名單,在上面搜選了一圈,除了一個宋言謹,似乎其他的都是各個行業的精英,怎麼會有……
“哎呦!”想到了什麼馮經理猛的拍了拍自己的頭,一臉後悔莫及。他怎麼就忘記了,這楊總監可是對顧總有意思。
那就不難猜出,楊若琳口中的劣質品指的究竟是誰了。
馮經理出來後,楊若琳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邊的人正對着她說什麼,讓她的眉頭不由皺了皺。
“你確定?”語畢,楊若琳按住靠在桌面上的鋼筆,需要確切答案的詢問電話裡的男人。
那邊男人給了她一個無比肯定的回答,楊若琳深吸了一口氣,掛了電話。
這世間還真是所有事都巧的令人吃驚,楊若琳見到宋言謹和宋敏想見,就奇怪這兩人怎麼會認識,找人查了查,她才知道,宋言謹是宋敏的侄女!
楊若琳忽然就理解自己爲什麼會討厭宋敏,宋敏和宋言謹在冥冥中的關係就足夠令她討厭。現在知曉了,她更是不可能讓楊振華和宋敏有任何接觸。
想着,楊若琳忙給楊振華打了電話。最近,她要好好陪陪楊振華。
被人唸叨的時間長了,宋敏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今天鼻子怎麼這麼癢。”宋敏用紙巾揉着鼻子,偏過頭看宋言謹,見宋言謹正看着超市貨架上的小玩具怔怔發呆。
今天明明是宋言謹要帶她出來,現在反而是宋言謹怔怔發呆。
“看什麼?”宋敏推着購物車又倒了回來,順着宋言謹的眼睛看了過去。
宋言謹微微一笑,擡手擡起貨架上的小賽車,指尖滑了滑小滑輪。
宋敏見宋言謹眼睛裡都是喜愛之色,笑道:“現在這些孩子的玩具,可真是五花八門。就這麼一個小東西,也得不少錢。”
“是啊,孩子的東西現在都好貴。”宋言謹的眼睛放在那輛小車上,目光柔軟至極。
“難怪那麼多人都說,最好賺的錢就是女人和孩子的錢,這兩樣上的花費,都不能省着來。”宋敏微微擡首,衝着宋言謹另一側的貨架上看去。
這裡是兒童玩具專區,什麼玩具都有,看得人有些眼花繚亂。
宋敏褶皺的臉上露出淺淺梨渦:“等你和臨深有孩子了,孩子的玩具,全部交給媽。”
她當媽不負責,可這個外婆,她必定會當的很好。
“還能有嗎……”宋言謹笑意緩緩退下,聲音極低的嘟囔了一聲。
宋敏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宋言謹忙搖了搖頭,笑道:“沒有,我一個人自言自語而已。”
“你這孩子,最近怎麼也神神秘秘的。”宋敏無心的嘆了口氣,站在兒童玩具區和宋言謹聊天:“你爺爺當初最大的冤枉就是能抱到你和臨深的孩子,這輩子完成不了了。這也是我最大的最大的遺憾。”
宋言謹拿着玩具小車像是被釘在了那兒,挪不動腳步。靜靜聽着宋敏說着,心口苦的不像話。
陪着宋敏出來逛街,也沒買什麼大件,只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將購物車推到付款區時,宋言謹的眼睛心不在焉在四周遊走着。無意中發現了對自己指指點點的幾個女人,宋言謹收回眼睛,卻聽到那幾個女人的議論聲。
“前幾天網上很火的是她嗎?”穿着灰色外套的短髮女孩指着宋言謹詢問旁邊的女孩。
旁邊的女人點了點頭:“是她。好像是豐臨集團的什麼夫人。”
“是顧夫人。”短髮女孩得到了確定,不由說道:“你不知道吧,聽說這個女人是在那個顧總眼睛看不見時候嫁給他的,這顧總啊,爲了報答她,不但沒有和她離婚,而且對她特別好。”
“真的假的,還有這種男人?”
“當然是真的!”女孩很確信說道:“不過我覺得,那個顧總這麼替她想,她倒不一定會替顧總想。”
“怎麼說?”
“你說,這豪門不就是講究門當戶對嗎?她要是真愛這個男人,替這個男人想,我覺得她最起碼會放棄這段婚姻,讓顧總走更好的路。”
“切,你就嫉妒吧,這事要換成你,我想你也不會離開。又不傻,這世界哪裡還有那麼值錢的愛情啊。”
“……”
輪到宋言謹付款,宋言謹將卡遞了過去,結了賬,並沒有再聽那兩個人的話。推着車子離開了超市。
宋言謹和宋敏剛拎着購物袋走出來不久,顧臨深的車子停在了超市門口,下車替她們接過了手裡的購物袋。
“你怎麼來了?”看着忽然出現在面前的顧臨深,宋言謹有些吃驚。
顧臨深將東西都放進了後備箱,淡淡說道:“會議結束就過來了,上車吧。”
“媽,你也上車。”說着,顧臨深看向宋敏說道。
宋敏笑着點了點頭,坐進了車裡。宋言謹看了顧臨深好一會兒纔打開車門坐進去。
將宋敏送回家,顧臨深的車子並沒有朝盛墅的方向開去。
宋言謹發現路程不對,提醒顧臨深道:“不是應該走一路,怎麼走到三路來了?”
“想讓你看樣東西。”顧臨深轉動着方向盤,側臉看了一眼宋言謹說道:“你一定會喜歡。”
宋言謹面露疑惑,不知道顧臨深要讓自己看的究竟是什麼。
車子最後停在一處福利院,福利院的外觀應是剛粉刷的,很是嶄新,上面塗滿了卡通圖案,很有童趣。福利院不大,但是院子裡的植被卻很多,孩子游樂的施捨也不少。
“這是?”宋言謹認真的看了幾眼,用手指了指福利院詢問顧臨深。
她不知道顧臨深帶她來這兒做什麼,這似乎是她第一次過來。
顧臨深攬過她的肩頭走進去:“進去就知道了。”
宋言謹將信將疑的跟着顧臨深走了進去,院長見顧臨深過來,忙迎上去:“顧先生,您來了。”
顧臨深頷首,不忘記向院長介紹:“我太太,宋言謹。”
“你好。”宋言謹不知道來這裡做什麼,但很是禮貌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院長見到宋言謹,眼睛裡迸發出驚喜,忙握住了宋言謹的手:“您就是顧太太?今天終於有幸見到您了!真的太感謝你了,能見到你不容易!”
宋言謹讓院長熱情的態度弄的一頭霧水,不解的看向顧臨深。
“院長,能帶我們去看看泥塑嗎?”顧臨深攬着宋言謹並未鬆開,對着院長提議出聲。
“當然可以。”院長忙點了點頭,朝着顧臨深和宋言謹作出一個請的姿勢。
院長領着兩位去了院子後面的一個小竹林,林子裡矗立着一尊泥塑。
這尊泥塑做工很是粗糙,但從大致輪廓可以看出來是位女性。泥塑穿着一身小禮服,坐在板凳上,眼睛一大一小,鼻子也是歪歪扭扭的,可嘴巴卻堆的很好看,揚着的笑意也滿滿都是善意。它長髮披肩,發頂上特意帶了花環。遠遠一看,像是按照天使的模樣做的。
“院長,你可以先去忙。”顧臨深看了那泥塑片刻,收回眼睛對院長說道。
院長笑着,情緒有些激動的點了點頭。臨走前,又衝宋言謹深深的鞠了一躬:“顧太太,真的太感謝你的善心了。”
“您別這樣。”宋言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扶起院長。
院長感謝的看着宋言謹,不多打擾,撤離了竹林。
宋言謹滿是疑惑的看着顧臨深:“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言責編看一看泥塑的名字。”顧臨深指了指眼前的泥塑提醒宋言謹。
宋言謹朝前走了幾步,低頭看着泥塑上的名字。
“宋言謹。”宋言謹看到那三個字整個人一驚,這尊泥塑是自己?
顧臨深見她吃驚不小,不由笑了,解釋道:“這是福利院的孩子們爲你做的。”
“還記得拍賣會的手工製作?”顧臨深又偏頭看她反問。
宋言謹回過神,烏黑的瞳孔漸漸放大,有些吃驚:“丁朝輝丁先生的拍賣會?”
“當初顧太太拍賣的善款被用進了這家福利院,這泥塑便是院長帶着孩子們完成。”顧臨深擡手撫了撫屹立在竹林裡的泥塑。即使孩子們做的並不精緻,甚至看不出來是宋言謹的面容,冠上她的名字,顧臨深依然覺得像她。
宋言謹沒想到一年前她無心的一件事會讓別人這麼掛在心上,或許,當初她要是知道那個手工製作要那麼多錢,她應該不會拍。誤打誤撞讓人掛在心上,宋言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看着那泥塑,這幾天裡,宋言謹難得露出了幾分笑意。
來了福利院,顧臨深提前安排,給孩子們都帶了禮物。
在福利院的院子裡,一羣孩子抱着禮物朝宋言謹涌了過來:“你是宋阿姨嗎?”
宋言謹看着孩子們眼睛的光亮,有些被觸動,彎腰摸了摸孩子的頭:“是我。”
聽到她是那個宋阿姨,孩子們都圍了過來。
宋言謹與他們之間似乎根本就沒有屏障,很快就打成一片。
小傢伙湊近宋言謹身邊,喜歡的說道:“宋阿姨,你好漂亮。”
“你也很可愛。”宋言謹眼睛裡帶着女性特有的柔和,對孩子很是善良。
“阿姨,你和那位叔叔結婚了嗎?”小傢伙一看到一對對過來的男女,總是好奇對方的關係。
宋言謹點了點頭,回答孩子的問題:“結了。”
小傢伙揚着笑意,靠在宋言謹耳邊說着悄悄話:“叔叔這麼帥,那阿姨以後的孩子也會很可愛。”
宋言謹一愣,彎腰看着最純真的孩子,有些被觸動,扯了扯嘴角:“謝謝你。”
出了孤兒院後,宋言謹猶豫的站住了腳,對顧臨深說道:“顧總,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有句話想對院長說。”
“好。”顧臨深頷首,鬆開她的手。
宋言謹快步走進了福利院,找到院長後,商量道:“院長,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顧太太有什麼事直說。”見到去而復返的宋言謹,院長有些吃驚。
片刻後,宋言謹拿着泥塑的工具重新走進了小竹林,彎腰在泥塑下寫了幾個字。
等到宋言謹從福利院出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她的手上還沾染了一些泥巴。
“走吧。”宋言謹用紙巾擦了擦手上車。
顧臨深看着她很忙的模樣,詢問道:“剛剛做什麼了?”
宋言謹勾着嘴角,笑的開心:“秘密。”
既然她特意回去的,當然不會告訴顧臨深,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要不然秘密就不靈了。
顧臨深笑了笑,也沒有問,開車直接回了盛墅。
晚上,顧默嫺讓張媽送了藥物過來。宋言謹看着那碗烏黑,而又味道極難聞的中藥有牴觸,可還是順從的喝了下去,顧默嫺的一片苦心,她是不會浪費的。
早上,嚴竟趕着上班。穿好衣服後看着牀上的莫菲瑤提醒:“我給你約了李醫生,你今天去醫院看看。”
“前幾天不是剛做過產檢?怎麼又去?”莫菲瑤的眉頭有些發皺,現在她正在反應期,聞到藥水的味道就想吐。
嚴竟繫着領帶,衝她笑了笑:“李醫生是權威,不好約,好不容約到就不要浪費。”
莫菲瑤嘆了一口氣,下牀,有些埋怨嚴竟:“懷孕這麼久,你還從來沒有陪我去做過產檢,每次都是媽陪着,我真的……”
“真的什麼?”嚴竟偏頭看她一眼。
莫菲瑤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有些嘮叨。你陪我去不行嗎?”
“你知道公司最近很忙。”嚴竟抱歉的看着莫菲瑤,在這一方面,他也沒辦法。
“我不想讓媽陪着,你上次在醫院,她差點和宋言謹打起來。害的我回來幾天都睡不穩。”莫菲瑤皺着眉,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腹部,一心都放在自己的寶寶身上,還未發現自己說漏了什麼。
當時她和宋言謹相撞,要不是她站得穩,說不定還能傷到孩子。後來,宋言謹快走了一步,不然崔雪梅拉上宋言謹,還不知道要丟多大的臉。
嚴竟已經完全走了過來,深問了一句:“你說媽差點和宋言謹打起來?”
莫菲瑤一愣,擡頭看嚴竟,他眼睛裡的關心讓莫菲瑤不由冷了臉:“說到寶寶你不關心,說到宋言謹你倒是關心!”
“就事論事,我只是問事情,不管任何人的事。”嚴竟臉色讓莫菲瑤說的有些難看。
“我希望你說的是真心話,嚴竟,你之前想着別的女人,我可以忍,但是我們馬上就要有孩子裡,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家庭,你應該明白,如果你還忘不了她,會是什麼後果。”莫菲瑤鄭重的告訴嚴竟,她不想把話說的過分,但是該給的提醒,她也不會丟下!
嚴竟皺了皺眉,繫上西裝釦子,並沒有再問:“我去上班。”
莫菲瑤仗着懷孕,不僅對他百般要求,飲食方面有時候更是刁難的崔雪梅。這些嚴竟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每次欲發作,都被父母制止。但現在,莫菲瑤對兩人間的關係要求越來越多。
坐上車,嚴竟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崔雪梅和宋言謹會在醫院裡差點打起來?
宋言謹晚上比顧臨深早回來陪顧默嫺,她回來時,顧默嫺正坐在客廳聚精會神看電視。
“看什麼呢?”宋言謹放下包,貓貓忙跳了過來,宋言謹順手抱起來詢問顧默嫺。
顧默嫺忙衝她招了招手,說道:“過來一起看,最近看的這個劇快要結束了。”
宋言謹抱着貓貓走了過去,在顧默嫺的身側坐了下來,眼睛看着電視里正哭的稀里嘩啦的一個婦人,不由朝顧默嫺看了一眼,顧默嫺被劇情緊緊吸引着,看着電視劇,也不由抽了紙巾擦了擦眼淚。
顧默嫺看的入迷,微微有些失態,忙轉而對宋言謹笑道:“現在是越來越多愁傷感。”
“我能理解。”宋言謹淡淡笑着,她自己有時候看電視也哭的稀里嘩啦。
“哎,你說這世上怎麼有這種兒媳婦!”顧默嫺指着電視上一個靚麗的女人向宋言謹講解劇情:“你看看,這家兒子這麼愛這個女人,結果這個女人一點點都不肯爲這男人犧牲!”
“怎麼了?”宋言謹見顧默嫺這般激昂,只能順着她問。
顧默嫺臉上都是電視裡女演員的厭惡說道:“就是這個女人,明明已經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還瞞着一家子。哪有這種人!你不能生,還佔着那個位做什麼?耽誤香火,她可負責不起……”
顧默嫺揚聲說着,宋言謹聽的腦門猛的嗡嗡。
“言謹,你怎麼了?”顧默嫺激動的說着,一偏頭見宋言謹臉色蒼白,不由關心的詢問。
宋言謹的手下意識一緊,懷裡的貓貓因爲宋言謹的動作發出一聲慘叫,宋言謹忙鬆手,貓貓從她的懷裡跳了出來。
顧默嫺一愣:“這是怎麼了?”
“沒……沒事。”宋言謹動了動嘴脣,有些僵硬的硬着。
顧默嫺雖說只是在看電視,可是剛剛那一席話,太像是對她說的。
“媽,你認爲女人最大的價值是什麼?”許久,宋言謹裝作無意的看着顧默嫺詢問。
顧默嫺雖說沒有門第觀念,但是還是有些封建思想:“女人,這一生最大的價值還是得相夫教子,一樣少不得,有個疼愛的丈夫,孝順的孩子,也就圓滿了。”
說着,顧默嫺的話題有些偏,看着宋言謹語重心長道:“言謹,你可要和臨深加把勁。臨深爸爸只他這麼一個兒子,我還想有生之年好好抱抱孫子,或許他那天也能看到……”
顧默嫺從未主動提過顧臨深的父親,連在顧臨深面前都不提,今天能在宋言謹面前說,可以見得,這現在是顧默嫺最大的願望。
宋言謹笑了笑,沒有說話,起身回了自己的臥室。
她從自己的包裡翻出那張診斷單,揉成團丟進了垃圾桶裡。
顧臨深回來時,宋言謹在書房已經替他整理好今天要處理的文件。
“今天這麼積極?”顧臨深進書房,挑了眉頭看着坐在位置上的宋言謹。
宋言謹衝顧臨深眨了眨眼,笑道:“當然啦,爲了減輕顧大少工作而服務。”
顧臨深翻看了幾眼整理好的文件,再看宋言謹桌子上堆着那些:“今天不是已經整理完了?”
“這些是接下來一個星期的。”宋言謹拍了拍自己身邊厚厚的那一沓文件,極其豪氣的看着顧臨深:“今天這麼勤奮,有沒有獎勵?”
顧臨深兩隻手臂按在桌子上,完完全全將她圈在了角落裡,嘴角勾着的笑意閃着迷人的光澤:“顧太太確定要嗎?”
宋言謹含笑,沒回答,擡手勾住了顧臨深的脖頸,主動吻上他的薄脣,脣瓣間都是她的笑意:“這算不算主動索要獎勵?”
顧臨深的大手掌控着她的後腦勺吻住她,面對她的主動撩撥毫無辦法:“言責編今天這麼主動?”
一番熱吻,宋言謹臉頰發紅。額頭靠着顧臨深的額頭,呼吸有些不順:“那顧大少喜歡嗎?”
“愛死了。”顧臨深吐出三個足夠讓人臉紅的字眼,深深含住她的紅脣。
宋言謹順着他的吻,緊緊抱住他的腰身。
……
幾天裡,宋言謹的速度很快。幾乎把一個月裡的所有表格,文件歸類都整理了。
“今晚有沒有事?”早晨醒來後,宋言謹靠在顧臨深的懷裡詢問。
顧臨深把玩着她的手,目光緊緊的跟隨着她細長的手指:“沒有。”
“那我請顧大少吃飯。”宋言謹朝他懷裡靠了靠,臉上都是好看的笑意:“我們結婚到現在,好像一直都是顧大少請我吃飯,我還從未主動請過。我現在也是拿工資的人,可以請。”
顧臨深聽到她的話不由笑出了聲:“言責編現在是在炫富?”
“是啊,我有一個富人老公,這點小富,我還是可以炫的吧?”宋言謹的笑意更燦爛了,在他懷裡仰頭看他開玩笑道。
最近的宋言謹尤爲愛笑,顧臨深喜歡她的笑容,吻了吻她的紅脣,說道:“可以。”
宋言謹拍了拍顧臨深的胸口提醒他:“我有一件事要告訴顧大少。”
“什麼?”
“你該上班了。”宋言謹揚着笑臉,極其無害說着。
顧臨深嘆了一口氣,擁着她的動作緊了緊:“言責編不和我一起去?”
“今天我不去了,給你一個驚喜。”宋言謹也想任性一回,仗着他是自己的老公好請假。
顧臨深也順從她的意思,深邃的眼睛垂着看她:“我很期待。”
宋言謹笑了,她給他的驚喜,不是特別的,卻是她用心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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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斗也愛死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