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成德帝在長樂宮大擺筵席,熱情款待前來朝拜的諸位使者。
酒菜自不用說,全是御廚們挖空心思做出的美味佳餚。那些使臣在各自國內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可在這些華麗美味菜餚面前,還是不得不自認沒見過什麼世面。
木兒託涅和哈布里曾多次來訪過大燕,對於眼前的架勢也算是熟識。像李政浩,池田奉二則是有些手足無措,二人捧着一盤精美的食物不停的讚歎,竟捨不得下嘴。要說最灑脫的就是野鹿大王,他用不慣宮廷裡的金箸,索性直接上手。蒲扇般的大手裡抓滿了各色的食物,也不挑揀便盡數丟進了嘴裡,嘴裡咔啪咔啪的響個不停。紅香彩凰對身旁的野鹿大王也是沒有辦法,他們食人蠻連吃人都不吐骨頭,你還能指望他些什麼呢?一愣神的功夫,野鹿竟把手伸到了紅香彩凰的桌上。紅香彩凰苦笑一聲便也隨他去了,自顧自的喝起了酒。
悅耳的樂聲環繞在整個大殿裡,美麗的舞娘們穿着豔麗的舞服在衆人眼前來回的穿梭,旋轉。飄飄然的樣子彷彿是從天而降的天女。
一干使臣看着眼前曼妙的舞蹈,紛紛點頭稱讚。
成德帝坐在御座上,高興的看着眼前的歌舞。一旁的李至低着頭專心的爲成德帝挑着魚肉中的魚刺,時不時的擡頭看看成德帝的酒爵,若是爵裡空了便順手給滿上。
宴酣人樂,歌舞昇平!
就在此時,一位宮人快步從殿外走進了大殿。
成德帝朝李至使了個眼色。李至會意,立時走到了那宮人身旁。
那宮人附在李至的耳畔小聲的說着什麼,李至點了點頭,然後揮手讓那宮人下去了。
“李至,什麼事啊?”成德帝目不斜視的看着面前的歌舞問道。
李至朝成德帝身旁湊了湊:“回主子,是神燕門的守城將軍派人傳的話。說是宮門口現在有一夥匈奴人要入宮面聖呢!”
“匈奴人?”成德帝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匈奴人來幹什麼?朕可沒有請他們來。”
“許是匈奴人見我大燕國力昌盛,有心臣服呢。”李至在一旁笑吟吟的說道。
“你呀!就會說些漂亮話奉承朕。這匈奴和我中原打了幾千年了,怎麼會突然就轉了性子?也罷,來者是客。他匈奴既然遠道而來,那朕也不好避之不見,免得匈奴人以爲朕怕了他們。吩咐下去,讓守城的李思懋好好盤查盤查這些匈奴人,別到時候捅出什麼簍子來。”
“奴婢遵旨。”
過了半晌,李至回到了成德帝身旁高聲喊道。
“匈奴使者求見我天朝大帝!”
“什麼!匈奴也來了?”
“這!”
“怎麼會!莫非匈奴也......”
殿內一片譁然,誰也沒想到匈奴這個與中原爭鬥千年的冤家會在這個時候來大燕。
成德帝揮手屏退了舞樂,然後坐直了身體,眼神聚焦在殿門口。
“哈哈哈哈!漢人皇帝,大匈奴特使斡爾都前來看你啦!”
匈奴人還沒到,可炸雷似的聲音早就傳到了大殿裡了。
一個綠衣宮人引着匈奴的特使來到了成德帝面前。
匈奴一行共是三人,站在頭前的乃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他的身材矮而粗壯,頭大而圓。闊臉,高顴骨,寬鼻翼,一張臉被北地的風霜侵蝕得乾巴巴的。他的嘴脣上方鬍鬚濃密,而下顎僅有一小撮硬須。長長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隻玉石的耳環。頭部上戴着一圈厚厚的毛皮帽子,幾條髮辮軟軟的垂在帽下。厚厚的眉毛,鷹隼一般的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穿着齊小腿的、兩邊開叉的棉布長袍,腰上繫有皮革的腰帶,腰帶兩端都垂在背後,袖子在手腕處用護手收緊。一條雜色的皮毛垮垮的圍在肩上。可能是長期騎馬的緣故,斡爾都有些羅圈腿。寬大的褲子用一條皮帶在踝部捆紮緊,盡數塞進了鹿皮靴子裡。
後面的兩個侍衛也是一般的打扮,只是在腰間多了兩把彎刀。
成德帝忽略了斡爾都的無禮:“匈奴使者,朕聽說你在朕的宮門前吵鬧着要見朕。現如今朕你也見到了,有什麼就說吧。”
斡爾都也不行禮,大喇喇的朝成德帝喊道:“大燕的皇帝,想見你一眼可真不容易吶!我,草原勇士斡爾都奉崑崙神之子,降世的天狼星,草原的雄鷹,北地的王者伊都邪單于的旨意前來看你。並且送上大單于賜予大燕的禮物。”
“你們的伊都邪單于不是重病了麼?想來河套那一仗讓他氣得不輕吧,不好好躺在草原休養生息,一天天的瞎琢磨些有的沒的,就不怕壽不永年麼?”成德帝一邊說着一邊往酒爵中倒着酒。
“該死,你敢詛咒偉大的單于!”斡爾都被成德帝的話一刺,當場就罵了出來。
“賊子好膽!”殿內的侍衛見斡爾都出言不遜,紛紛圍了上去,鋒利的快刀立時便把這三人圍得嚴嚴實實。
斡爾都看着四周的侍衛,暴戾之色不減。一雙眼睛四下蒐羅着侍衛的漏洞,還想着和他們拼命呢!
就在這時,斡爾都身後的一個侍衛輕輕拉了拉斡爾都身後的腰帶。斡爾都面色一變,輕輕回過了頭。
只見那侍衛皺着眉頭,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低聲說了一句匈奴語。
斡爾都聽完後,臉上浮起一片抗拒掙扎之色,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斡爾都將左手放在胸前,彎下了自己的腰:“偉大的大燕國皇帝,請你饒恕草原男兒的快言快語吧。斡爾都在此爲先前的言語向大燕皇帝陛下賠罪。”
侍衛仍然緊緊的圍着斡爾都一行人,靜靜的等待着成德帝的指示。只要成德帝命令一下,頃刻間便教這三人化爲齏粉!
此時成德帝剛剛飲下一杯酒,他將酒爵輕輕擱在了案上。隨即輕輕吐了口濁氣:“幹什麼呢這是。有道是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呢,亂殺人的事情也就他們匈奴人做得出來,我們大燕能學他們麼?都下去吧!”
“是!”宮廷裡的侍衛得了成德帝的旨意,紛紛散了開來。但仍是死死的盯着斡爾都的一舉一動。
“斡爾都啊,你們在宮門口等了這麼久了,想必也累了。來呀,在末座再添一個條案。人家大老遠的來了,總不能讓人家餓着啊。”
“來呀,設條案!”李至在一旁重複這成德帝的命令。
條案很快便擺好了,成德帝指着末座的條案朝斡爾都說道:“斡爾都,請入座!”
豈料斡爾都卻是不領情:“我草原的雄鷹不屑於和下面這些鳥雀一同爭食!大燕皇帝,你的好意斡爾都心領了。”
成德帝也不矯情:“既然如此,那你可能飲酒啊?”
“飲酒?我們草原的孩子是喝烈酒和鮮血長大的,你們中原人的酒就根本不算是男人的酒,又酸又沒味道,不喝也罷!”
成德帝看着自己不停翻轉着的手掌:“飯也不吃,酒也不喝。在座的都看到了,不是我大燕不講地主之誼,而是他匈奴不給我大燕面子。也罷,我大燕和你匈奴本就無甚交情好談。你方纔不是說你們單于有禮物送給朕麼?取來給朕看看吧!”
斡爾都看了看一旁的侍從,那侍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個畫軸,恭恭敬敬的遞給了斡爾都。
斡爾都捏着卷軸:“這便是我大單于賞賜大燕的禮物。”
李至從斡爾都手裡接過了卷軸,然後鋪在了成德帝的御案上,慢慢打開。
成德帝湊近一看,那捲軸上的筆畫歪歪扭扭的,粗陋不堪。便是一個三歲小童寫的也比這工整。但就當成德帝看完紙上的內容,氣的臉都紫了。
紙上只寫了四個字“天心取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