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高燃,燈下公子手持書冊,姿態清雅高貴。
阿金老老實實站在一旁,手垂在身側,兩隻眼睛卻骨碌碌轉個不停,一看就是在動什麼鬼心思。
“公子……”
他小聲地試探着喚了一聲。
玄朗仿若未聞,修長的手指翻了一頁書,繼續津津有味地讀着。
“公子……”
阿金不死心,瞅瞅他平靜溫和的臉色,又喚了一聲。
“說。”
玄朗沒看他,清淺的嗓音吝嗇又幹脆的給了一個字。
“公子,那王三的事情已經完美收官了,各方皆大歡喜……”
所以,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阿金雙目炯炯有神,如小狗盯着肉骨頭般看着玄朗。
“皆大歡喜?”
玄朗心神還在書上,漫不經心道:“你之前不還說王三不樂意?在家鬧騰了一場?”
“他那是死矯情!”
阿金的語氣頗爲嫌棄與不屑:“明明是個臭雞蛋,還怪蒼蠅來叮他!現場又不是他一個男人,他頭一個跳下去救的什麼人?再說那荷塘不過齊腰身,根本淹不死人,他不下去,丁七也不會有事……既然是個憐香惜玉見了美人拿不動腿的,還說自己沒欠桃花債?”
“還跟他爹提自己已有婚約!不能對不起池家大小姐!明知道自己是有主的,還收小姑娘的香囊情詩!吃着碗裡,惦記着鍋裡,以爲別人都是傻子,看不穿他的花花腸子!”
“說什麼呢!王豐禮算什麼東西?說他就說他,扯池大小姐做什麼!”
玄朗很不悅。王豐禮池家大小姐與王三一點關係都沒有!不要將他倆扯到一起!他不想聽到!
“……是!”
阿金納悶,這怎麼說惱就惱了?我也沒說什麼呀?
在腦子裡把自己的話又回放了一遍,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啊,他明明是在討伐王三嘛,公子不是很喜歡聽自己埋汰王豐禮那小子嘛?前幾回自己說他不好,公子雖然什麼都沒說,看上去心情卻很不錯的。
“說說王家的退親。”
池萬林不在府中。池府當家的是池榮興的妻子鄒氏。而這幾天除了王府謝夫人身邊的嬤嬤去過池府外,池府裡並沒有派人去城南別院。
“王來山的幕僚避人耳目去了趟京東大營,應該是與池萬林商量過了。具體談了些什麼暫時不知,想來是退親之事。之後謝夫人的心腹嬤嬤就去池府探望康氏,再然後,王家就請了官媒去丁府說媒了。想是這嬤嬤是去送取庚帖的。”
沒人去特別關注王府的一個內宅嬤嬤的去向,所以也沒人知道王家是先與池家退了親。又與丁府結的親。
“……”
玄朗的心情很糾結,按說他費了一番心思,成功地幫池大小姐退了親,他的小樓在無聲無息中回覆自由身。心情自然是極爲愉悅的,可聽到王府對她的輕慢,心情又極爲惱火。他心中如珍似寶的小姑娘,王府竟敢如此輕待!
“公子。您的意思是……”
阿金有些摸不着頭腦,公子您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怎麼這段時間總是陰晴不定忽喜忽惱的!脾氣古怪得很!
“王家素來清貴,不知家風如何?王三風流,聽說王大人也是個情種?”
他不高興了,所以讓他不高興的王家就得出點倒黴事兒纔好!
“對,他在外面養了個外室,生了個小兒子,極是寵愛。”
阿金老老實實地彙報。
王家自詡詩書之家,風流是才子的關鍵詞之一,他家的幾個兒子都最憐香惜玉不過。內宅嬌妻美妾丫鬟嬌俏,外頭紅顏知已不在少數。
王來山年輕時也是個風流才子,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孫子都有了,又是朝中重臣,要顧及自身形象,不太象早些年那般無所顧忌。
況且他這個外室,原是倚翠樓的頭牌,當初入幕之賓着實不少,後來說是從良了,卻沒人知道爲她贖身的是王來山。
“血脈流落在外,終不是正經事,幫他送回府吧。”
玄朗的神色很冷,他最厭惡的就是這種事!明明家中有妻有子,爲何還要在外面沾花染草,若是爲了自己快活就罷了,又爲何要製造出條生命來受苦?!
“王豐禮若要入仕,打發得遠點,我不想在都城看到他!”
居然敢將小樓棄若敝履!
明明是王家的過錯要退親,難道都不需要給個交代嗎?
就算不拿到臺上說,私底下也應該有所表示!
玄朗覺得自己的小樓受到了輕慢與委屈,這口氣不能不出!
更重要的是,池萬林爲何爲如此痛快而高興地接受了?就算他不喜歡不看重這個女兒,畢竟是唯一的嫡女,代表着池家的臉面和他自己的臉面,沒理由給王家大開方便之門。
池萬林與王來山的後面一定有個共同的人物在!池萬林或許就是因爲這個人的存在,纔不在乎自己被王家打了臉。
“去查查,池萬林與王來山後頭的人是誰。”
玄朗篤定,一定有這麼個人存在。
“是……”
阿金答得很乾脆,自年後,聖體時不時就有點小恙,朝野看似平靜,內裡卻風雲詭譎,暗濤洶涌,有實力可能上位的皇子或明或暗,都不安份起來,小動作時有發生。
在那把椅子面前,又哪有人倫親情?
歷來要坐上那把椅子,不都得踩着至親骨肉的性命,踏着白骨鑄造的臺階,淌過血河,才能成功的嗎?
如今上這般好命的,有野心的親兄弟們互掐,死絕了,最後剩下他一個揀漏的,手上也不是那麼幹淨,生在皇家,若真手上乾淨如白紙,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地長大成人?還在士林中有了雅名?
說命好上天眷顧也罷,說韜光養晦手段高明也好,總之,哪個坐上龍椅的胸中會沒有丘壑呢?
爭搶是常態,都不出手纔有問題……
玄朗沒再說話,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書冊上,隨便鬧,隨便鬥,別惹到他就好。
阿金覷了覷玄朗的臉色,好象心情還是不怎麼好呢,原先想問的話到了喉嚨處又換了:“公子,小樓公子的新鋪子要開了,您看要準備什麼樣的開業賀禮?”
“……哦,你消息到是靈通。”
聽他說到小樓,玄朗的臉色果然回暖了幾分,語氣聽不出喜怒。
前天信上還說有兩處地方,正舉棋不定呢,昨天她在信上說已經確定了,阿金的消息也不晚麼!居然只比他晚一天知道!
不講理的玄朗忘記了,阿金之所以會有榮嬌的消息,不正是奉他這個主子之命嘛。
“那個……今天上午偶遇李掌櫃,聽說定了太清路的鋪面。”
阿金趕緊和盤托出,若是主子不知道,他先知又知情不報,罪過少不了!
“嗯,賀禮是要好好選選。”
玄朗眼底泛起了笑意,小樓的新店開業,送什麼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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