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七,又是寒冷的一天。雲揚像往常一樣,早早的就帶着八兩去了寧家集子。關於昨晚爆炸的事情他顯然還不知情。
城裡面還是那般的熱鬧,只是這氣氛似乎有些不對了。不遠處就有些老百姓圍在一圈,低聲的說着什麼。街上巡邏的軍士也比往日多了。
雲揚沒有多去計較,徑直走向了城門口。
今日的城門口擺上了鹿砦,拒馬等往日不常見的物什,大門也只開了一半。城門口因此排着條長長的隊伍。守城的
士兵再無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嚴格的對每個過往之人進行盤查。城門不遠的處還駐紮着一隊騎兵,衣着打扮和守城士兵迥然不同。
看着今日這如臨大敵的陣勢,雲揚滿腹狐疑。
今天在城門口當值的軍頭是吳清貴,這個人云揚是熟識的。當差的幾個月裡,雲揚每日都要從這個城門口進進出出。
輪到雲揚臨檢了,雲揚上前一拱手道:“吳大哥辛苦了。”
吳清貴點了點頭:“來者何人。”
啊?雲揚被搞暈了,吳清貴怎麼一見面會問這個問題,莫非不認識自己了?可自己昨天還剛從這個城門口走過啊。
一旁的八兩忍不住了:“唉,我說吳大哥,你今兒是怎麼了?我是八兩啊,這個是雲揚。你不記得了?”
吳清貴皺了皺眉,像是有什麼爲難的事情。輕聲說道:“兄弟啊,你就照辦吧!”
接着又喊了一遍:“來者何人?”
“不是,我說你這人怎麼回......”八兩還要糾纏,卻被雲揚攔住了。
雲揚點了點頭,高聲道:“在下巡校府巡校雲揚,一旁的是巡校府巡校八兩。”
吳清貴感激的點了點頭,又清了清嗓子道:“出城何事啊?”
雲揚一本正經的回道:“出城巡檢當差。”
“可有文書證件?”
“有”雲揚連忙摘下腰間的腰牌,又要了八兩的腰牌一齊遞了上去。
吳清貴仔細看了看,喊道:“巡校府巡校兩名,出城公幹,證件齊全。放!”
隨即讓開了身子,低低的說了句:“兄弟,形勢所迫,對不住了。”
雲揚倒是沒有計較什麼,衝吳清貴一行禮後便拖着怒氣衝衝的八兩走了。
出了城才發現,城外還有不少的騎兵。來回馳騁,好不威風!
八兩衝着雲揚抱怨道:“少爺,你說這老吳今天是發了那門子的瘋啊,還來盤查我們!媽的我們進進出出這麼多趟了,還能不知道?有病!”
“好了!少說兩句。”雲揚制止道。
“你個夯貨,就會抱怨。你沒看到今天城門口的情況麼。老吳許是有什麼難處,你沒看到城樓上還站着個當官的嗎?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啊?出了什麼大事啦。”八兩接着發問道。
雲揚一擺手:“天知道什麼大事。好了,咱也別操這份心了,趕緊去當值吧。也不知道昨天那個潑皮會不會報復。”
一提到那個無賴,八兩就一肚子火。昨天那霍天豹的一腳力道可是不小,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再讓我逮到那個孫子,我非一鐵尺給他打舒服了不可!”
看着八兩張牙舞爪那樣,雲揚樂了:“好了,八兩大人。咱這就啓程吧。”
“走着......”
......
祁陽候府,書房。
祁陽候坐在大椅上,一旁還放着把椅子,上面坐了個年逾五旬的老者。那老者一副文士裝扮,長髯及腹相貌堂堂。雖只是穿着粗布衣裳,但氣度超然,絕非俗人。
書桌外還有兩人,一個站着,一個跪着。站着的是死士葛護,跪着的是家奴薛世東。
祁陽候偏着頭看着葛護:“事情的結果就是如此麼?”
葛護一抱拳:“回稟侯爺,屬下已將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不敢欺瞞。”
祁陽候往椅背靠了靠,閉着眼睛想了想。
“好了,你先下去吧。這次我也不怪你,橫生的枝節到底是攔不住。”
“謝主子寬恕,屬下告退。”
“王管事,你帶着葛護去趟賬房,支五千兩銀子給他們。權當是給兄弟們的一點補償了。”
“是”
......
接下來,祁陽候又看向了薛世東。
說來薛世東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從昨天開始就心驚膽戰的。誰料晚上到底還是出了大事,剛聽到出事的時候,薛世東整個人直接嚇暈了過去。被人救起來後更是驚懼非常,直到這會兒還在地上瑟瑟發抖。
“世東,你起來回話。”
“是,主子。”薛世東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心神不安。
祁陽候看着眼前受驚的忠僕,嘆了口氣:“世東啊,是我對不住你啊。昨兒個要是聽了你的勸,早早地把貨運回來,也不至於出這麼檔子事。”
薛世東一聽,這還使得!連忙說道:“主子說的這是哪裡話,俗話說智者千慮還必有一失呢。侯爺操心的都是些大事,那能面面俱到啊。事情辦砸了還是我們手下無用,真要到了東窗事發的那天,奴才前去頂罪就是了,絕不連累侯府。”
一旁的老先生開腔了:“薛主事多慮了,侯爺也不是要來問你的罪過,就是想把事情給問清楚。這件事你不用擔心,自然有侯爺給你擋着。你跟了侯爺這麼久,侯爺是什麼樣的爲人你應該知道。”
祁陽候衝老先生點了點頭:“廖先生說的不錯,本侯只想知道這趟的生意還有哪些人知道,到時候處理起來也容易的多。這種事情要是一個不小心,可就燒到自己了。”
薛世東聽得仔細,這纔回稟道:“主子,黑火生意已經做了十幾年了,一向是漕幫的人接手的,漕幫的幫主李業和手下的幾個舵主,管事的船頭都是知道底細的。再來,黑火是朝廷嚴禁的違禁物,奴才打量着漕幫也不會滿世界嚷嚷,所以估摸着就這幾個人知道實情。”
“嗯......這倒有些難辦啊。”祁陽候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薛世東小心翼翼的擡起了頭:“主子可是打算......殺人滅口?”
“嗯?”祁陽候放下了手,看了薛世東一眼。
“世東啊,我也不瞞你,我確實有這麼考慮過。可萬一要是走脫了知情人,那可就頭疼了。”
薛世東眼珠子轉了轉:“主子,漕幫裡有一個和奴才相熟的舵主名叫何磊。此人野心不小,不願久在李業手下做事,暗有投效主人的心思。奴才覺着,這個人應該用得上。”
祁陽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
書房此時就只剩下了祁陽候蕭巋和廖先生。
蕭巋看了廖先生一眼:“先生怎麼看?”
廖先生捋了捋鬍子,開口道:“朝廷已然開始徹查黑火一案,事情發生在徐水,發生在漕幫的船上。那麼漕幫第一個就走不脫了。依照飛鷹衛的本事,不出多久就能找到漕幫身上。”
“先生說的在理。”
“在下不認爲漕幫的人能在飛鷹衛的手裡支撐多久,所以漕幫的人必須得殺!”
“先生啊,我就是心煩這個。漕幫人數衆多,想要全數滅口簡直是天方夜譚。誰知道漕幫的那些人有沒有留着什麼後手。”
“侯爺莫急,在下有一策。”
“先生請講!”
“碼頭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想必漕幫現在也是人心惶惶。黑火的事情他們無論如何是跑不掉了,我料定現在漕幫的那些人一定在想着該怎麼活命呢。”
“如此又如何?”
“如此,那便簡單的多了。讓薛世東出面,將漕幫的頭頭腦腦都叫過來,給他們安排一條逃命的路子。就說侯爺您現下參與審案,手下的禁軍把着城門關口,能夠帶他們逃出去。”
“那他們要是不相信呢?”祁陽候接着問道。
廖先生哈哈一笑:“不由得他們不相信!眼下京城盤查這等嚴密,要是沒有侯爺您的幫助,他們插翅也難飛。”
祁陽候想了想:“您是說先將他們騙過來,再一網打盡。”
“然也。”
“先生,可萬一漕幫的人和我們玩起了花活又該當如何?比方將事情的經過寫成密信,一旦出事就讓人送交官府之類的?”
“侯爺,說到底,漕幫的人也是想活命。密信什麼的乃是最後的底牌,不到至關重要的關口,李業是不會把密信交給別人的。再有,薛主事誆騙漕幫之人集合,以那些人的江湖閱歷,必然會滿腹狐疑。這個時候只要派出精銳殺手監視李業這段時間都接觸了什麼人,發過什麼信件。憂患自解也。
“嗯......先生的話很有道理,可本侯這顆心還是有些放不下啊。”
“那就需要侯爺的第二步了,待到殺死漕幫頭腦滅口後,侯爺親率軍兵包圍漕幫殘餘。其間有一夥漕幫餘孽意圖殺官拒捕,被侯爺下令當場格殺。漕幫之人對侯爺懷恨在心,捏造了些子虛烏有的罪名要強加給侯爺。侯爺您看如何啊?”
“哈哈哈哈,廖先生真是智計無雙啊。有先生這般計謀,堪稱天衣無縫啊!”
但廖先生卻搖了搖頭:“侯爺,在下還未說完。”
“哦?先生還有什麼要說,但說無妨。”
“那在下就放肆了。侯爺可曾想過誠王爲什麼要推薦您來協理此案?”
“這....卻是想不透,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我以爲,誠王應該是知道些什麼。至少知道此事和您有關。”
祁陽候皺了皺眉頭:“先生所說正是本侯所想,我早就覺得誠王應該是知道了什麼。看樣子,棘手的除了李業,還有誠王啊......”
廖先生站起身來:“侯爺,在下以爲......”
祁陽候擺了擺手:“先生不必說了,本侯都知道。看來是時候往誠王那邊靠靠了。古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的做派。也罷!先向着誠王低低頭吧。”
“侯爺明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