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頓止。
風停浪落。
言語上的交鋒只不過是雙方各自對對方心神的刺探,言語談不好,接下來自然只有一個互動方式動手。
“哈!”
一聲輕斥,腳步一踏,腳下頓顯出一片凹槽,借大地的反彈之力,楊念昔身形一閃,整個人在一瞬間化作了一團捉摸不定的紅雲,朝徐福的方向衝去,那一往無前的氣勢就如同山洪暴發,任何事物在這一刻都無法阻擋。
面臨楊念昔的突然發動攻擊,在常人眼中那若奔雷一般的前進姿態,並沒有讓徐福在意。表情絲毫不變,在對方衝向自己的剎那,徐福竟是後發先至的有了動作。
身形幻動,人則是朝後退去,似是要避開楊念昔這雷霆一擊,而他姿勢看上去閒庭信步飄飄欲仙,在旁人看着不覺得有多快,實際上幾如縮地成寸一般,甚至快過音速,只是周身真氣環繞,排開空氣,因此不會出現音障,甚至不會掠起罡風。
一前一後。
兩人經過的地方,空氣明顯的出現了變化。
甚至。
在還剩下幾口氣的牛肉湯的眼中,她驚恐的看見那空氣中出現了一道明顯的透明同道,龐大的氣勁直接朝兩邊排山倒海而去。那勁力將地面生生的帶出了一條溝壑,可想而知其中的力道。
而這些只不過是兩人將輕功發揮到了絕頂纔出現的場景。
要遭!
兩道身影自身邊一閃而過,在牛肉湯的驚恐的目光中,這被兩人排斥開來的氣勁直接轟在身上,那肆意狂亂的勁道一股腦兒的作用在了牛肉湯的身上。
若是尋常還好,沒有受傷的她自是避的開,甚至也能強行抵擋。
但眼下……
牛肉湯最終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嚎,這個徐福的女兒就在兩人以輕功排斥開來的氣勁下被撕裂的四分五裂,攪起漫天的血花,豔麗的讓人覺得背後發涼。
對於此情此景,在楊念昔和徐福的眼中卻是視而不見。
一個不在意,一個是活的太長故而無情。
“有長進!”
雙方之間一前一後,雖說相距三尺,但這區區三尺竟是如那海角天涯,讓人看得到卻觸碰不到的絕望距離。徐福的眼中滿是讚歎之色,眼前的楊念昔果真是成長了不少。
正因爲這份成長和資質,卻是讓徐福的內心真的有了欣賞的心思。若說此前不過是爲了對付嶽緣而說的邀請,那麼眼下卻是已經有了這樣的心思。
這樣的資質,有資格成爲神母。
甚至有資格繼承他的絕學。
“!!!”
眼前的三尺距離如遲遲天涯,讓楊念昔的面色顯得並不是那麼的好看,在全力爆發下的輕功她仍然是差對方一籌,這不是輕功本身的差距,而是自身功力的深厚差距。
這遲遲天涯卻並不讓楊念昔放棄,一聲冷哼聲中,無數的紅線自身上竄出,直接拉近了這看似遲遲天涯的三尺距離,在紅線的頂端則是閃耀着銀光,赫然是無數的銀針。
叮!叮!叮……
一瞬間,這小島上便響起了一陣連綿不絕於耳的密密麻麻的聲音。
冰屑與火星一同飛舞。
兩人一前一後,已經來到了岸邊。
一人進攻,一人還是純粹的抵擋,雖是簡單,但兩者交鋒產生的勁氣仍然是將經過的地面弄得狼狽不堪。
來到岸邊,徐福身形不止,爲了確定楊念昔的成長,徐福整個人一同白霧直接朝海上而去。整個人踏波逐浪,竟是來到了水面上。之所以這樣做,不怕意外,沒有任何的擔心,是因爲徐福在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自信。
踏足海面,憑藉着深厚無匹的真氣,徐福在腳下凝結出了一塊薄冰,而他人這麼站立其上,雙手負背,隨波盪漾上下起伏不定。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瞅着站在岸上的楊念昔。
徐福在期待,心中也是有打算以絕強的能力壓服對方。
如果能夠讓楊念昔入他天門,那種成就感絕對比成爲九五之尊更讓他感覺興奮。
雖說滿心的仇恨,但徐福亦不得不承認與嶽緣有關的人都是天資出衆之人,包括他之後人。哪怕是當初暗中支持了下嵩山派進行試探,可也沒有料到嵩山派會落得那樣的下場,被華山吞噬殆盡。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自己親自動手,只怕這華山已經成長爲了武當和少林那樣的大派,有恢復過往風光的趨勢。
嶽不羣是一個人才,只可惜他姓岳。
“我說過……”
“我今日的武功將會讓你震驚!”
迎着徐福的眼神,楊念昔根本沒有在意,對方那是挑釁又是瞧晚輩的姿態更讓她內心的憤怒越發的洶涌。在身體四周飛舞的紅線收回,重新沒入了那大紅衣裳之中,而楊念昔整個人則是與徐福一般無二的踏上了海面。
一步一步,就那麼隨意而悠閒的立足在海面上。
寒冰?
目光一凝,徐福的視線停在了楊念昔的腳下,對方走過的地方都會出現一小塊的冰塊,顯然對方亦是會冰屬性的功法。見到那在楊念昔走過後便沉默的冰片,徐福心中的那份滿意更甚了。
她是自己的功法的最佳傳承人選。
只是在徐福的內心絕不會承認自身的功法借鑑了那人。這是他的,是他自己創造的。
兩人再度迎面而立,距離不過是區區三丈。
只是不同之前在地面,眼下兩人是在海面上,隨着海浪的偶爾起伏,立身其上的兩人也是上下起伏不定。
在言語中,在之前的輕功交手中,徐福便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個日月神教的教主,是一個極爲驕傲的人選。
面對這樣驕傲的人,徐福想要達成目的,那麼就必須以最爲狂暴霸道的姿態讓對方見識到自己的強,要對付知道自己強的如同傳說中的仙神一般無二。
強的讓人沒有絲毫的反抗的心思,沒有反抗的餘地。
然後懾其心魄,在對方心中埋下誠服的種子。這樣天門既有了自己的神母,更能對嶽緣起到相應作用,更能讓其在後面一同屠龍。這簡直是一箭三雕之事。
心思電轉間,徐福已經有了決定。
他要以最強的姿態,讓楊念昔認識到自己的強。
決定已下,徐福已然有了動作。
雙臂張開,以一種擁抱微風的姿態緩緩攤開,腦後那灰白的長髮更是無風自舞,隨後雙掌猛地一揚。
轟!
一聲滔天巨響。
原本還算平靜的海面如同沸騰的油鍋中添了一碗涼水,在這一刻轟然炸裂。本來平靜的海面乍變,霎時海浪滔天。
以徐福爲間隔,在他前面四面八方共同掀起了高達十數丈的巨浪劈頭蓋臉的朝楊念昔砸了去。
在這一刻。
楊念昔幾乎以爲自己是在面對那變化無窮的大自然,那巨浪就那麼劈天蓋地而來,在那一恍惚的瞬間,楊念昔差點以爲自己在對抗這整個天地。這股龐大的壓力,讓楊念昔知曉這個在二十年前收了手的人真正的再爆發全力。
大浪滔天。
轟然巨響。
使得飛過海面準備捕魚的海鳥受到了極端的驚嚇,撲騰着翅膀拼了命的朝天空飛去。
只是在這隻海鳥撲閃着翅膀的時候,突然發現自身貌似重了不少,扇動翅膀有些費力,側着小腦袋海鳥琢磨着自己還是肚餓來着沒有吃飽,怎麼會重呢?但這些早已經不是海鳥去想象的,在這一刻那逼命的海浪已經讓海鳥驚慌失措,朝天空飛去。
海浪中。
兩條紅色的絲線在陽光下灼灼生輝。
而絲線的盡頭正是那海鳥的一雙腿上,隨着海鳥的升空,那紅色絲線亦隨之升空,而在紅色絲線下方則是連着一團紅色身影,赫然是楊念昔。她藉着海鳥沸騰的力道,連帶着自身避開了那滔天巨浪。
“哼!”
清冽的嗓音使得那震天響的水浪聲也無法遮掩。
雙手握住絲線一拉,突然的大力使得海鳥的身子不由一降,差點掉了下來,好不容易海鳥才撲騰着翅膀重新飛了上去。而楊念昔卻是藉着這力道整個人扶搖而上,眨眼間便已經來到了海鳥的身邊,駕臨其上。
玉足腳尖輕輕在鳥背上一點,再度借力,楊念昔整個人更是藉此直上數丈的高度。
隨後。
人自半空倒墜而下,紅衣翻飛中玉手化拳爲掌,緊接着便是全力一掌拍下。
下方。
立足那不斷起伏不斷的海面上的徐福正仰頭而望,楊念昔以這種姿態避開了那看似避無可避的一擊,讓徐福不由讚歎。絕頂高手經驗是代表着戰鬥力的一部分,但靈光一閃在某些時候更能逆轉局面。
無疑。
在徐福的眼中這份靈光一閃更加的重要。
海面在之前的那一下變得不斷的上下晃動起來,大浪砸在海面上,濺起無數的水花,使得海面一片水汽蒸騰,還有那一波接着一波的水紋朝四面八方散開。
水汽臨近徐福的身體三尺,便化作了無數的冰晶落入了海中。
擡眉。
昂首。
那一頭灰白的長髮被氣壓迫的朝下墜去。
掌未至,氣勁先到。
面臨楊念昔的這一掌,徐福並沒有避開,而是緩緩的擡起了右手,亦是一掌拍向半空,迎向對方。
嘭!
掌勁在半空交擊。
發出一聲如悶雷一般的聲響。
同時。
原本還在波紋不斷的海面好似被一個什麼巨大的東西踹了一腳,那還算平整隻有波紋的海面譁然間出現了一個碗型凹槽,而凹槽的正中心正是徐福所在。
凹槽下陷。
那是生生被氣勁所迫。
而四周則是海面上升,形成了一圈數丈高的水浪倒卷而出。
轟!
楊念昔被氣勁擊的倒飛向了半空,玉足從一隻飛過身邊的海鳥上踏過,而那海鳥則是在看似輕輕一腳下粉身碎骨。不僅如此,咽喉中更是有着一股液體想要洶涌而出,鼻孔中甚至有了血腥味。
強行將已經到了嗓子眼兒的鮮血吞了回去,楊念昔這才藉着之前用紅絲牽引的海鳥再度避開了這第二波的海浪,落在了海面上。
而在兩人氣勁交擊下造成的凹陷則在四周那無窮無盡的海水倒灌下回復了原狀,只有那不斷起伏不定,還有一大片泛着白色肚皮曬太陽的海魚告訴着兩人之前的一擊有着怎樣的影響。
這一掌下似乎並沒有對徐福造成多大的影響,只是讓他的衣襬溼潤了不少。
“呵呵!”
低頭掃了一眼已經被海水淋溼的褲腳和衣襬,在這一掌下徐福知道自己算是吃了一個小虧,但他肯定眼前的女子則是在他的那一掌反擊下受到創傷。
“果然。”
“楊教主的資質確實讓本座震驚!”
這與二十年前的她簡直是一個天下地下,要知道他一身的功力可是千年來的累積,是鳳血的幫助,武學智慧更是如此。但對方只是憑藉二十年的閉關苦修,竟是能在自己全力一掌下不相上下。
天才二字只怕不足以形容眼前這紅衣女子的驚豔才絕。
但對方也只能達到這個地步了。
時間,造成的是累積與根基的差距,是區區二十年無法解決的。
“但……到此爲止了!”
“一招!”
徐福隨手將那淋溼的衣襬扯下,右手伸出,很是隨意的說道:“一招,讓你見識神的能爲,能成爲本座坐下,當是你之造化。”
讓對方徹底明白凡人與神的差距,徐福已經決定接下來的一招要施展自身最強的那一招。
正是聖心四劫眼血心神中的第四劫極神劫。
以人之精神元神爲武器,是他最強的一招。
見徐福已經有了動作,楊念昔面色凝重,戒備着對方的殺招。
畢竟她對這個人並不瞭解。
對方雖然對自己也不算很瞭解,但剛纔的交鋒讓她知道兩人之間的功力差距有着肉眼可見的溝壑,兩人的底牌並不相等。
“注意了!”
一聲看似友好的提醒讓楊念昔不由擡頭朝對方望去,這一眼便讓她落入絕對的下風。
這招……
來不及驚訝,來不及防備,甚至來不及退卻,楊念昔便見一道人影自徐福的體內踏出,直接朝她而來。
在這一刻似乎什麼都停止了,甚至連時間都停止了。
不過是眨眼的一瞬間,那人影已經來到了楊念昔的面前,楊念昔只來得及仰了下身體,那身影便沒入了她的體內。
極神劫!
你將逃無可逃!
成爲座下神母已經是確定了。
欣喜之色爬上嘴角,還未來得及綻放爲笑意,徐福的面色已經突變,不可置信道:“這是!!!”
那闖入楊念昔體內的身影似乎遭受了什麼衝擊,被徹底的排斥了出來,整個倒飛了出來飛回了徐福的體內。剛沒入體內,徐福就發出了一聲悶哼,面色蒼白的同時嘴角也是浮現出了絲絲血跡。
沒理由的啊。
沒有理會自己的傷勢,徐福愕然無比的盯着面前那個還保持着仰着身體的紅衣女子,眼神中盡是意外。
在徐福那滿是意外與不信的目光中,眼前的紅衣女子終於有了動作。
咔擦!
那是脖子扭動時,體內骨節發出的聲響。
隨着玉脖扭動,楊念昔仰着的身軀挺直,恢復了正常的姿勢。
當她的面孔再度落入徐福視線中的時候,徐福卻是猛的一怔,他發現眼前的這個女子變得不同了。
嘴角微翹,那是以一個完美的弧度。
眼角帶笑,更是給人一種別樣的媚。
但在同時,對方渾身上下肆意散發着一種讓人不敢仰視的氣勢。這不同江湖人的霸道,不同之前見過的教主的霸道氣勢,反而是其他的一種霸道。
就好像九五之尊。
這不是楊念昔!
徐福敢肯定。
玉手輕輕拂過身上那變得有些褶皺的紅色衣裳,隨後便又用那纖纖玉指撫了一下鬢角的秀髮,她的目光終於望向了站在數丈外的海面上的徐福的身上。
食指輕輕一指,紅脣輕啓,那誘惑的貝齒中道出的卻是金戈鐵馬,更是金口玉言。
“對朕不利,此乃大逆不道,罪無可恕。”
“你是希望朕夷你三族麼?”
“那麼,朕準了!”
在這一刻,更狂更傲更霸道的聲音迴盪在了天地間。
……
與此同時。
京城。
人來人往。
每天有人來,也有人離開。
而在今天,京城再度迎來了一位江湖上的頂尖高手。
其身爲地位和身手,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
來人正是峨眉派掌門獨孤一鶴。
或許是走得急,顯得風塵僕僕的獨孤一鶴來到京城後,並沒有去峨眉派在京城的據點,而是來到悅來客棧住了下來。
因爲他是隱秘而來,並不是以公開的身份。
沒有熟人知道他是爲了什麼匆忙而來,除了他自己。
而這個時候呆在悅來客棧一直爲了接下來的決戰準備,亦算是在打醬油的嶽緣只覺得內心不由的莫名一顫。
人,忽的從座位上站起。
來到窗邊,嶽緣的目光不由望向了東南方向。
那裡……那裡,感覺好像有什麼與自己相關。
嶽緣突然的變化,自是讓商秀珣措手不及。她第一次見到嶽緣出現這種心神不寧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