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長見識短的蠢貨,就是嘴硬!我倒要看看你家能撐到何時!臭/婆娘,你不換便罷了,有的是人同我換!我不過是看在隔壁鄰居的份上纔好心來知會你一聲!”
“想倒把我一耙,顯得自己慈悲?有本事就繼續撐着,我倒要看看你們一家還能撐多久?二牛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娶了你,累得一家人生生餓死!”
“餓死又怎樣,到了地下也有個伴。總比你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強。你快滾,滾……”
“走就走,等那倆崽子死了你可別後悔!”
“老孃就算餓死也不會後悔!”
見黃李氏突然狀若瘋癲,與黃大壯隔牆對罵,黃二牛心裡也不好受,卻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好痛苦地抱着頭蹲在地上,硬生生流下幾滴熱淚。
可淚水也是水,現在家裡統共就那麼一點能喝的黃泥水,是全家人吊命的存在,他不敢多流浪費了。
老五黃山、老六黃花是一對雙生子。
不出意外的話,也是黃二牛家這一代最後兩個孩子。先前,黃李氏生產時不幸傷了身體,此生很難再孕。
兩孩子是罕見的龍鳳胎,別提多懂事了,是黃李氏的命根子。就是家裡其他人,平時也總是讓着他倆,能多給一點吃的就給一點。
只可惜,孩子太小,抵抗力弱,現在直接斷炊了,最先承受不住,眼看着就要餓死。
先前,黃大壯巧舌如簧,提議換孩子,黃二牛這才忍痛回屋與黃李氏商議這件事。雖然捨不得,但活着的人總要繼續活下去纔有希望,斷斷沒有一起死的道理。
過了好一陣,天慢慢黑了,見黃山黃花的氣息越來越弱,黃李氏認命地東翻西找,最後拿起家裡的揹帶裙,背上揹着黃山,懷裡抱着黃花,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門外走去。
見一家人毫無神采地看着她,黃李氏流下一滴淚。
“二牛,你我夫妻一場,原以爲可以白頭到老,但現在看來卻是不能的了。我替你生了六個孩子,有兒有女,也算是對得起你們老黃家了,你,你不要怪我。”
“老大老二,照顧好老三老四,幫娘孝敬爺爺奶奶。老五老六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作爲他們的娘,我不忍心眼睜睜看着他們被人……吃掉!你們放心,我們母子三人不會再拖累你們,我這就帶他們去深山。”
蘆葭村對面就是棲霞山,除了山頂,所有的樹皮都被十里八鄉飢餓的村民剝得一乾二淨。也只有山頂,據說全是毒蛇和猛獸,根本沒有人敢靠近。
虛弱的黃李氏帶着兩個奄奄一息的孩子這一去……
“娘,娘,不要丟下我們……”
“他娘,你這又是何苦呢?唉……”
見四個孩子追了出來,黃李氏趁機俯下身子,對四個孩子悄聲說道:“快去後院,從井沿往下數,第三塊磚是鬆動的。娘先前藏了幾塊高粱饅頭在裡頭應急。”
當初,她孃家摸黑送了一小袋高粱面,救了全家的命。心知小小的一袋根本不夠吃,她便在做饅頭時悄悄藏了幾個,藏在井沿下。
“乖啊,去吧。省着點吃,夠你們撐幾天了。””
一聽居然還有高粱饅頭吃,三個孩子眼冒綠光,瞬間衝了回去,只老四黃柔有些猶豫。
她也想吃饅頭,光是聽到這兩個字就忍不住咽口水,但更擔心黃李氏和兩個弟弟妹妹。
最終,一咬牙,黃柔沒有回頭,她決定跟着黃李氏一起上棲霞山。見狀,黃李氏沒有拒絕,跟着她,也好過被吃掉。
他們一走,便可少四個人同餘下的人分饅頭和水。
就這樣,黃李氏拿着一把鋒利的柴刀,黃柔手握一根頂部削尖了的木棍,深一腳淺一腳朝棲霞山頂走去。
一路上,見黃李氏母子四人落單,沒個男人跟着,有些餓急了的村民不懷好意,眼裡全是肉。
只可惜,黃李氏手上鋒利的柴刀也不是吃素的,誰敢靠近,她便毫不留情地一刀砍過去。
這段日子,沒事她便在後院磨刀,以防萬一。
原以爲餓得皮包骨的她毫無力氣,又負擔着兩個孩子,會輕易被擊倒。可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一個母親爲了孩子能夠拼命到什麼地步!
磕磕碰碰的,終於爬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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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皆是枯木,不見半點綠色,更沒有野物和藤蔓干擾,就連羊腸小道也被上山找食物的人踏平了,地上乾乾淨淨的。母女四人從傍晚爬到半夜,一路無驚無險,很快便到了離山頂不遠處。
“娘,你是怎麼知道這條路的?”
“傻孩子,娘也是第一次上山,哪裡知道路?你看你頭頂那顆亮亮的星星,娘就是跟着它在走。”
今夜的啓明星確實很亮,亮得有些嚇人,照的山間仿如白晝,一如當初李桂花三人出現的那個夜晚。
到底是在山上,加之此刻是後半夜,比山下清涼不少,這讓黃李氏和黃柔的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就連一直昏睡的黃山和黃花也有了些精神,不知道何時醒來的,此刻還知道喊“娘,我餓……”
可黃李氏卻知道,這幾乎就是迴光返照,不會錯的。
堅持帶孩子上山,其實她也沒多想,不過是不想讓孩子被鄰人吃掉,這是她唯一能夠做的。哪怕是死,母子四人也是要死在一起的。
至於活下去的法子,她也沒有。
她不怪黃二牛,但不代表她能接受那種邪惡的提議。
“柔兒,別看了,這裡早就被人翻了個遍,不會有任何吃的。快來挨着娘坐下,美美的睡上一覺。等到天亮,說不定啊我們就到天堂了。”
“天堂?娘,天堂是什麼樣的?”
“天堂可好了,那裡的房子又高又大,亮堂堂的,從不漏雨。屋子裡的牀又大又軟,被子新嶄嶄的,十分暖和。那裡有吃不完的白米飯,肥豬肉,白麪饅頭……”
被黃李氏的描述深深吸引,黃柔無限嚮往天堂。
“娘,你看山頂,那裡亮亮的,好像是燈火!還有那裡,那裡好像還有一棵樹……”
原以爲是女兒餓昏了頭出現了幻覺,已經閉上眼睛等死的黃李氏轉過頭一看,瞬間來了精神:黃柔沒有看錯,離她們不遠的山頂,此刻確實是燈火輝煌。
而懸崖那邊,也確實有棵樹。
那樹葉看上去又嫩又綠,充滿生機。
“再堅持下,我們往山頂爬,爬到山頂就有救了。”
就這樣,黃柔懂事地抱着黃花,黃李氏揹着黃山,兩人硬撐着最後一口氣死命往山頂爬。
爬啊爬,足足半個時辰後,終於爬上了山頂,眼看着就要進入啓明星的地界。
此刻是凌晨六點二十五分,頂樓溫馨的陽光房裡,慕容蓮靜靜地坐瑜伽墊上,正對着懸崖那面漸漸明亮的天空冥想。鬧鐘一響,她便懶懶地睜開眼睛,真的是太舒服了。
只要學會了正確的法子,呼吸吐納,冥想真的很有用。接下來,便是她的瑜伽時間。
作爲女明星,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身材管理。
只是,她剛起了個範,活動了一番身體,還沒開始,便見似乎有兩個小黑點朝着她的院子移動,越來越近,嚇得她趕忙通過望遠鏡查看。
這一看,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個小女孩,最多十三四歲,一箇中年婦人,看不出具體年齡。兩人一人懷裡抱着一個孩子,一人背上揹着一個,皆瘦的可憐,彷彿一陣風便能吹走。此刻正努力地向上攀爬,就差一個坎便能上到她的院子裡。
再細看那着裝,與李桂花三人的穿着不太一樣,與現代的更不一樣。毫無疑問,她的別墅又迎來了新的時空旅客。只是,這一回是四個人,還有小孩子。
慕容蓮再無心情做瑜伽,穿好衣服,乘坐電梯下到一樓稍稍打扮了一番,這纔開門走到懸崖邊,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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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蘇國,無極村。
因爲臨近縣城,無極村歷來便是一個雜姓村。村子不小,足有一百五十多戶人家,七個姓,各個姓皆有自己的祠堂,供奉自己的先人。
最終,人數最多的張姓百姓佔了上風,無極村的村長便出自張姓。爲了村子和諧,張村長只好提議各個姓各出一個有話語權的長者,七人一起負責無極村大大小小的事務。
由於利益牽扯,互相監督,倒是十分民/主。
上回,送李桂花四人進城的便是張家人。
這家人二老皆在,暫時還未分家,三房人擠在並不寬敞的老宅過活,差不多一房人一間大屋子,以至於平日裡磕磕碰碰不少,不甚和諧,卻也沒法子。
窮啊,哪有多餘的銀子蓋房子?
更何況,一旦分家,那便是三戶人家,都要交稅。
那日,大房的二小子張強既得了肉包子又得了二十文“意外之財”,肉包子均分,銀錢充公,讓張家人十分開心。於是,接連幾日,二房三房的孩子有樣學樣,期待地等在路邊,幻想自己也有那份運氣。
只可惜,半個月過去了,毫無收穫。
這日,二房獨子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東西,一個勁喊肚子痛,痛得滿地打滾,嚇得張老二和婆娘六神無主,一個勁讓張父張母掏錢,他們要帶孩子到城裡看病。
可是,張母半年前生了場大病,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哪怕再節省,此刻也沒銀子給孫子看病。
可是,二房就這一個孩子,若是折了……
“爹,娘,兒媳求你們了……”
“是啊,爹,娘,小山是我的命根子啊!”
“誒,老二,老二家的,你們先起來。家裡統共七百文錢,全在這兒,那……”
城裡看病是個什麼行情,只看張母半年前治病就知道了。不過一場風寒,幾乎要了她的命,也花光了全家人的銀子,足足三兩多!
七百文,又夠什麼的?
“罷了,我去村長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