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單位,就在福州營部後面的山頭之上,山腳之下,曾經在這裡帶過三個月新兵。營長又換了,是剛下分配下來時,到五連適應生活的那位連長。
山不是很高,除了有一條小路通往營部,同一側還有一條戰備公路,直通山下。
小路平時來往營部,領取文件材料以及戰備物品,有時開會也從這裡下去。
戰備公路用來兵器拉動轉移,實彈打靶本來要隨同保障,因爲全團在起,由團部保障,一直沒去過,只有兵器送修維護,纔會從這裡走過。
山下是個村莊,經濟活躍,戰備公路剛下到山腳,就有一家塑料製品企業,一次進入參觀,老闆慷慨,給了兩雙他們製造的拖鞋。
在這裡第一次經歷了村莊節,福建沿海很有特色的一項風俗,每到村莊節,村裡大擺筵席,廣邀賓朋,附近單位包括部隊都會被邀請,以前一直沒機會參加,這一次終於親眼見識。
村莊節的熱鬧場面記得不是太清,只記下了豐盛,滿滿一桌全是海鮮,慘白慘白的,沒有佐料,沒有燒烤,基本上都是生吃,看着嚇人,只嚐了幾個首次到四伯父家時,見識過的血蛤,其它的一口都未能吃下。
福建人可能比哪裡人都迷信,幾乎每個村莊都有媽祖廟,山下村莊也有一座,平日香火旺盛,緊靠小山的另一邊山腳而建,有一條小徑連到山上,年代久遠特色很足,地方寬敞環境不錯。
小山之上其實面積挺寬,營房在靠近營部的東側重建,原陣地只留下兵器,相對還要高一些,老營房被廢棄,兩站沒有家屬房,如果有家屬來隊,就被安排在這裡居住。
破敗不堪,雜草叢生,有一次團長前來檢查工作,正遇一位三期士官家屬來隊,同時探望,見到如此艱苦,當場決定重建,新的家屬房因此在新營房旁邊重建。
兩站人員不到二十人,相比戰鬥連長,顯得有些冷清,營房前面緊鄰一座藍球場,也是隊列訓練場地,旁邊圈着一座觀測站,場地不小,荒草雜生,前任曾經用來養殖。
福州風俗,特別喜歡老鴨,養得正是鴨子,最偏僻處挖了個池子,有水有草,正好當作養鴨場,菜地只有零星幾塊,養鴨當作了發揚艱苦奮鬥自力更生傳統的有效補充。
前任在福州成家,土生土長的鴨子,受到歡迎,每到年底,站里加餐,歡聚一起,走訪共建單位和當地村民,味道純正,賽過海鮮,效果絕佳。
作爲保障單位,管理相對來講,沒有戰鬥連隊嚴格,根據戰備需要,每天提供一些數據,訓練要求不高,戰備氛圍也不是那麼緊張。
山頭綠色很濃,市區的顆顆大榕樹,山上倒沒有,好比老家,生長着不少大樟樹,有些樹齡很長,粗壯得一個人都抱不過來,點綴期間,增添不少幽深意境。
其它的高大雜木,也有不少,有些攀爬着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樹藤,藤條從地下長出,合抱雜木,共生共存,春季還有繁花朵朵,樹蔭濃郁之處,深谷幽蘭,在裡面經常能見。
遠離機場,不在城區,不遠處的螺洲鎮,譬如鄉村集市,少見高樓,難聞喧囂,這裡似乎只有清淨,只有清淨中的無爲。
心情早已平靜,如同這裡的環境,幽靜淡然,再難起波瀾,佇立山頭,極目遠眺,能見村莊,能見集鎮,能見紅塵滾滾,能見遠處高山,高聳入雲,隔斷視線,中斷前途。
軍旅生涯將在這裡劃上句號,軍列到了終點,不想留下遺憾,還是希望句號圓滿,最後一程,依然要履行職責,承擔使命,戰士跟隨,還想營造良好的環境,培養一支優秀的隊伍。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作爲一個支部,政治建設要求,與作戰部隊相比,標準並沒降多少。
作爲一種鍛鍊,涉及的材料,都堅持自己動手撰寫,給戰士們上政治課,花得精力最多,每週兩次的教育課,堅持下來,課由自己上,教案也由自己準備。
黨的生活制度,被嚴格落實,發展黨團員,堅持民主,先由黨團小組推薦,再由支部決定,評先定優,先由軍人委員會推薦,再由隊部確定。
營房新建,旁邊有岩石雜立,隱藏灌木之中,如璞玉被掩,還容易滋生蟲蛇,帶領戰士清理枯枝雜草,奮戰幾天,建成了一個小花園,上有大樹成蔭,下有巨石可坐,成爲一處佳境。
前面戰備路旁,有一個小斜坡,前人種植了些芭蕉,初衷可能是美化環境,但是沒管理好,生活垃圾堆積,散發異味。
花了些時間,平整成一處小平地,移植來臺灣草,平鋪上面,又放了張石桌,擺上幾個石凳,飯後休閒,戰士們可以坐在這裡聊天,視野開闊,別有情趣。
軍事訓練任務不重,每天下午用來體能訓練,避免枯燥,被大量用來藍球比賽,幾乎每天進行,每次都是跑到跑不動爲止,有幾個酷愛藍球,根據NBA名星取上了綽號,其中一個叫阿倫。
個子都不是很高,我還算是最高的一個,帶球突破,橫衝直撞,頻頻上演三步上藍,不是戰士們攔不住,而是因爲我職務最高,帶着些讓的意思。
司務長是三期士官,個子最矮,卻最能跳最靈活,帶球技術也最好,常見他和阿倫兩個飛身而起,託着球平砸藍框而進,被他們稱作扣藍,互相大喊着對方名字,叫着“扣一個”,聲音似乎現在還能清晰聽到。
幾個幹部和三期士官都已成家,常有家屬來隊,每次到來,都會融入,聚餐歡迎,盡興而散,時間流逝,年齡和酒量,一起稍稍增長。
義務兵規定可以探親一次,士官則每年有一次假,不似戰鬥連隊緊張,只要申請,都會批准,每有戰士休假歸隊,大包小包,帶着家鄉特產,人人有份,每當此時,這名戰士必像衆星捧月般,被大家圍在一起。
看着這樣的場景,心情在此時纔有些許波瀾,往事心頭瀰漫,靶場機場,連隊院校,兵器裝備,訓練戰鬥,腳步車輪,哪能那麼輕易忘記。
少年應徵入軍營,耳鬢廝磨如親人。
青春無悔灑熱血,大鍋飯裡出兄弟。
鋒煙漸熄人漸歸,田野河畔無殺氣。
手牽老牛牙咬穗,家裡飯菜竟無味。
緊忙農事返征程,多煮雞蛋多煎餅。
營房門口排着隊,探親歸隊都將軍。
任職不久,同鄉到來,他被安排到我曾經任副連長的七連,代理指導員,我在五連代理連長,他還是副指導員,現在看來,他似乎比我更有發展後勁。
軍旅到站,怯場心理似乎消隱不少,一次參加營黨委民主生活會,我是委員,同鄉因爲是代理指導員,還不是委員,但是也被要求以列席的身份參加。
會上以黨員身份,對營長和教導員提出了批評,不像其他委員,發言帶着些顧忌,見了點真東西,同鄉側目,後來多次提到,說原來我這麼敢說。
同鄉代理指導員,與我的命運大致相似,並沒有成功接任這個戰鬥連隊指導員,不久又重回漳州,在距離五連不遠的軍修所,任命爲指導員,儘管也是後勤保障單位,負責了全團兵器裝備維修保養,比我這個崗位重要得多。
任職第一年,一名已經轉業的副團長,將唯一的兒子送到部隊,就在我們團,新兵連也在底下的營部,到新兵連結束時,最後分到了我們站。
這位副團長特別來了一趟,規劃了兒子的未來,想在這裡成長爲軍官。
這時部隊招收部隊生的比例,大幅度減少,我考軍校時,一個團或許能招二十幾名,現在只有一兩個名額,而且還要送到軍部,與全軍的戰士一起參加統考。
部隊戰士考學的優惠政策還在,而且還相應增加,以往只有立功才能加分,現在只要真正擔任班長,也能加分,這是這名副團長專程前來一趟的目的。
曾經的首長,人緣很好,都有很高的評價,營團首長都曾因此特地前來,表示關心,也對我多有囑咐,或許他們之中,許多人曾經就是他的部下,得到過關心愛護。
人緣很好,也是一種能力,同樣的年紀同樣的部隊生出身,八連新任的一位連長,情況幾乎與我一模一樣,旁人並沒有意見,用一位首長的話講,沒有一個不說他好的。
這讓我開始懷疑,我的代理連長,到底是因爲超齡下不了命令,還是因爲有其它原因,因爲以我的評判,他的軍事素質並沒有我這麼出色。
但這只是一廂情願的自我感覺良好,其他人包括團首長在內,他們的評價或許並不如此,或許只有團黨委每月一次的思想形式分析會上,政委的評價纔是答案,他說有我在,這個單位就不會出事。
回到一連剛任排長時的就職發言,唯有強烈的事業心和責任感,始終是我的堅持,或許這也是我唯一的優點。
曾經的首長,儘管沒與我共過事,但依然是戰友,而他的獨子,接觸下來,確實誠實,沒有家庭優越的嬌生慣養,反而有軍人血統流淌,事事在前,樣樣爭先,表現得特別懂事,特別能吃苦,特別要求上進。
說服其他人之後,在他當兵的第一年就任命爲班長,有了第一個加分條件,實彈打靶時特別抽調到其它連隊,參加了一次實兵演練。
年底又說服衆人,給他報請三等功,考慮到戰士情緒,提出增加一個三等功名額,也獲允許。
這個三等功卻帶來些不平靜,後勤保障單位,人數又少,除非有特殊貢獻,否則一般不可能有立功名額,不參加實彈射擊,這樣的特殊貢獻哪裡尋找。
有個三期士官,因此動了心思,知道是以投票選出,私下拉攏戰士,作出許諾,還真被選上,當時沒在意,準備按選票情況定下上報時,另外一名三期士官表現出不滿,提出意見,說出實情。
這爲我反感,證實之後,決定以票數第二多者上報,這名三期士官立功希望化爲泡影,因此羅列出幾項罪名,向上級舉報。
團部重視,特地安排一名副政委帶隊來查,好在自己還算過得硬,查過之後,純屬子虛烏有,事情過後,這名三期士官被調到團部機關。
義務兵兩年制,到第二年,這名曾經的團首長的獨子,被選送到軍部參加集中複習,最後又參加了統考,一路順利,還真的考取了軍校,殊爲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