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閣禁地深處,祭壇龍池中一片晶瑩,池水透澈,異香沁人,刀霸天那乾枯的身體仰躺其中,生機近乎絕滅。
英雄遲暮,再也不復睥睨天下之姿,有的僅是無盡的悲涼。
月前,蕭何承他大恩,得其霸天刀訣精髓,雖僅有一式,卻屢屢救他性命。如今,刀霸天頻死真身就在眼前,蕭何普一見到,心中大爲震動。
昔日,刀霸天隔空傳法,那時的他絕對與今時相差無幾,肉身枯死、神念也即將磨滅。可儘管那般,他還是以大毅力烙印道秘傳承於己。
想到這,蕭何不禁生出一股由衷的敬意。他捫心自問,倘若自己某天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那時,如有人途經,自己會否不顧一切,將畢生絕學承傳出去?
答案,未知。
此刻,天刀聖主刀狂一襲白衣勝雪,緩緩走來:“小友,此時喚你來是有一事相詢。”
天刀聖主,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站在蕭何的面前,時而如高山般氣勢磅礴,時而又如一縷青煙,飄忽不定,讓人難以捉摸。
“什麼事?”
蕭何蹙眉疑問,非常不解。眼下刀霸天命在旦夕,身爲聖主級強者,他不去想辦法將其復活,反倒來找自己這個廢物,真令人費解。
刀狂沒有直接開口,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頓了頓才道:“傳說,那日聖墓初開,各族皆有強者蜂擁而至,期間,一人族少年橫空出世,行走於列強之前,造化逆天。”
“嗯?!”
蕭何聞言神色一凝,心中大爲震撼。那人說的不就是自己麼!
果然,刀狂緊盯着蕭何雙眸,接着又道:“小友,你藏得好深吶!”
當初,蕭何身死道消之際,被未知存在拘走,同一時間,另一名未知存在出手截殺,之後便遁出諸修視線,再無信息。
當時在場的諸族列強,全都猜想他僅是一枚棋子,雖得取不死妙樹及七彩聖心,但最終肯定還是會落在未知的存在手中。而棋子的下場,一般都是用完就撇的。
所以聖墓事件塵埃落定後,也就再無異族惦記着蕭何。
至於人族,那日在聖墓的強者不過寥寥幾尊,全都是諸聖地老祖級人物,他們自然也不會總惦記着一枚棋子,無非就是回去後,命人查一下他的來歷而已。
只不過,人族分支數不勝數,想查清一個神秘的部族,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再加上蕭何眉心族紋已經破碎,所以這大半個月來,雖鬧出幾多風波,卻也無人認出他的身份。
“你們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這一刻,蕭何有些慌神,但卻並未慌亂。他只是聯想到,如果自己還活着的消息,被當初聖墓內那些大佬知道,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不僅是因爲當初在聖墓中,連人帶獸得罪了一大票強者。更擔憂自己死而復生,身懷重寶!一旦身份暴露,必會引來無窮後患!
“果然是你!”
刀狂目露精芒,翻手取出一張草圖,道:“還記得這個麼?”
這張草圖,正是蕭何當日在天刀閣大殿中,贈與刀狂的聖墓草圖,上面註明有刀霸天被困的大概位置。
“是這張草圖暴露了你的身份。”
那日,刀狂率衆進入聖墓,所見一切皆廢墟。甚至連廢墟都被搬空了大半。然而這張草圖,它雖簡易,卻着重標明有幾重完好的大殿以及岔路。所以刀狂猜測,能繪出此圖者,必是走在最前面的一撥人!
再加上蕭何腦中有刀霸天承傳的烙印,證明他親身在場。有了這些線索,以聖主級的思維,自然不難猜出蕭何的身份。
聽聞這些解釋,蕭何終於恍然大悟。
“小友,既然你身份已明,那本座這次喚你來的目的,想必你也應該能猜到了吧。”
蕭何聞言深吸一口氣:“七彩聖心,和不死妙樹。”
“不錯!”
刀狂凝神沉聲道:“請小友告知這兩件聖物的下落。”
話落,蕭何沉默了數息,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並不怕謊言被揭穿。因爲七彩聖心已被當初救他的未知存在封印,外人根本查探不出。而腦海中的不死樹幼苗也一樣,當初刀狂探查那縷天刀烙印的時候,就沒能發現。所以蕭何並不怕。
“小友,我想你誤會了。”
一旁,刀無極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蕭何不可能那麼容易交代。
他輕語說完,先是拉着天刀聖主後退了幾步,空出一定距離,讓蕭何感覺不到逼迫,然後才道:“小友,我們僅是需要不死樹幼苗,來定住老祖的魂魄不散,好有足夠的時間來進行溫養復活。”
“沒有,不死樹不在我這。”
蕭何嘴上不鬆口,但心中卻是犯了猶豫。
倒不是他不想救刀霸天,而是腦中夜雨的魂魄,也需要不死樹定住。不久前他曾試過,一旦不死樹離開夜雨,那魂魄馬上就會變的飄忽不定,如雨中燭火一般,隨時都會消散。
“小友,那七彩聖心…”
刀狂蹙起了眉頭,語氣有些深沉。
“沒有,兩件聖物,都不……”
“轟隆隆!”
話還沒說完,忽然間雷聲大作,徹響天地,浩大的地宮都受到了震動,祭壇邊的所有強者均都變了臉色。
“有絕頂高手來犯!”
“究竟是什麼人,連半步聖兵都威懾不住?”
有太上長老驚疑,一旁的聖主刀狂也面色凝重,敵手敢再三發動攻勢,肯定有恃無恐,怕是已做好萬全的準備。
“映出外界鏡像”刀狂下令。
祭壇上盤坐的八名宿老聞言,各自打出一蓬精氣,匯聚進祭壇。
“嗡~”
巨型祭壇輕輕震顫,一抹華光映射虛空,蕭何神色一凝,見是外界地表的一切都被映射而出,就如同閉路探頭一般,傳回外界的視頻。
只見漆黑的烏雲遮蓋蒼穹,黑壓壓的一片如深海淤泥倒灌,駭人心神。
“轟!”
無數條粗壯的閃電似銀蛇亂舞,墜空而下。同一時間,整個地宮劇烈顫動,好似要塌陷一般,令人心慌。
“祭祖刀,殺!”刀狂下令。
話音剛落,蕭何只見祭壇映射的圖像中,一把巋然天刀綻放無匹刀罡,璀璨如陽,在昏暗的世界中格外刺眼。
“鏗鏘!”
虛空刺鳴,純粹的刀吟聲破雲穿霄,無孔不入,縱然身在地底,也能感受到那股聲波中蘊含無匹的殺意。
半步聖兵,一把存世超過萬載的上古之器,乃天刀閣第一代老祖的佩刀,伴隨其征戰四野,殺敵無數,染血亦無量,此時初露崢嶸,令人膽寒。
在這一刻,整個天刀聖城內所有人都震驚了。遠遠望去,無匹的刀罡狂暴亂舞,縱橫交錯,磨滅無盡閃電如砍瓜切菜,輕而易舉。甚至連漫天烏雲亦被洞穿,擊的千瘡百孔,近乎破爛篩子。
“啊……”
同一時間,虛無深處傳來數道慘叫,淒厲而滲人。顯然,暗中出手的存在儘管強大,但還是無法抗衡半步聖兵的屠戮。
“又是送死的試探者?”
刀狂蹙眉,不多時,有長老來報,證實了這一點:“還是傀儡,實力皆在半步大能中階。”
傀儡!
蕭何一驚,先前那可怕的閃電攻擊,竟然能是幾具傀儡發動的?
“哼!不惜毀掉數具強大的替身,也要試探我族底線嗎?!這是一尊可怕的大敵。”刀狂目露冷電,轉身喝道:“傳令,祭活祖刀!”
祭活祖刀?
此時的祖刀已然腐朽,若全面祭活,必然會加速它的本源消耗,怕是一戰過後,祖刀便會極盡而衰。
祭壇上,幾名太上長老均是臉色凝重,更有三人遲疑:“聖主………”
“我說祭活祖刀!”刀狂神色冰冷,非常嚴肅。
幾名宿老心神一稟,不敢在多說什麼:“尊令”
不再猶豫,合共八名半步大能,全都打出神力進入坐下祭壇,以秘法操控外界的半步聖兵。
“錚”“錚”“錚”“……”
外界,祖刀巨顫,仿若興奮之極,又似在渴望着什麼。剎那間,一股無法想象的威壓,瞬息籠罩整個天刀聖城。這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有人能抗拒這等威壓,無論凡人還是修士,全都心膽巨寒。
凡人,他們凡胎,在面對這等威壓時,靈魂都在顫慄,忍不住跪伏膜拜,這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像是在面對神祗,充滿了敬畏。
“不…不朽聖威!”
修士們震撼了,瞠目結舌,很多老輩強者則面露驚恐,嘴皮子都在哆嗦。
自古以來,人族無聖,但卻有不少人雄逆天祭練出堪比聖兵的神物。承傳萬載,護佑人族不滅。
這些神物交織出道與理,可打出不朽聖威,但卻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降階腐朽,並不如真正的聖兵可傳世千古,所以被稱之爲半步聖兵。
此刻,巋然天刀如山似嶽,散發無窮聖威,所有人都難以抗衡,就連大能也忍不住慌神,心頭髮毛。
地宮深處,蕭何也被驚住了,不過他並沒有受到聖威鎮壓,此地有神秘祭壇守護,半步聖兵的威壓也無法逞兇。可他卻依舊感到心神悸動。
“這…這就是真正的聖威?”他喃喃自語。
當日在聖墓,他也曾體會到不朽聖威的可怕,但卻被眉心族紋壓制了大半。而且聖墓內又有可怕的陣文禁制,聖威的力量根本無法詮釋,被無限壓制,並不如現在這般強悍,能令整整一座聖城內,所有生命皆盡膽寒。
“不,這並不是真正的聖威。”一旁,聖主刀狂深深看着蕭何:“這僅是讓祖刀復甦了而已,讓刀靈從沉睡狀態甦醒,還並未打出任何力道。”
“嘶…”
蕭何倒吸一口冷氣,他真的被鎮住了。
不過,他卻不是被祖刀之強所震懾,而是被自己曾經的九彩族紋所鎮住!
“蕭族族紋,到底擁有怎樣的偉力?僅僅是族紋之力,就連這等強悍到令人髮指的聖威都可以抗衡?!那…那蕭族的族人…又該強橫到何等境界?”
這一刻,蕭何被震撼到無以復加,卻也心馳神往不已。
“重修族紋,我也會…變得這般強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