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過。
直擾起身上衣袍不斷的發出破空聲響。
那些風雪剛剛落在周身三尺範圍內，便被一股莫名的無形熱勁給汽化，整個人一時間籠罩在了白色霧氣之中，網上去就好像天上仙神落入了凡間，似是聽到了大地上苦難的黎民發出的求救聲。
嶽緣站在原地，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的小人兒。
在這夾雜着密密麻麻的風雪中，一個只有七歲年紀，但看起來個頭不過五歲的稚女模樣的小丫頭，正頂着一身血污，擡着頭掛着淚珠和青鼻涕，整個呆頭呆腦愣愣的看着自己。
如此情景……
“……”
“啊~~~”
一句呢喃似的感嘆從嘴中發出，回頭掃了一眼四周那讓自己腦海會不由自主浮現出來的場景，嶽緣一時間有些感慨：“這一個場景，還真是讓人有些悵然，也有些意外。”
這場景赫然是嶽緣當初來到秦時明月時期，還未進入陰陽家成爲東皇太一時的情形。
“曉夢。”
“本座在秦時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徒弟。”
不是雪女。
亦不是彼此間而造就的雪花神劍。
在秦時明月期間，曉夢纔是嶽緣的第一個徒弟，或者說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自己所作出的一個絕佳的選擇。
或者說是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遇到了一個合適的人，而嶽緣則是給了一個合適的種子。
因爲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會是嶽緣擡起手指，在這個渾身髒兮兮，整個人凍的哆哆嗦嗦，一臉茫然和恐懼的稚女額頭上來上一指，賜予她一個新的名字，給予她嶄新的一生。
事情按照原本的發展理應是這樣，但眼前的場景卻並不會。
踏入這個場景中的那一剎那，嶽緣便知道這是天宗的入夢之術，所以接下來的故事會發生變化。
在這個心思產生的時候，眼前發生的一切果不出意外。
稚女擡頭。
滿是血漬的小臉蛋上浮現出了一抹不符合年紀的神態。
是恍然。
是惆悵。
是憤怒。
是仇恨。
又是一種無奈。
很難想象一個稚女的臉上會浮現出如此多而複雜的各種情緒。
那是一種看透，是一種徘徊的孤獨。
這是一個成人，是一個久經了風霜，看透了愛恨情仇的人才會擁有的情緒。
嶽緣就這樣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着眼前的稚女的神情變化，隨着時間的過去，那些流露出來的各種情緒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影響，然後就那麼一點一點的消磨開來，最後化作了一汪寒潭，淡漠無比。
他看得出來，這是一種人爲性的表演。
自始至終對方都是冷靜的。
“嘻嘻！”
小女孩兒突然笑了出來。
在這陣清脆的笑聲下，那漂泊的風雪忽然慢了下來，就好像時間被一種無形力量生生的遲緩了下來，那鵝毛般的大雪正以一釐米一釐米的秒速緩緩而落。
“若當初你沒有在這裡遇見年幼的我，這天下間是否還會有一個名叫曉夢的人？”
聲音並不是童音，小女孩兒出口的嗓音猶如一個成年女子，慢條斯理中帶着一絲慵懶，這種矛盾出現在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就好比曾經修煉了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的天上童姥一樣。
未等嶽緣回答，小女孩兒又搖了搖頭，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自言自語道：“答案是——會！”
“一定會！”
“因爲對於你來說，曉夢的出現是必然。”
“哪怕沒有在這裡遇見我，你也會在另外的地方尋找一個幼童，再造一個曉夢。”
以八歲之齡入道家天宗，更是橫掃六位天宗長老，這是何等的天資，可以說縱觀天下間，她曉夢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甚至乃至是唯一的人選。
人或許可以早慧，但力量……
其他人見到的是道門天宗天賦最爲出色的人，但唯有在內部才知道道門早有人將她當做了神話的轉世之身。
因爲曉夢的表現對正常人來說，她超格了。
嘴上唸叨着自己曾經在道門天宗的故事，小女孩兒……不，或者說是曉夢正用一種若有所指的語氣說道：“曾經一直以來我都以爲那是自己的天賦，是你在我腦海裡留下來的元神印象一點一點的教導我，才使得我成長。”
“我很感動。”
“能在災禍中活下來，在心中以你爲天，認你爲師，算是得到上天垂憐。”
“後面更能前知五百，後曉千年。”
“彈指間窺破時間長河，遙望萬載。”
“可後來經歷很長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那隻不過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因爲那並不是屬於我自己的力量。”
說到這裡，小女孩兒的語氣停頓了一下，整個人似笑非笑着點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信息：“你當初點在我眉心的那一指，便是道心種魔大法吧？！”
嶽緣仍然是面帶笑容的望着眼前的稚女，並沒有因爲這句話而出現情緒波動，而是等待着對方未完的話語。
“我是道門至今號稱最爲天資之人，可這樣的自己確是記不得七歲之前的經歷。”
“甚至記不得自己的名字。”
出身村莊的曉夢，自是有一個對家人來說好養活的賤名。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爲此曉夢曾經以爲那是自己身體的問題，是幼時的遭遇造成的影響。爲此她曾經尋找了無數的名醫來治療自己的問題，乃至於久病成醫，在漫長的時間中她也成長爲了醫道名家。
最後得出的結果便是她沒有問題，是自身的記憶被人爲的斬斷吞噬了。
小女孩兒按照早就標註好的路線成爲了該成爲的人。
“曉夢。”
“她從來就不屬於自己，而是專屬於你的曉夢。”
“她想學的是你想讓她學的，她想見的是你想要讓她見的，自身更是被抹消了一部分不該有的情緒。”
“哈！”
吐出了一口白氣，看着它將面前幾乎定格的雪花吹落，小女孩兒這才繼續說道：“自此之後，你之所聞便是她所聞，你之所見便是她之所見。”
“過去。”
“現在。”
“未來。”
“我見到的自始至終都是你想讓我見到的。”
“我在旁觀。”
“我沿着你安排好的道路一步一步前進，每當我想扭轉局勢或者局勢大變與所窺探到的痕跡不同的時候，記憶都會告訴我會出現大問題，偏離路線是會造成大劫難。”說到這裡，小女孩兒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男人，淡薄的身子在顫抖，好像潛藏着一座即將爆發得狂暴火山。
“嶽緣。”
“何等絕情的人啊，你將一個卑微求生的小女孩兒的人生給放逐了。”
“至此，我命由天不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