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堂隱藏得極深,玄朗與阿水俱不知曉它是北遼情報據點。
榮嬌在玄朗的陪同下去樓滿許的空宅子逛了一圈,但沒有任何發現,就是參觀了一座曾經恢宏如今廢棄的大宅子,看完了也就看完了。
雖然明知自己抱了取巧的心理,少不得還是有點失落,既然不成,只好另僻他途或等阿水的調查。
榮嬌總覺得後園的那幾棵銀杏樹另有玄機,忍不住還是會去一品堂坐坐。
照例是定下的那個雅間,點的茶與點心照樣。
小二敲門送茶水進來時,榮嬌與玄朗站在屋裡博古架前,似在鑑賞那上面擺着的真假珍玩。
訓練有素的小二將托盤裡的茶壺熱水等放到桌上擺好,躬身退下,將門掩好。
待他走了後,榮嬌才推開窗戶,與那幾棵樹打招呼,執着地與它們做單方面的視線交流。
茶水在桌上兀自由熱變至溫涼,榮嬌微不可察地輕嘆了聲:“……走吧。”
她很想盡快找出真相,不全是爲自己。國君大婚在即,按照使團一早就擬好的計劃,樓立勳大婚親政,西柔大夏兩國的合作協議會盡快簽訂,到那時,以玄朗的身份不好再多做逗留——不是西柔不允,而是遠在大梁城的嘉帝會多想。
玄朗本就受嘉帝猜忌,若他不與使團同時離開,少不得會加深皇帝的疑心。
就算玄朗不在乎,被高高在上的那位不懷好意的惦記着,總歸不是好事,榮嬌很清楚的知道,在沒把她的事情解決前,玄朗是不會離開西柔的。
她希望自己能做點什麼,分擔一下,顯然她的良好意圖暫時還沒有任何進展。
“嗯。”
玄朗低頭親了親她被風吹得冰涼的小臉,站起身來,伸手關上窗。拿起桌上的茶壺。邁步走到屋角擺的那棵高大的花樹前,將涼透的黃濁的茶水傾倒在花盆中,原本潮溼的花土顏色更深了。
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般透着熟練自如。宛若不知重複做了多少次。
噫?
玄朗的動作頓了頓,捏着壺身兩側的手指輕移,改爲託在掌中,將壺蓋打開,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若有所思的表情,修長的手指在壺嘴處擦了一下,指尖上就沾了些壺嘴處新鮮的茶漬,他仔細聞了聞指尖,幽黑的眸中閃過一絲暗色。
“怎麼了?”
榮嬌知他不會無緣無故有此異常,神情一緊,走近了兩步。
“茶水不對。”
玄朗說着,轉身回到桌前,取了只茶碗,將壺裡剩下的茶水倒了小半碗。仔細觀察着。
黑眸微眯,舉杯放到嘴邊輕輕抿了抿……
“誒,你幹嘛!”
榮嬌緊張地瞪了他一眼,有些小小的後怕:“不對你還喝!”
“沒事,你忘了,我不怕毒。”
玄朗朝她安撫的笑笑,“只是想辨識一下……”
無色無味的藥能瞞過他的藥,可不是輕易能拿到的,若非不是茶水冷了,而他傾倒時彎腰幅度不大。水從高處落下,砸到花土裡,三種情況加在一起,使摻在茶香中的藥的味道有着輕微的發散。他根本發現不了!
雖然他們要了茶與點心,從未動過一次,但爲了避人耳目,每次都會佈置出用過的情形,茶水會倒掉一些澆花,杯裡再殘留些許。點心也是會處理的,拿一兩塊裝在榮嬌的荷包裡,回了驛館就扔掉。
不然以他們的身份,每次來外面的茶館,不喝茶不吃點心,只在房裡乾坐着,坐完就走,難免令人起疑。
顯然,在茶里加料的人被之前的佈置給騙過了,並不知道這些茶水點心他們實際上從未動過一絲一毫。
“是什麼?”
榮嬌的聲音有些緊繃,不是怕,只是有點忙不勝防的厭惡感,這都什麼事吶,怎麼哪裡都有喜歡下藥的人?
她與玄朗剛解除了不能親近的信號,這之前中招的藥效剛解,接着又有人故伎重施,真是可惡,找出來應該千刀萬剮……不對,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下什麼藥,同樣下回去。
“是迷藥。”
玄朗鬆了口氣,只是品質高的迷藥而已,直接口服生效,“加了些致幻劑……”
不過,以他與榮嬌的體質,即便不小心服下去,也是無礙的。
“誰幹的?想幹什麼?”
迷藥死不了人,下藥的人是誰,目的何在?是要劫持他倆?按說這不可能,房間裡雖然只有她與玄朗在,但護衛都在一樓守着,上下只有一道必經的樓梯,二樓樓梯口的位置也有護衛在,即便將人迷暈了,要想將人帶出房間也非易事,除非有暗門機關之類的……
顯然玄朗比榮嬌想到的更多:“是誰暫時不知,不過,一品堂必是脫不了干係……”
茶水下藥以及後續,沒有內應是完全不可能的,甚至,可能不僅僅是內應,整個一品堂都可能參予其中,要知道他倆的身份,不能說王城人人皆知,但凡開門做權貴生意的,必是知曉的,何況他與榮嬌從第一次來一品堂,就未曾遮掩過身份,明知他大夏英王的身份,還敢動手的,絕不會是貪圖小利,被錢帛動了心,誰都知道,有錢拿也得有命花,除非是鋌而走險的亡命徒,剛好又是孑然一人,以爲可以拿了錢跑路的。
只是象一品堂這樣做高端生意的,在用人上必是十二分的謹慎,沒有信得過的保人,沒有令人放心的清白家身,是不可能聘用的。
玄朗面上不動聲色,眼眸幾度流轉,脣角掛着若隱若無的冷笑,不過一瞬間功夫,腦中已經念頭百轉。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
要離開還是等待?
裝若無其事的離開,還是順手推舟留下來引蛇出洞?榮嬌比較傾向於後者,下迷藥,幕後人肯定會掐着藥效發作的點兒出現。
若無榮嬌在,玄朗肯定想也不想就首選引蛇出洞的,現在麼,他想要拒絕……
“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榮嬌看出他的心思,在他還未開口之際搶先說出自己的意思,國君大婚,各路觀禮的賓客極多,大夏仇敵不少,有可能針對他下手的勢力不在少數,這回裝作沒事離開了,不但找不出幕後者,還有可能暴露己方不懼毒的秘密,實在是得不償失。
這種被動挨打的事,她不答應!
“只停一會兒,看看來的人是誰……若是有難纏的硬茬子,難道打不過還跑不了?”
榮嬌知道怎麼能說服玄朗:“你是擔心我跑不快?還是怕自己護不了我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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