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默嫺面露疑惑的看着張媽:“怎麼說?”
張媽靠在顧默嫺的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隨後顧默嫺臉上不由露出笑意。
剛回家的貓貓正在沙發處亂竄着,顧默嫺緩緩走過去,抱起了貓貓,朝着樓上書房看了一眼,臉上帶着笑意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近凌晨,顧臨深牽着宋言謹的手下樓,宋言謹的臉色漲紅的厲害。
“快點回去睡覺吧,現在還吃什麼宵夜?”客廳裡早已熄了燈,格外的安靜。宋言謹說話的語氣也極輕。
顧臨深回頭看她,淡笑:“剛剛不是嚷着肚子餓要吃宵夜?”
宋言謹看着顧臨深,咬了咬紅脣。
她剛剛的確很餓,想吃宵夜。可那時候是吃宵夜的點,吃宵夜正常,但是現在幾點了?大家都睡了,他們吃宵夜,要是吵醒顧默嫺怎麼辦?
“我現在不想吃了,只想快點回去睡覺。”宋言謹站住腳,實在不願進廚房。
顧臨深回身,大手扶住她的腰身,她整個人也只到達顧臨深胸口的位置。他彎腰笑看她:“原來言責編這麼急切想睡覺。”
最後‘睡覺’兩個字在顧臨深口中極其曖昧。
“此睡覺非彼睡覺。”難得,宋言謹竟然能扛得住顧臨深的話。
就在宋言謹覺得自己難得爭氣一回,肚子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顧臨深朝着她的腹部瞥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
“不許笑。”宋言謹有些尷尬的擡手去掩住顧臨深的鼻口。
顧臨深抓住她的手,笑意不減:“宵夜想吃什麼?”
餓了這麼久,顧臨深很擔心她會把自己餓壞了。
“嗯……”宋言謹想了想,說道:“我想吃的家裡沒有。”
“那是什麼?”顧臨深挑眉,有什麼她想吃的,家裡沒有的?
宋言謹微展笑脣:“我想吃大學城外的毛血旺。”
這個,家裡好像真的沒有。
顧臨深點了點頭,將她的話當真了,牽着她走至桌旁拿了車鑰匙:“走。”
“去哪兒?”宋言謹有些許懷疑,他該不會真的要去吃毛血旺吧?
果然,顧臨深說了:“言責編不是想吃毛血旺嗎?”
“今天太晚了。”宋言謹兩隻手抓住顧臨深的一隻手,有些無奈笑道。
顧臨深擡手撥開她臉頰上的碎髮,輕問:“那言責編現在困嗎?”
“不困。”她現在真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顧臨深頷首,從衣架取了自己的大衣套上,又將宋言謹的大衣遞了過來,替她穿上。
“真的要去?”宋言謹順從着顧臨深的一系列動作,忍不住反問。
“今天想吃毛血旺,那就今天去吃。如果言責編明天不想吃了,不是很愧對今天?”顧臨深頷首,回答着她的問題,牽着她的手朝外面去。
於是,大半夜的兩個人,開車去往大學城。
本以爲已經凌晨,大學城的人不多。但是車子一停到那附近,四周全是來來往往的學生。大學城有幾家小吃很熱門,這個點還是滿客。宋言謹想吃的那家毛血旺便是這其中之一。
不過還好,兩人進去時,只剩最後兩張桌子。剛坐下,就進來兩對大學生情侶,一對坐了最後一張,另一對沒了位置,不停朝宋言謹的方向看過來,那目光微微怨恨,似乎宋言謹和顧臨深佔了他們的位置。
“幸好早來幾分鐘,不然沒位了。”宋言謹低低對顧臨深說了一句。
這麼一句話剛說完,擡頭便看到了那對情侶怨懟的目光。宋言謹這才朝自己的四周看了看。原來,四周坐的都是附近學校的學生,情侶偏多。她和顧臨深的裝扮一看便不是學生,在這羣人中極爲惹眼。
宋言謹有些困窘,儘量不去理睬那對目光,和顧臨深說着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顧大少,你大學的時候,有沒有吃飯一定要做一張桌子的習慣?”
“什麼意思?”顧臨深認真的用紙巾擦着桌子,並不理解宋言謹的話。
宋言謹撐住自己臉頰的手緊貼了幾分,朝着前面前傾,繼續解釋道:“就是每次只要一去學校食堂吃飯,會選擇同一個位置坐。要是哪一天,那個位置被別人佔了,就有一種吃不下飯的感覺。”
顧臨深掠起眼眸看着宋言謹:“我從來沒有在學生食堂吃過飯。”
他念大學時,多數是和劉封等人去餐廳,偶爾,他也會下廚做一些。
宋言謹癟了癟嘴,她怎麼就忘記顧臨深不是一般人?更不是和她一樣的窮學生。
“我有一個朋友剛念大學的時候,她喜歡坐在食堂角落的一個位置吃飯。後來,她就發現那個位置別人也很喜歡,所以她就再也不去食堂吃飯了?”宋言謹撥弄着桌子上的筷子和顧臨深說着自己大學時的事。
顧臨深有些奇怪,看她詢問:“爲什麼不去了?那她在哪兒吃?”
宋言謹動了動紅脣,說道:“她說是一種心理障礙,就是覺得應該坐在那張位置上吃飯,如果不能坐到,她就覺得那天吃的不是飯。但是位置嘛,總有點先到先得的意思,後來,她乾脆就不去了,都是打好飯回宿舍吃。”
“真是慶幸言責編不是這種人。”顧臨深深深吐了一口氣感嘆。
“這種人怎麼了?”宋言謹很好奇顧臨深爲什麼會說出這種話。
“這位同學應該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吧?準確的說,她應該沒談過戀愛。”
宋言謹一愣,收回放在自己臉頰旁的手,眼睛都是驚奇的看着顧臨深:“你怎麼知道?”
顧臨深說的太準了,她這位女同學,真的從來都沒有談過男朋友。
“她要的東西都很具體化,做所有事就像在填表格一樣,那個數字該填在那個格子裡,在她那裡都不可更該。這種人一般對所有一切都要求極高,戀人和婚姻有一點點不符合她心裡的模式,她都能果斷放手。試問,她現在這種狀態又怎麼會談戀愛?”顧臨深淡淡一笑,伸出修長的手指輕彈宋言謹的眉心說着。
本因爲他的話認真思考的宋言謹,讓他彈了一下,整個人像是被驚醒一般,她不由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好痛的。”
“讓我看看。”顧臨深拉開她的手要看。
“來嘍,二位的毛血旺。”這時,老闆熱情的端上一大盤毛血旺,還給兩位添了兩碗米飯。
見菜上來了,宋言謹鬆開了手,眼睛朝着眼前的食物看了幾眼,隨後擡頭向老闆道謝:“謝謝老闆。”
“不客氣,我認得小姐這張臉,熟客,給打八折。”老闆認真看宋言謹幾眼,也不打擾,說完便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剛剛還在呼痛的宋言謹,這會兒那還有疼痛的表現?
宋言謹盯着食物亮閃閃的目光看得顧臨深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她真的是餓了。
“顧大少,快吃啊。”宋言謹將碗筷遞給顧臨深,自己倒有些迫不及待。
在感到極餓的時候又看到自己此刻特別想吃的,宋言謹還能對顧臨深說得出話來,已經是最大的忍受了。
不過,顧臨深看着盤子裡所謂的毛血旺,卻不由皺了眉。
盤子他沒看到別的東西,全部是紅豔豔的辣椒。這些辣椒過了油,極紅極亮,上面還沾着花椒,至於辣椒下面壓着什麼,他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道菜,除了看起來辣以外,顧臨深挑不出任何形容詞。
就在顧臨深研究之時,宋言謹已經吃了半碗米飯,整張嘴脣辣的紅彤彤的。
“老闆,麻煩給碗水。”顧臨深朝着一側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的老闆說了一句。
宋言謹吃着飯菜的嘴巴還在不停的鼓動着,奇怪的看着顧臨深。他到現在一口還沒吃呢,要水做什麼?
等到老闆將水送來,顧臨深將那碗水推到宋言謹面前:“過一下水再吃。”
這樣辣的食物,她這麼吃下午,腸胃必然受不住。
可就因爲顧臨深這麼一句‘過一下水’再吃,引得四周其他客人不由發出笑聲,毛血旺哪能放在水裡過一遍?
宋言謹吃的很香,這會是怎麼也不願意放到水裡去掉了味再放進自己嘴裡的。不過礙於顧臨深一直看她,她也只是應付的漂了幾下便放到了嘴裡。
吃完宵夜,簡直有一種人生大滿足的感覺。
可回到家,那種滋味就不好受了。
剛洗完澡出來,宋言謹腸胃裡那些辣辣的食物便忍不住翻滾了。惹的她腸胃不舒服極了。
顧臨深察覺到她從浴室出來,卻沒有過來,不由看過去一眼,宋言謹此刻正捂住自己的腹部坐在牀腳處。
“怎麼了?”顧臨深忙皺着眉頭走了過去。
宋言謹臉上都是吃痛的神色,彎着腰,半坐在牀腳處,說道:“我有點肚子痛。”
最近,顧默嫺吃的比較清淡,宋言謹也陪着吃的清淡。今天吃了一次辣的,宋言謹此刻的嘴脣有些紅腫。
顧臨深看着宋言謹不由嘆了口氣,擡手抱起了她:“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家裡有腸胃的藥,你拿一些給我吃就好了。”被他抱起來的宋言謹怕摔倒,不由勾住了他的脖頸,提醒道。
顧臨深根本就沒有聽她的話,伸出一隻手將大衣蓋在了她的身上,抱着她就朝車庫走去。直接開車將她送到了醫院。
走得急,顧臨深給宋言謹蓋了衣服,他自己倒是穿的單薄。
宋言謹半躺在後面的車廂裡,腹部疼痛越來越厲害。兩隻手捂住,見顧臨深面色陰鬱,她又說不出來,在去往醫院的路上,車廂裡便格外安靜。
將宋言謹送到醫院,直到醫生確切的告訴他宋言謹沒事,顧臨深才放下心來。
不過醫生還是叮囑了,讓宋言謹以後吃飯不要過急,最近食物還是以清淡爲好。
聽到醫生的話,宋言謹覺得有些羞愧。因爲吃的半夜跑來醫院,的確蠻丟臉的。
宋言謹還需要在醫院住一晚,醫生已經給她掛上了點滴,走不掉。
“還有時間,睡一會兒。”顧臨深看着滴的極慢的滴點,坐到宋言謹的牀邊安撫道:“睡吧,我替你看着。”
宋言謹搖了搖頭,說道:“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說什麼傻話。”聽到醫生說她沒事,顧臨深臉上剛剛的陰鬱之氣也消散了,有些自責:“以後再也不讓你吃宵夜。”
如果今晚不是他帶着她去吃宵夜,她又怎麼難受?
兩人都沒有睡,說了一會兒話。醫生過來拔掉了點滴,提醒宋言謹今晚不能走,明天還有再掛一次點滴纔可以。
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幾乎都是一夜未睡。早上的時候,顧默嫺特意打電話給顧臨深,詢問他們去了哪兒。
宋言謹略微尷尬的看着顧臨深,要是顧默嫺知道昨晚的事,怕是會有些責怪的。
顧臨深又怎麼會沒注意到宋言謹眼神裡的意思?他只是對着電話笑道:“別等我們吃早餐了,我們已經去了公司,您先吃吧。”
說着,電話那頭應了幾句,顧臨深收了電話,看向宋言謹:“今天好好休息,我先去上班。”
“記得吃早飯。”宋言謹提醒着顧臨深,心裡很是愧疚。
顧臨深走後,宋言謹躺在病牀上百無聊賴的看着天花板,不一會兒便睡着了。等到醒來時,不僅點滴已經快完了,劉思純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
“你醒了?”劉思純坐在病牀前看了好一會兒雜誌,聽到宋言謹有醒來的響動聲,放下雜誌忙站了起來。
這一覺睡的不長,宋言謹的頭還有些發痛。她撫着頭看到劉思純有些吃驚:“劉秘書,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來了有半個小時了。”劉思純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隨後又看向宋言謹說道:“boss讓我過來給你送衣服,順便陪你吃頓飯。”
說着,劉思純將袋子裡的衣物遞到了宋言謹的病牀上。宋言謹這才意識到,昨晚,她是洗完澡穿着睡衣被送過來的。
“謝謝。”宋言謹接過衣物袋,感謝說道。
一夜外加一早的折騰,宋言謹已經感覺不到腹胃處的疼痛。劉思純辦完出院手術,宋言謹跟着劉思純出了醫院,去了餐廳。
兩個女人一起吃飯,自然以甜食爲主。宋言謹想到昨晚疼痛,對辣的食物有些後怕,不敢再碰。
“上次的領帶送出去了嗎?”等待食物上來時,宋言謹不由詢問劉思純。
劉思純失笑搖了搖頭:“沒有。”
領帶確實沒送出去,送了兩次都沒有送出去。但是很奇怪,劉思純一點都不難過,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她已經做好了莫開會拒絕的準備。
“怎麼會?”對於劉思純的答案,宋言謹有些吃驚。
所有一切都能騙得了,但是眼神卻騙不了人,莫開明明是喜歡劉思純的。
“沒事啦,我早有心裡準備。被拒絕了反而很輕鬆。”劉思純說這些話,並不是反安慰宋言謹,而是她真的這麼覺得。
最起碼,她現在可以停一下腳步,不用每天都追着莫開跑。
中午吃完午飯,宋言謹沒有按照顧臨深的交代回去休息,而是去了豐臨。
已經是中午了,顧臨深還在忙。宋言謹進來時,看着他,心裡冒出一陣心疼:“怎麼不休息一會兒?”
“你呢,怎麼沒有回去休息?”見到宋言謹,顧臨深問的是相同的話。
宋言謹放下自己手裡的包,走近顧臨深:“我剛剛在醫院已經算是休息了。你一夜未睡,又忙了一個上午,很累吧?”
“大老闆怎麼能休息?等會有人進來看見老闆在睡覺怎麼解釋?”顧臨深開着玩笑。
宋言謹淡笑,擡首看了一眼鐘錶。距離顧臨深吃午飯還有兩個小時,不由說道:“沒事,顧大少放心的睡,我替望風。”
顧臨深忍不住勾了嘴角,現在的他的確有些疲憊,沒有過多推辭。點了點頭,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休息會。
宋言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動作很輕的整理文件。爲了能讓顧臨深輕鬆點,她特意把表格也給做了。
顧臨深睡眠很淺,這會兒閉着眼靠在椅子上倒也睡的着。如削刻出來的輪廓因爲閉着眼而更加分明起來。
快到顧臨深吃午飯的時間,宋言謹特意出了辦公室。將午飯從莫開那兒接了過來,並沒有讓其他人進來打擾顧臨深休息。
也許是餓了,午飯接進來沒有多久,顧臨深便醒了。
晚上回到家,陪顧默嫺吃完晚飯,兩人很是默契的回了臥室。倒是讓顧默嫺覺得稀奇,看着兩人的背影不由說道:“這兩孩子,今天怎麼要睡的這麼早?”
正在洗碗的張媽聽到顧默嫺的聲音,朝顧默嫺看了過來,笑道:“上去睡的早,老夫人你應該高興。說不定兩人是因爲想讓老夫人早點抱孫子呢。”
“是嗎?”顧默嫺看着樓梯,忍不住揚了揚嘴角。
如果真是如此,那真的再好不過了,家裡多個孩子,也能熱鬧一些。
而這時,兩人回臥室洗漱完畢後就躺在了牀上。
宋言謹很困,即使上午補了一覺還是很困。拉過被子便閉上眼睛。
但是沒怎麼休息的顧臨深卻沒有什麼睡意,大手抱着宋言謹,宋言謹整個人都窩在顧臨深的懷裡,她身上自然的馨香不停的朝着顧臨深鼻翼間飄來,顧臨深哪裡還有睡意?
“言責編?”顧臨深輕喚她一聲。
宋言謹換了一個姿勢,轉身將臉對着他,靠在他的懷裡,閉着眼應着:“嗯……”
顧臨深臉上的笑意有些無可奈何:“還有力氣嗎?”
“做什麼?”宋言謹依舊閉着眼,睡意朦朧的嘟囔着。
顧臨深的大手上移,撫着她的臉,話說很自然:“今天必做的作業沒做完。”
“什麼作業?”宋言謹現在的腦子完全困的一片混論,如此明顯的暗示都聽不出來。
顧臨深看着迷迷糊糊,嘴脣微嘟的模樣,更是心猿意馬。結實的喉結上下竄動了兩下。勾着的薄脣靠在她耳側滿是溫度,吐出一句令人臉紅心跳的話。
他說的自然至極,但是宋言謹聽的卻不是那麼自然。微微睜開了眼睛,有些凌亂的髮絲朝顧臨深的懷裡鑽了鑽,真的很困,嗓音裡帶着撒嬌:“我好睏,沒有力氣。”
她鮮少會對他撒嬌,這會兒使出大絕招,他哪裡還能承受的住?根本不忍心讓她多說一句話,攏了攏她的長髮,嘆了口氣:“晚安,言責編。”
“晚安,顧大少。”宋言謹的手抱着顧臨深的腰身,閉着的眼睛今夜是再也沒有睜開過。
宋言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後,顧臨深掀開被子去了浴室……
楊振華答應宋敏,再也不來煩她的。他以爲,他答應了就是把兩人間的路都斷了。他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但是在感情上卻也有控制不住的時候。他的確沒有再出現過宋敏的眼前,但是卻也未從宋敏的生活中消失過,只不過正大光明的找變成了偷偷的看。
看着宋敏每天在家裡和工廠忙進忙出,楊振華不是沒有心疼。尤其看到她拎着米麪這些東西時,他更是想要上前幫持一把。但卻不能,只怕要是讓宋敏知道了,以後連偷偷看着都是難的。
目送着宋敏回家沒有多久,一個護工便推着宋老爺子準備去公園。楊振華回來多時,卻從未見過宋老爺子,按理說,他也應該告知一聲的。
“伯父。”楊振華徑直走了過去,衝坐在輪椅上的老爺子打招呼。
老爺子極其輕易就聽出了楊振華的聲音,不由擡手抓住了輪椅的兩側,緊緊的:“你是……楊振華?”
“是我伯父。”楊振華淡淡一笑,沒想到老爺子還認識自己。
老爺子皺了皺眉頭,對身後的護工說道:“小方,你今天早些下班吧,我遇到熟人了,等會讓他送我回去便可。”
那個名叫小方的護工擡眼看了看楊振華,點了點頭,離開了老爺子身側。
“你找我,還是找阿敏?”老爺子對楊振華說話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找您。”楊振華低着頭,有些躊躇,終還是上前推了老爺子的輪椅。
老爺子也沒有反抗,只是輕哼了一聲:“怕你找阿敏,她不肯見你,你才說找我的吧?”
楊振華沒吱聲,只是推着輪椅朝公園方向走去。隨後也沒有回答老爺子的問題,而是轉移了話題:“您的腿怎麼了?”
他記得老爺子之前只是眼睛看不到,但是腿是沒問題的。
“前幾日不小心摔傷。”老爺子簡單的回答楊振華,說道:“說吧,都這麼多年過去,你還來找阿敏做什麼?”
“伯父。”楊振華知道避不開這樣的問題,沉了一口氣還說直言面對了:“這些年在國外,我一直沒忘記過之欣。”
老爺子聽着,從旁邊的口袋掏出旱菸裝進了旱菸鬥裡。楊振華忙將火送上,替老爺子點上。
“怎麼?在外面吃慣了洋玩意,現在還是覺得青菜饅頭好,要回來重啃?”老爺子深深吸了一口旱菸對楊振華說着。
他之前聽宋敏說,這楊振華已經在國外結婚生子,女兒更是和言謹差不多。他能一到國外就結婚生子,可想而知宋敏在他心裡的重量。
楊振華搖了搖頭,老爺子這點譏諷,他還是受的住的:“您誤會了,這些年在國外我並不好受。整夜整夜的做噩夢,夢到之欣怪我沒回去,夢到我和之欣的孩子哭着喊爸爸。不怕您笑話,這一輩我楊振華沒流什麼眼淚,但在國外,一想到我那可憐的孩子,心裡就忍不住發酸。”
到現在,他依舊如此。宋敏明明告訴他,孩子不在了,可他心裡的感受比之前並沒有減少。他依舊還是覺得心疼。
這幾句話,老爺子能聽出是真心話,轉動輪椅對楊振華說道:“你還是送我回去吧,這天啊,要變了。”
楊振華的眼眶有些發紅,他慶幸着老爺子看不到。轉動了輪椅,推着老爺子朝回走。
送至小區前,老爺子便讓楊振華站住了腳:“就到這兒吧,我打電話讓阿敏下來接我,想必阿敏是不想見你的,你還是快走吧。”
楊振華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把所有的話都嚥了下去,沒說,只是點了點頭:“您老自己小心點。”
楊振華剛轉身要走,還未來得急走,老爺子忽然看向他止住他的腳步:“等等。”
“剛剛你對我說的話可都是真話?”老爺子眼神本就空洞,這會兒不知爲何,更是空洞讓人覺得精神。
楊振華不明所以的看着老爺子,還未張口,老爺子便又說道:“我這個瞎眼老頭,命也不長了,你該不會連一個將死之人都要欺騙吧?”
“沒有,我說的全部都是真話。”怕老爺子誤會,老爺子話裡的意思楊振華也沒有細聽,忙解釋道。
老爺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那便好,你回去吧。”
楊振華走出幾步,又頓了頓腳步看着老爺子。爲什麼,他覺得這樣的老爺子有些奇怪?
聽到楊振華離開的腳步聲,老爺子纔給宋敏打電話,讓她到樓下接自己。
“小方呢,怎麼把您一個人丟在這兒。”宋敏下來時只看到老爺子一人,不由責怪說道。
“哦,小方有些事,送到樓下我便讓他回去了。”老爺子並沒有說實話。
宋敏是不會懷疑老爺子的,點了點頭,推着老爺子的輪椅朝樓上去:“爸,晚上還是去一趟醫院吧。我看的腿這兩天越腫越大,喝那藥沒有一點點好轉。”
“別瞎操心了,沒事。”老爺子連忙擺手拒絕,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怎麼也不肯去醫院。
進了家門,老爺子忽然對宋敏說道:“阿敏,小謹的事你也考慮小半年了,現在究竟想出結果了嗎?”
老爺子最近似乎很急宋敏和宋言謹的事,動不動就要問幾次。
“這是我的事,爸你也不要瞎操心了。”宋敏的想法和老爺子不一樣,她是覺得,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宋言謹。
老爺子垂着眼,沒有再說話。就連往昔不可奈何的嘆息也沒有。似乎在想着什麼。
宋言謹一早起來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也許是因爲昨晚睡的太早了,今天四五點的時候就醒了。她醒了,顧臨深便也跟着醒了。
“怎麼不多睡會?”宋言謹在他的懷裡側臉看他詢問。
顧臨深的大手撫着她的臉頰,朝自己臉上貼了貼:“醒了,昨晚睡的太早。”
“我也睡不着了。”宋言謹喘了一口氣,睡了一個飽覺,整個人舒適不少。
“既然睡不着,那就把昨天的作業補上。”顧臨深翻身,將宋言謹壓在身下。拉過被子,薄脣便被印了下來。
宋言謹皺了皺眉,有些喘不過氣:“我……我還沒刷牙。”
“我不介意。”
都說早晨的男人如狼似虎惹不得,可她早上又沒招惹他?難道他真的是餓狼?
樓下的顧默嫺看了幾遍鐘錶,等到兩人下樓後,不由責怪出聲:“你們倆這兩天真是稀奇。睡那麼早,起那麼晚?”
讓婆婆這麼問,宋言謹略微有些不自然,慢吞吞的走至桌子旁沒有說話。
顧臨深這時候就擔任代言人了,推着顧默嫺坐下,挑了眉頭笑道:“不是爲了讓你早點抱孫子努力着?”
坐在顧臨深身側的宋言謹低着頭,用腳踢了踢顧臨深。眼神有些怨念,這種話怎麼能當着媽的面前說?
不過這話對顧默嫺似乎很受用,本來略微責怪的臉色在聽到這話以後,露出了笑意:“嗯,那這倒有情可原。”
宋言謹這下臉紅的更厲害了,能把自己的頭低成什麼樣就低成什麼樣。
“言謹,你今天下午能不能早點回來?”顧默嫺忽然看向宋言謹詢問。
宋言謹剛喝兩口米粥,忙放下了碗,問道:“媽,你有事?”
“嗯。”顧默嫺笑着應了一聲,說道:“今天下午我想去超市逛一逛,一個人不太想去,你如果能早點回來,我們就一起去。”
“言責編可以早點回來,老闆准假。”宋言謹剛將眼睛瞥向顧臨深,顧臨深便搭話了。
顧默嫺笑着點了點頭,顧臨深都這麼說,宋言謹也沒有什麼好拒絕。自然答應。
早班還是跟着顧臨深腳步走的,到了公司,她速度儘量加快。把一天的工作量用半天的時間全部忙完了,下午準時出現在盛墅,本來說話要陪顧默嫺出去逛一逛,但是不知道楊若琳何時也出現了。
“言謹,你回來了。”見宋言謹回來,顧默嫺忙將眼睛看了過來說道:“楊小姐來了,先陪着坐坐吧,吃一點再去超市也不遲。”
茶几上的茶水已經沒了熱氣,看來楊若琳來這兒好一會兒了。
楊若琳看了一眼剛回來的宋言謹,忙笑臉相迎對着顧默嫺:“伯母要去超市嗎?”
顧默嫺對楊若琳的印象算不上差,但也不壞,含笑的點了點頭:“是啊,在家閒了這麼多天,想要和言謹去逛一逛。”
“哦,既然出去逛一逛,不如我陪着伯母吧。盛墅附近這一塊我還是瞭解的。”楊若琳主動獻殷勤說道。
顧默嫺有些爲難,看了看宋言謹:“那怎麼好意思?免得耽誤你的工作。”
“沒事的,我下午不用上班,正好可以陪伯母,走吧。”楊若琳已經站起來了,那架勢似乎不容顧默嫺拒絕。
顧默嫺看了片刻,點了點頭。楊若琳嘴角悄悄爬上勝利的笑意,在她和宋言謹之間,顧默嫺這算的上是選了她吧?
不過下一秒,楊若琳心中所想就破滅了。
“言謹,走吧。”顧默嫺很自然的開口,又關切詢問:“你不介意楊小姐一起吧?”
ωwш ⊕ⓣⓣⓚⓐⓝ ⊕¢ Ο
楊若琳斂住了笑意,微微蹙了眉。宋言謹介意?這話不是應該問她的嗎?
宋言謹見顧默嫺興致很高,不想駁了她的興致,點了點頭:“不介意。”
因爲顧默嫺的關係,宋言謹竟和楊若琳一起逛街了。
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
三個人的逛街,別說宋言謹不舒服,就是楊若琳也不舒服。楊若琳能做的也只是全程假裝宋言謹不在,忽略着,不時拿東西詢問顧默嫺,這個需不需要,那個需不需要。
顧默嫺在病牀上躺太久,有些不通曉人情世故,跟不上時代的變化。楊若琳推薦幾款最新款貴婦裝給顧默嫺,顧默嫺都不由皺了皺眉頭。
那些衣服,顧默嫺實在喜歡不上來。
宋言謹全程沒做任何評價,還是顧臨深打了電話過來,她纔開口說話:“媽,我到外面接個電話。”
“陪媽出來了?”顧臨深拿着手機,停下手中正在簽字的鋼筆詢問她。
宋言謹站在時裝店外,看着對面碩大的玻璃答道:“嗯,出來了。”
“怎麼了?”聽出她語氣有些無聊,顧臨深詢問了一句。
“沒什麼。”宋言謹不想他分心,沒有說,只是問:“你什麼時候下班?”
“再過半個小時。”顧臨深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
“宋言謹,伯母讓你進來幫忙看一下。”楊若琳不知道宋言謹和誰在打電話,從時裝店走了出來,受顧默嫺所託,揚聲對宋言謹說道。
宋言謹衝楊若琳點了點頭,楊若琳也沒再說什麼,折回了時裝店。
“你在哪兒?”剛剛的聲音,顧臨深是聽到的。
宋言謹擡頭看了看牌子,報了地址,說道:“在陪媽買衣服。”
“楊若琳也在?”
知道顧臨深聽出來了,宋言謹也沒瞞,應道:“嗯。”
顧臨深深深吐了一口氣,說道:“等着我,我現在過去。”
他是不願讓她爲難一分的,即使半分也不可以。
宋言謹以爲顧臨深在開玩笑,平日裡這種玩笑,他也沒少開。剛想對着手機再說什麼,那邊,他已經掛了電話。
看着被掛斷的電話,宋言謹無奈的搖了搖頭。
只是十分鐘,她們還在那家時裝店挑選衣服沒出來,顧臨深已經過來了。
“臨深?”顧默嫺第一個發現顧臨深,臉上不由露出驚奇的笑意:“你怎麼過來了?”
顧臨深邁着長腿走了過來,一身名牌西裝套在他精壯身上,格外有型。看得人眼睛有些晃。
“聽言謹說你們在這裡,下班順便過來。”顧臨深的眼睛根本看不到楊若琳,走至宋言謹身側,動作裡說不出的自然,撫了撫宋言謹的額頭:“怎麼流汗了?”
宋言謹還有些發矇,擡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確實流汗了:“可能是這裡的暖氣打的太高了。”
顧臨深無奈嘆了一口氣,用面紙替她擦了擦。
顧默嫺平日裡也見慣兒子和兒媳恩愛倒不覺得有什麼,可在場的還有一位沒見慣的,此刻正擰着眉,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宋言謹早就死在這眼神上幾萬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