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學期寒假結束返回院校,與本隊同鄉乘坐大巴到南昌,另一同鄉繞行了老部隊,沒有同行,他心思更活絡,有些小算盤,臨近畢業在搞活動,好定去向。
中間帶着興致,遊覽了一次著名的洪城大市場,改革開放之後建立,零售批發,種類齊全,南貨北貨,各式各樣,應有盡有,五伯父修車就是從這裡進零件,縣城的批發部、服裝店,絕大多數都是在這裡進貨。
平時注意鍛鍊身體,路過一家體育品商店,買了根粗大的握力棒,當時拆封,扛在肩上,冬裝寬大,棍棒威武,特顯勇猛,大大咧咧,行走批發市場,行人側目,同鄉見到,嘿然取笑,卻也被感染,增添些無懼無畏。
新兵連染上煙癮,儘管剋制,總難戒掉,路過一家煙攤,擺滿名煙,價格低廉,貪圖便宜,想着要買,聽說過洪城大市場假貨滿地,怕是假貨,與老闆說好,先拆一包,嘗過之後,如果是真購買,如果是假不要。
老闆見怪不怪,拍着胸脯保證絕對是真,半點無假,說來那時味覺靈敏,還在部隊時,每接過一根菸,吸上一口,必能辨別牌子。
此時見老闆如此保證,當着他的面,拆開一條中華,取出一包,撕開封口,抽出一根,掏出打火機點燃,味道就覺得不對,然後有塊狀如木屑東西出現,標準的假煙。
講與老闆,說明原由,確實是假煙,這位老闆似乎早有準備,並不承認,堅持是真煙,強行要我買下,爭執才起,四周已經有人圍攏過來,看來他們已成習慣,遇到類似情況,羣起要挾,容不得不買。
我們倆哪怕這些,肩上粗大的握力棒取下,指向圍攏衆人,大聲怒吼,看哪個敢動,震懾成功,大搖大擺走出人羣,竟然沒一個敢攔,所謂做賊心虛,大概就是如此,同樣藉助了軍裝之勢,否則必難善了,此次倒覺得沒給軍裝抹黑。
最後的一學期,有迎接畢業考覈的緊張,更有即將成爲軍官的激動,軍校期間最後一趟返程,再次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身份,列車之上已經有了些許留戀。
這輛列車似乎要更改方向,在桂林貨運站短暫停留,重新編組,周圍百姓似乎習慣,抓住了機會,涌到車廂旁,透過窗戶向乘客叫賣飲料礦泉水,還有本地獨具特色的桂林米粉。
以前從來沒買過,這次卻有了購買品嚐衝動,同鄉似乎也有類似的情結,跟着買來品嚐,不忘第二故鄉親近,向周圍旅客介紹米粉味美,地道純正,不可錯過,引來競相購買,旅途遙遠,本來陌生,此時卻有了熟悉感,一個個表情生動,親切自然。
回到院校,重歸行伍,紀律約束,假期混跡社會的閒散隨意收斂,恢復嚴格要求,衝刺最後幾門畢業考試。
院校是學期制,一門門功課,隨着學期結束,往往考試也結束,最後一學期,迎考的課程並不多,關鍵是實兵演練,要空出大量時間野外行軍駐訓打靶,最後是考覈。
最後的一個月時間,安排的是野外駐訓,與最後的實彈打靶考覈結合在了一起,帳篷頂頂,行軍牀張張架設其中,炊事班跟隨保障,到考覈結束撤回,應該有近十天時間。
露天用餐,別有風味,訓練緊張,晚餐時往往黑夜已經降臨,油機發電,掛在帳篷外的燈被點亮,按班圍坐,值日打來飯菜,幾個大盆盛裝,狼吞虎嚥。
部隊傳統,院校關心,時有啤酒供應,此時開懷暢飲,臨別在即,放下心思,珍惜友誼,推杯換盞,想着成績,未知以後,又有擔心,更覺啤酒容易下肚。
求學三年,同甘共苦,一個鍋裡吃飯,一個教室聽講,一個場地訓練,一個環境考覈,感情已經相當深厚,最後一學期重新擔任見習連連長,吸取教訓,刻意強化相互情誼,數次出色帶領大家完成任務,過硬的軍事素質,積累了些威信。
友誼並沒有在兩個見習連之間傳遞,天然的身份差別,無法彌補,無法消除,日後的競爭對手,誰都難服誰,食堂之內常有摔碗摔瓶,原來並沒有化解,而是積累下來,緊張繁重的駐訓考覈,或許影響到情緒,時有發作,最終全面爆發。
不記得是哪天,也不知道是誰,摔碎了酒瓶,對面當作挑釁,迴應之下,以成績差別加以嘲笑,身邊有人立刻跟隨起鬨,另一方哪能忍,嘲笑傳回帶上罵聲。
一來二往,先有剩飯剩菜潑出,看似無意,卻有方向,後來演變成有意,變成有目標,變成啤酒瓶,變成上前責問,變成捋袖子幹仗。
隊領導跟隨部隊,竟然制止不了,或許隊領導正是引起騷動的原因之一,地方本科生出身,日常管理,任務分配,工作點評,被部隊生認爲帶着偏見,所以不滿,勸解之語聽不進去。
事情驚動了學院領導,責成二大隊的大隊長前來調解,正團級幹部,籍貫南昌,被我們這些江西籍學員當成老鄉,畢業之後去向分配,事關能否回老部隊,曾經專程拜訪。
大隊長當晚趕到,就着黑色下的燈光,召集所有學員,講了一堂生動的現實思想教育課,畢竟還未畢業,聽從勸告,事態平息,重新投入訓練考覈。
臨近學期結束,各項考覈完成,三年努力,成績合格,全部學員順利畢業,最後幾天,反而最緊張,因爲畢業之後,就是分配,去向何方,此時由學院領導決定。
平息事件時,作爲關心話題之一,大隊長講話時多次強調,堅持哪裡來哪裡去的原則,有些人因此高興,有些人因此落陌,不是所有人都想回原部隊,希望離家近些,希望能到經濟發達地區,希望能到城市。
我們這個旅考取來的學員,誰都想回老部隊,最希望院校堅持原則,但是想去我們老部隊的更多,上海、杭州、南京,都是現代化大都市,都是經濟發達地區。
同學們不安靜了,負面風氣漸起,都在找關係托熟人,我們也坐不住了,想着要求落實“哪裡來哪裡去”,找到老鄉大隊長,作爲一種擔心傾訴,得到了鼓勵,認爲又不是變更去向,只是要求回原部隊,應該不用擔心。
話語兩可,有諸多不確定,即將離校的前一天,去向還沒宣佈,已經有小道消息傳出,誰去這裡,誰去那裡,我和同鄉已經被定了去漳州的一個部隊,不能回我的杭州他的南京。
晚飯過後,夜幕降臨,從來沒有私自外出過,那一晚踩上院牆下的那塊墊腳石,攀爬出去,步行沿江大道,身邊有個善良人陪伴,安慰無奈,接受現實。
似乎早有察覺,隊長擔心的在學員中打聽我的去向,深夜回來,他還在等待,笑着說了聲江邊散心,步入寢室,等待第二天宣佈命令。
這名隊長其實對我相當不錯,很是認可我的刻苦努力,他其實是我們到學院之後,更換的第二任隊長,山東漢子,高大威猛,與第一任隊長一樣,地方考入,本科畢業留校任用。
有一次檢查內務,他打開我的牀頭櫃,看到裡面排列着幾本歷史書籍,引起興趣,對我增加好感,畢業之後到部隊,他還曾打聽過我的情況,在他看來我定會不俗,不過我卻讓他失望了。
第二天命令宣佈,一個黃色檔案袋交到每個學員手上,上面貼着一張去向分配表,蓋着學院印章,原旅出來的學員,有四人分配到漳洲部隊,其中包括我和我的同鄉。
其他人倒是基本上做到了“哪裡來哪裡去”,原漳洲部隊考入的兩名學員,也被分回漳洲。
漳洲號稱兵城,駐紮着許多部隊,臨近臺灣海峽,被稱爲一線部隊,部隊到這裡演習,或者輪訓,有一個更貼切的叫法,被稱作輪戰。
隔海相望,深海中的一座寶島,名叫臺灣,是新中國成立之後,訖今爲止,唯一未收回的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