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4(改)

青年的名字叫霍銘川, 我十分榮幸地成爲他在這家名爲興榮的客棧的鄰居。

因爲治明城彙集了熙岐兩國衆多美食,所以我要在這裡多留幾天,我對遊山玩水不是很感冒, 不過對於吃還是很有興趣的。而且在治明, 還有一個人可以陪我——銘川。

“銘川, 今天去吃什麼?”

早上起來我下樓吃早點, 就看到霍銘川已經坐在那兒等我, 於是我便會這麼問上一句,三日來幾乎已經成爲一種習慣。

霍銘川好笑地看着我:“昨天的小吃街不是才吃了一半嗎?今天繼續吧。”

“好!”

我笑着直點頭。

那日我認識了霍銘川,本來倒也沒什麼, 不過第二天我們在街上都拿着一塊排排餅相遇的時候,我發現我們或許有一個共同的愛好:美食。

我們順理成章地組成了臨時逛街隊伍, 開始了發現美食之旅。

不過霍銘川並不像我那樣什麼都看什麼都吃, 他只是偶爾挑上一兩樣嘗上一口, 因爲他說他其實都吃過了,不過既然來了, 那就沒有理由要放過,自然又將記憶中不可錯過的美味重新吃上一次。

而我,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左顧右盼,嘴裡咬着, 手上拿着, 還要看着別人鍋裡的, 連帶着霍銘川也被我徵用, 拿着我拿不下的東西跟在我旁邊。

有時吃到什麼帶汁水的東西, 他看我吃的手忙腳亂就會哈哈大笑,這時我就會想起雲若。

雲若若是看到我吃得滿嘴汁水, 就會無奈笑着搖頭,拿了帕子給我擦嘴。雖說有時我覺得他好像是在對待孩子,但溫柔的動作還是讓我很受用。

雲若給得帕子上總是帶着他特有的清爽味道,只是用髒的帕子我沒好意思還給雲若,都是買了新的送回去,久而久之,結果我房間的櫃子裡就積了一打洗過的帕子,都是雲若給我用的。幸好雲若不會進我房間,不然我真怕他覺得我是什麼變態。

和霍銘川一起用了早飯,聊會兒天,喝幾口茶,讓食物消化消化,我們便一同出門逛街去了。

小吃街是介於東區和南區之間的一條小巷,巷頭有較爲昂貴的酒樓料理,越往裡走,越能就越是“平民化”,倒了巷尾,拐彎走上幾步,就是貧民窟了。巷子裡彙集了爲生計而出來擺攤的老百姓,不過這些人在飲食上很有一手,都是有特色的獨家口味,令人慾罷不能。

我在巷中一家小攤上坐下,叫了他們攤上一種名爲“片兒薄”的東西。

霍銘川在旁邊說:“這片兒薄好像是用米湯攤成的,好的片兒薄不糊不散、有彈性,有辣的也有不辣的,可以往湯裡面加各種輔料,加得多了汁味濃郁,加得少了清單爽口,不過一般來講加的都是海鮮,這兒不臨海,能做出地道的片兒薄倒是很稀奇。”

霍銘川是個很能侃的人,他能把每一種小吃的來龍去脈說得頭頭是道,這讓我覺得吃也比平時更多了特別的樂趣,畢竟很多時候一個人吃東西會感到寂寞。

片兒薄很快就上來了,我攪了攪,乳白色的湯水裡浮着薄薄的滑溜溜的白片兒,五顏六色的蝦乾、紫菜和其他一些什麼海產品,看起來就很好吃。味道是蠻香的,有點像鍋邊,我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發現確實和鍋邊很像。

霍銘川攪拌着他碗裡的片兒薄,說:“據說這片兒薄是德朝時發明的,沿海那受海盜侵擾,德朝的軍隊便前往抗擊海盜,當地居民爲了感謝軍隊就做了這片兒薄。”說到這裡,他露出了些許疑惑,“我看這片兒薄是用米漿做成的,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麼不直接做成飯,而要做成這東西來犒勞軍隊呢?”

我大笑:“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啊!”

霍銘川微笑道:“這個自然。天下的事太多,我哪能什麼都知道。”

“我就覺得你好像什麼都知道。”我說,歪頭想想,“你陪我逛了兩天的街,似乎沒什麼事你不知道的。”

霍銘川道:“只是對美食有點喜歡,多研究了一點而已。”

我覺得他這話好像是間接地在說我這兩天都在吃。

我笑,不再多說,埋頭吃我的片兒薄。

霍銘川說真正的片兒薄的配料都是活蹦亂跳的海鮮,但因爲治明不是臨海城市,所以蝦用蝦乾代替,魚肉換成了魚乾,不過我覺得味道挺的不錯。

我是愛吃卻不會吃的人,霍銘川就講究得多,他會在吃之前聞香味,覺得香味好他纔會吃下,細細地品一口,然後告訴我:這道菜好,或者不好。這時候的他那認真的神情讓我想到了米其林餐廳的鑑定師。

我們花了一個下午將整條小吃街吃了個遍,回去的路上我問霍銘川:“這城裡還有什麼好吃的嗎?”

霍銘川想了想,說:“好像城北聚福樓有幾樣招牌菜吧。”

“你和我去嗎?”去酒樓的話一個人去就沒得吃了。

“你希望我陪你去嗎?”霍銘川反問,他低頭看我,那雙淺得近乎金色的眸子微微眯着,陽光在他背後讓我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能分辨得出他眼睛裡閃動的光。

雖說對於一個剛認識兩天的人我應該保持更多的戒心,不過我確實喜歡這樣的人,特別是那雙眼睛,讓我想到了以前在組織時的一個搭檔,也是個混血兒,漂亮極了。

“當然希望。”我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他,“一個人去酒樓吃很無趣的。而且少了你的解說,會少很多樂趣啊!”保持距離的方式之一:感情利益化。

霍銘川大笑,用力揉着我的腦袋,我完全可以想見,當他的手離開的時候我的頭髮會變成一個雞窩。霍銘川道:“小傢伙的要求我怎麼會不滿足呢?明天當然要陪你去了。”

忘了說,霍銘川足足比我高出了一個頭,體格也不止壯了一圈,他叫我小傢伙讓我很沒脾氣。但我還是忍不住抗議:“喂喂喂,別老叫我‘小傢伙’啊。”我撇撇嘴,無奈地爬爬自己的頭髮,突然想起了雲若,如果這時候他在我身邊一定會幫我整頭髮。

我心裡想着雲若那溫柔的眉目,嘴上卻問霍銘川:“吃完聚福樓還有什麼可以吃嗎?”

“大概沒有了。”霍銘川又想了想,點點頭,似乎是再次確認自己的話,“你要走了嗎?”

“是啊,我要去南國呢。在這兒已經呆得久了。”我不避諱我的行程安排,“你呢?”

霍銘川想想,說:“我沒有目標,和你一起如何?”

“咦?”

我驚奇地看向他,我以爲我和他是兩片在治明萍水相逢的浮萍呢,明天一個抱拳,說一聲“後會有期”,就各奔東西了。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猙獰”,霍銘川失笑道:“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唔……也不是不願意。”我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的藉口,前兩天我隨口對他說過我是無目的地隨處亂逛,這時候找藉口拒絕他好像說不過去。不過……

“你有馬車嗎?”我問。

霍銘川沒反應過來:“啊?”

“因爲我坐馬車啊,可是我的馬車太小,擠不下你這個大塊頭。如果你有馬車而且足夠大的話我就坐你那兒去,如果你沒有,那我就要去買一匹馬或兩匹馬,和你一起去騎馬啊。”

我考慮的問題很現實,現實到讓霍銘川頭上冒出了黑線。

看來我的思維跳得太快了。

“你啊……”

霍銘川哭笑不得地嘆了一口氣,頓了頓,還是歡喜地說:“我騎馬,你也不用買了,到時候和我一起就好了。”

“那怎麼行?”我挑了眉毛,“會把馬壓死的!”

霍銘川一愣,隨即爆笑出聲:“哈哈……你……哈哈……”

喂喂喂,有什麼好笑的?我很認真地在和你討論馬匹的負重問題呢。

別看我個頭比你小了一點,體格似乎也很瘦,但我渾身都是瘦肉啊。經過三年系統的鍛鍊,雖然沒有科學的測量儀器檢測,但我敢保證我全身脂肪含量不會超過6%!絕對矯健,也絕對沉重!讓一匹馬載兩個成年男子跑上一天會死的。

第二天,我和霍銘川在吃過了聚福樓的招牌菜之後,閔翌幫我拉來了裝備齊全的馬車,而霍銘川也拉出了他的馬——

高頭大馬!

我算真正見識了什麼叫高頭大馬了!

他的馬居然光馬背就和我一般高!要知道我怎麼也有一米七多了!

我那拉車的馬在他面前簡直像過家家的小屁孩!

“這是……馬?”

我仰望着眼前的龐然大物發出了深沉的疑惑。不會是恐龍和馬的混血吧?

我想我明白昨天霍銘川爲什麼會笑那麼開心了。

“當然。”霍銘川撫摸着馬鬃,頗爲驕傲地對我說,“它叫行墨,脾氣有點壞,但它是匹舉世無雙的寶馬。”

我好奇地打量行墨。行墨通體漆黑——嗯,我喜歡這個顏色。他的身型很漂亮,昂首站在那兒,讓我想起了賽馬場裡的純種賽馬。

在我打量行墨的同時,行墨也低下了它高貴的頭顱,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將我上上上下下里裡外外掃描了一遍,然後不屑地撇過頭去,鄙夷地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

“……”

我轉頭對霍銘川笑得很靦腆:“銘川兄,您介不介意我們今晚加餐馬肉?”

再驕傲的馬終歸是要被人騎的,當我被霍銘川拉上馬的時候,我不忘拍拍行墨的腦袋,用我自己聽了都覺得欠扁的口氣對它說:“寶寶,加油噢!”

“……”

那張馬臉更黑更長了。

霍銘川帶着我騎着行墨不緊不慢地行着,閔翌駕着車跟在我們後面。

行墨不愧爲寶馬,行得十分平穩,和我那破馬有本質上的區別。

本來我還停着背,沒好意思那霍銘川做靠背,但堅持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就意識到這是一種愚蠢的行爲,除了讓我的腰無比痠痛之外沒有任何用處,於是我乾脆放鬆了靠在霍銘川寬厚的胸膛裡,這讓我發覺騎馬也是件相當舒服的事。

我閉着眼睛隨着馬背顛簸,愜意地問:“銘川,你這樣跟着我晃盪真的沒關係嗎?”

“會有什麼關係呢?”我聽出了霍銘川話中的笑意,但是下一句卻讓我覺得他似乎是在自嘲,“反正我也沒有要去的地方。”

我翻起眼睛向上看去,卻只看到霍銘川線條剛強的下巴。

或許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霍銘川低下頭來,他英俊的眉目出現在我的視線裡,漂亮的薄脣彎出優雅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深邃的五官因爲這抹笑容耳邊的更加柔和迷人。

我眨眨眼,說:“銘川,你的眼睛在陽光下是金色的,非常漂亮。”

我的目光落在霍銘川的眉心,那兒有幾根不明顯的皺紋,我想他或許經常皺眉。

“我覺得你的眼睛也很漂亮。”霍銘川說,在我眼角落下一個輕吻,又說:“像個娃娃,人也很小。”

“……”

“霍銘川,剛纔是你親我?”

“是啊。”

霍銘川回答得理所當然,我覺得我額上有青筋暴出。

我有點鬱悶,我想下馬回到我自己的馬車,因爲我發現自己和霍銘川或許太親密了,而且這種親密是很突兀很莫名其妙就開始了,但是我又覺得我不應該太過在意,因爲他這個動作讓我覺得他好像只是和我握了一個手,或者是父親親了一下未長大的孩子。

“霍銘川,你幾歲了?”

“嗯?”霍銘川顯然沒能跟上我的想法,但他還是老實回答我,“二十八。”

“哦……我十六。”我微微點頭,隨後認真地問他,“你覺得,男人十二歲能生個孩子嗎?”

“……什麼意思?”我發現霍銘川的臉色有點黑。

“呃,沒什麼,只是覺得……我或許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所以……”特別親切……

我最後四個字我生生嚥了回去,因爲霍銘川圈在我腰上的手臂越勒越緊,我怕再說下去我會死於“腰折”……

注:正常男子脂肪含量一般在10%—20%,而男性運動員的脂肪一般在5%—13%。脂肪含量在5%以下的都可以稱爲運動天才,喬丹當年就是因爲3%的脂肪含量而被譽爲最完美的運動員。脂肪含量低可以讓人速度更快、力量更大、爆發力更強、耐力更持久,雖然殺手和運動員有點差別,但在這點上不會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