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承星夜入宮,憑着黃燾的腰牌才順利叫開了宮門。
夜色深沉,太子早已就寢。黃承乃是個外臣,按規矩是不得進入太子的寢宮的。進不了寢宮,黃承就只能在外殿 乾着急,好在這時外出巡查的高無憂回來了,他是太子身旁的老人了,和黃承也算是老相識了。待問清緣由,高無憂後很仗義的表示可以幫這個忙,黃承鬆了一口氣,連聲道謝。
高無憂來到了寢宮外,一手按在殿門上,就是不推開。高無憂暗自打量:太子爺最近睡得淺,心情也不太好,好幾個宮人因爲些小事惹了太子而倒了黴。要是自己的一嗓子惹的太子火起,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打定主意,高無憂縮回了手,四下望了起來,最終把目光落在一個倚在柱子上打瞌睡的小太監身上。
這個小太監名叫小狗子,乃是守在寢宮的傳喚太監。
高無憂走到小狗子面前,伸出手輕輕拍着小狗子的臉。
“小狗子,小狗子醒醒……”
小狗子正睡得迷糊,恍惚間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不情願的睜開眼,發覺高無憂就站在他的面前,嚇得他是魂飛魄散,當即就跪了下來。
“高公公饒命啊,小狗子知錯了,我下回不敢了!”
小狗子還要繼續討饒,高無憂卻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行了,小點聲,吵醒了主子爺仔細你的皮!起來吧。”
小狗子聞言,內心忐忑的站了起來。
“小狗子,今晚主子召的哪位娘娘?”
小狗子低頭想了想:“是西苑的齊嬪娘娘。”
高無憂眼珠子轉了轉:“啊,是齊嬪啊。小狗子,給你派個差事,你去把主子爺叫起來,就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等他拿主意。”
小狗子的小臉一下子就苦了下來:“公公,太子爺可睡着了啊!這時候奴才要是攪擾了他的美夢,太子爺還不得打死我呀!”
高無憂瞪了他一眼:“你要不去我現在就打死你!你放心,出了事有我呢!”
小狗子拗不過他,只好低聲道:“那,那您可得護着奴才。”
說完,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高無憂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專心聽着裡面的動靜。
“主子,主子醒醒啊。”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想來是太子打了小狗子一個嘴巴子。
高無憂內心一緊,好在自己沒進去,太子的起牀氣果然不小。
“狗奴才!這是什麼時候!你敢攪擾本宮的美夢?”
“主子,主子息怒啊主子,高總管說外面有件十萬火急的事情等着爺拿主意呢!小狗子這才叫醒主子的!。哎呦!”
高無憂嫌聽的不過癮,直接透着門縫往裡面看了起來。
太子怒氣衝衝的坐在牀邊,赤着上身。面前則是被他踹倒了的小狗子。
“喲,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非得大半夜吵醒爺啊。”齊嬪一邊張羅着爲太子穿衣,一邊抱怨道。
小狗子捂着臉根本不敢搭茬。
太子按了按惺忪的睡眼:“高無憂呢?讓高無憂給我死過來!”
高無憂在門外聽得太子呼喚,輕手輕腳的往後走了幾步,又用力的跑了過去推開了殿門,一溜小跑的進了寢殿,最終在離太子一丈遠的地方跪了下來。
太子彎腰撿起靴子,直接丟到了高無憂的腦袋上:“行啊高無憂,你長進啦!敢叫人吵醒本宮好夢,今天你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就把你貶到辛者庫去!”
高無憂鬆了口氣,好在太子還願意聽自己解釋。
高無憂擡起了身子:“黃侍讀來了,手裡拿着個信封,說是有萬方緊急的事情得向殿下說明。奴才看他說的鄭重,唯恐誤了殿下的大事。故而斗膽派人叫醒您,請主子責罰!”
太子長長的出了口濁氣:“這黃承好不曉事,什麼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說!也罷,本宮這就去會會他。備茶!”
“是”
黃承等了許久,終於是等來了正主。太子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束着腰帶道:“我說齊雲啊,到底是怎樣的大事非得大半夜的來我東宮。”
黃承快步湊上前:“殿下,大事不妙了!”說完將手裡的密函遞了過去。
太子接過密函,按了按雙眼,然後看了起來。
“父親收到密函後,讓我無論如何找到殿下商議對策。”
太子看完了密函,着實的嚇出了一身冷汗,一身的睏意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耿秋密報韓琦勾結紅蓮教,這韓琦既是自己的老師,又是自己舉薦的。他要出了事,自己無論如何是摘不出來的。要是有人抓住這件事情大做文章,那父皇那邊可就說不清了!
太子將密函拍在了案上:“齊雲,這密函還有什麼人知道?”
黃承坦言道:“出了父親,只有我看過這份密函。但是父親擔心耿秋不只發了一份密函出來,行臺和門下省說不定也收到了同樣的密函。”
“似此怎生奈何!”太子一下子癱在椅子上,拿手重重的按着太陽穴。
黃承見太子一臉的頹然,建言道:“殿下,所謂一人計短,三人計長。何不將趙尚書,龐大人召喚入宮一齊商議?”
太子聞言,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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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無憂,速速派人到趙尚書和龐大人的府上,讓他們務必到東宮一會,本宮在這裡等着他們。”
“謹遵殿下教旨。”
……
兩架馬車靜靜地停在了宮外,趙思明和龐文廣相互行了個禮,一齊往東宮走去。
太子等的是坐立不安,好容易盼來了趙思明和龐文廣。
高無憂和另外一個小太監接過了他倆脫下的斗篷,又端上了兩盞醒神的濃茶。
太子看向了趙思明:“老大人,深夜傳您進宮,本宮實是過意不去啊!”
趙思明擺了擺手:“人老了,覺少。太子此番傳喚,必然是有什麼大事吧?”
太子點了點頭,把密函拿給了趙思明:“要不是齊雲及時相告,本宮險些落入萬劫不復之境地矣。”
趙思明聽着好奇,連忙打開了密函,一邊的龐文廣也把頭湊了過來。
只過了盞茶的功夫,趙思明便放下了密函感嘆道:“當真是兇險萬分啊!”
龐文廣也在一旁點頭贊成。
太子看向他倆:“就是此事棘手才找二位大人來合計合計啊。”
趙思明嘆了口氣:“韓石玉這個人我是知道的,要說他會和紅蓮教勾結,那必然是誣陷。”
龐文廣的兒子被黃承打了三十棍子,自己又因爲黃燾的緣故被降了官階,心裡正是惱恨黃家的時候。他看了看坐在末座的黃承,陰陽怪氣道:“這耿秋不是黃重明手下的御史麼?怎麼平白無故的彈劾起了韓石玉啊?”
言中之意,昭然若揭。
黃承面色一變,肅然道:“龐大人這是在說是家父指使耿秋的了?”
龐文廣微微一笑:“我可沒有這麼說過,但也確實有這個嫌疑。”
“你!”
“齊雲!”趙思明連忙拉住了黃承,轉而看向了龐文廣:“重明公不是這種人,不然也用不着讓齊雲來報信了。”
龐文廣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了一旁。
“老大人說的及是,家父已經查明,這個耿秋和上回那個付應龍都是誠王的暗樁,他是想拿家父當槍使。”
趙思明皺了皺眉:“誠王……他也牽扯進來的話,那這事情還真是棘手啊!”
龐文廣頗爲不屑,他朝太子一拱手:“我有一計,可解此局。”
太子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道:“先生請說!”
龐文廣捋了捋鬍子:“說來也簡單,韓琦的事情之所以棘手,完全是因爲韓琦和殿下的那層關係。誠王的招數也都是衝着這層關係而來的。如果我們拋開這層關係,那誠王的招數就打了個空,事情也就簡單的多!”
太子眯着眼睛:“那麼又該如何拋開這層呢?”
龐文廣站起了身:“很簡單,反正這件事情早晚會捅到陛下那邊,我們捅出去總好比別人捅出去!殿下明日便上書殿下,聲稱自己聞聽韓琦勾結紅蓮教大爲羞慚,特請陛下命令有司全力查察韓琦,以示自己清白。”
黃承聽完後倒吸一口涼氣:這說白了不就是把韓琦給拋棄了嘛!還說什麼命令有司查察此案,要知道三木之下什麼樣的供詞要不到?韓琦要是落在誠王手上少不得是個屈打成招的下場。
黃承連忙駁斥道:“殿下,我不贊成此等明哲保身之事!韓先生乃是殿下的恩師,殿下若是檢舉了韓先生,那將會涼了多少老臣的心吶!”
“你的意思是讓殿下什麼也不做,安安心心的等着誠王的誣告麼!”龐文廣站起身來,指着黃承罵道。
“豎子婦人之仁!你哪裡知道什麼道理?合則亡,分則生!這個時候還顧得上講什麼道義交情,太子要是被拉下來,他韓琦一樣是死路一條。只有太子無恙,我們才能又力量保全韓琦!”
太子被龐文廣說道頗爲意動,一旁的趙思明拿不出什麼更好的主意來,只得嘆了口氣:“是啊,若是連太子都保不住,又何來保住韓石玉之說呢?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咱們能做到也就是力主爭到審判的名額,到時候還他一個清白也就是了。齊雲啊,你就莫要糾結了。”
黃承一怔,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