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誰雲生女不如男,萬里從軍一力擔。
朱扉日月如重鎦,森大幹戈比舊探。
柔質幾會沽重祿,大名會且忙雄談。
忠孝可憐巾幗懼,忍使鬚眉對影慚。
此詩乃董廷晉所作,單贊花木蘭替父從軍的事蹟,真個是誰言女子不如男?話表陳明遠領軍攻克江陵府歸山,北山酒店的董恩惠、何瓊引着四個女子和許多婦女來見。爲頭一個道:“奴家喚作飄靈芝戴暢,是曹崇坦師父的徒弟。這三個是奴家的姐妹,分別喚作廣寒兔曹笑、公牛懼晁晶、冰鳳凰單筱寒。我姐妹四人俱是遼州治下平城縣人氏,本月十一日遇着於嬌姐姐,救了我一縣之女的性命。”有詩讚這四女道:
靈芝風飄戴暢柔,花開猶映銅雀吳。
月影移天搗藥潔,曹笑姮娥宮中兔。
木蘭重回晁晶威,桂英再生公牛懼。
鳳凰能控冰雪凜,筱寒意堅情比如。
曹崇坦道:“往年我經過徒兒處時,覺平城縣還好,只是太過區分男女。如今不知發生何事,徒弟怎地就來上山入夥,於嬌妹子又怎地救了你一縣之女的性命?”四女皆道:“衆頭領且聽我們細細道來。”
原來自於嬌那日下山去探尋人才,在各處州府遊歷,直到了河東路遼州境內,纔出了遼山縣,就往平城縣去。只看漸漸近得平城縣城了,約有六七裡處,迎面走來一二十人,盡是男子。那些漢子見了於嬌,忽的似發狂一般,各執繩索刀叉就要撲來。於嬌大驚,就從了事環上取過方天戟,把馬一拍,衝將過去,轉瞬間將那一二十個漢子打倒在地,未曾傷其性命。那些漢子急忙爬起,往縣城逃去。於嬌道:“甚麼個東西,我不曾招惹你們,你們倒來惹老孃!”忽見路邊有座破廟,似有人在門縫裡暗暗瞅着這邊。於嬌便下馬,右手持戟,左手牽馬,走了過去,推開廟門,叫道:“甚麼人竟敢偷覷!”只見四個女子,其中一個擋在前面,道:“莫要傷俺妹妹,有事衝俺來!”於嬌笑道:“原來與我一般都是女兒家。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爲何要傷害你等?”又見一女走上前道:“方纔見姐姐獨身一人,縱馬舞戟打倒那些漢子,看的妹妹驚羨不已。”於嬌道:“這有何,似我山寨中衆姐妹,文能計取州府,武能力壓羣雄,哪個肯輸男兒三分?”此女驚道:“姐姐莫不是馬陵泊鍾吾寨中的女傑?”答曰:“正是。”四女忙拜道:“既是馬陵泊的頭領,還請相助,救我全縣女子性命!”於嬌忙扶道:“四位妹妹不必如此,不知此間發生何事,且與我相說。”
只聽此女道:“小妹名喚飄靈芝戴暢,身旁這位細眼的妹妹名叫曹笑,因常助他人,性子又乖巧,故稱她作廣寒兔。方纔擋在前面的短髮姐姐名喚晁晶,曉得些武藝,因而稱她作公牛懼。餘下這位妹妹名喚單筱寒,爲人性子堅忍,又不好與人交往,因此喚作冰鳳凰。我們四個都是這平城縣人氏,說來也悽慘,原本安生的一個縣城,只是男子皆看不起我等女兒身,後更變本加厲,盡道我們女子皆爲禍水,只是爲他們傳宗接代而生,無他用。凡已生過孩子的婦女,皆被抓走,關在牢中。未曾婚嫁的,或被強行嫁娶生兒育女,或被姦淫,之後亦被關押。此爲官府所包庇。這生的是男孩倒還好,女孩待其成人後亦將如此。我們四個多得我和晁晶姐姐拼死護着,逃出城到這廟中躲藏。”
當時聽完,於嬌大怒道:“甚麼個禍水,男兒身有甚了不得,仍是女子所生!這些個鳥廝,真個氣煞我也!”當時便要去縣裡廝殺。四女慌忙攔住,道:“姐姐雖有一身武藝,怎能敵過全縣男子?”於嬌道:“你等不知我山寨有位焦明武頭領,曾一人一騎闖了廣州城,今你這平城縣爲遼州治下小縣,我怎地闖不了?”曹笑道:“我們只是爲姐姐所想,若姐姐真個要闖,我倒有一法子。”於嬌問道:“且說來聽聽。”曹笑道:“晁晶姐姐貌似男子,可與她稍打扮一番,扮作乞者,混入城去,放起火來,那時縣裡忙於撲火,必將亂作一團。姐姐趁勢殺進去,救出牢內衆女子。”晁晶道:“此法雖好,只是沒有放火的傢伙。”於嬌道:“不打緊,我那包袱裡有。”單筱寒道:“待成功後,望姐姐引我們去山寨入夥,我有個表姐,同戴暢姐姐的師父亦在那裡入夥。”於嬌又問道:“不知是寨中哪位頭領?”戴暢道:“卻是曹崇坦師父。筱寒妹妹的表姐便是人稱雌羅剎的王子怡。”於嬌樂道:“也是你等與我山寨有緣,今天色將晚,且先教晁晶混進城去,我們四更動手,殺他個心驚膽裂,看哪個還敢小看我們女兒家!”
當下就將晁晶打扮成乞者,混入城去,暗藏把尖刀在身上,以防不測。是夜三更已過,晁晶尋一緊密處,就待要放火。只見走過一打更的,撞見晁晶,問道:“甚麼時辰還在這裡,莫不是賊人!”晁晶也不答話,摸出刀來,望着致命處下去,一魂早已歸陰。晁晶立即放起火來,便趕去搶城門。火光大起,焰如赤龍,早驚醒一個個熟睡之人,都趕來救火。於嬌見火勢起來,城內嘈雜,只看城門一開,大喝一聲,拍馬挺戟,領着戴暢衝將進去,當先搠翻了幾個守城士兵。於嬌又從了事環上取下一把朴刀,扔與晁晶,晁晶接過,一想往日仇恨,心中無明之火升起三丈,就隨着於嬌一起廝殺。縣衙裡的那些個甚麼都頭士兵,哪裡是這二人對手,或死或傷,直衝進牢裡,大吼一聲:“馬陵泊女傑在此,今日特來相救!”就放出全部婦女。那些婦女見得救,相互攙扶,都走了出去,於嬌在前頭護着,戴暢隨行陪同,晁晶在後頭守着。有家中尚留女嬰女童的,都叫去帶着一起走。只待都出了城門,於嬌向着城裡大叫一聲:“你等狗男子都且聽着,我乃馬陵泊上女伯樂於嬌便是!再若施暴於女子,被我得知,定領大兵將滿縣之人盡數誅戮,一個不留!”
待離開了平城縣,衆婦女拜謝於嬌等人大恩,各自投別處安身去了,沒有可投奔的,都要隨着上山。於嬌與戴暢四人道:“四位姐妹,你等便往馬陵泊而去,我們暫且分別。只因爲加強山寨之力,我仍須往四面八方廣招天下人傑,不能與你們一同回去。”戴暢道:“姐姐放心,我們四個自領人去山寨,姐姐好生保重。”於嬌就此與四人分開,往他處而去。
衆頭領聽完,皆稱讚於嬌之舉。王子怡謂單筱寒道:“真個苦了你們。”婁小雨笑道:“山寨之中男頭領亦有,女頭領亦有,各展才能。似彩翼蝶許欣敏,山寨上下虧她最勞苦,盡心養蠶,得來許多好絲線,織出布匹;似神針手郝郡楠,飛針走線,全山寨大小頭領之衣襖皆出自其手,這二位姐妹功不可沒。又有鐵算盤劉楚,錢糧物資,細算的僅僅有條,不曾有一點偏差。小膳祖馬玥、女易牙張玉一二位姐姐,拿下江陵府是第一功,又管得全山寨人的伙食。夢迪亦不必說了,彈唱之功了得,解得衆頭領許多煩惱;賽華佗王力,醫術高超,不是她,謝順等三位兄長早已命喪歸陰;藝潼姐姐,武藝驚人,一戰成名;仁義莊二位莊主,名聞寰宇。再有李沫瑤、仲若冰、陸影、吳賽鳳並四山酒店等一衆姐妹,暗潛州府,四下打探消息。各有各的才能,哪點比不得山寨中的男頭領?”衆男兒都笑道:“軍師所言正是,我馬陵泊男女皆一等,誰都少他不得。”陳明遠不勝歡喜,就叫戴暢四個去李欣妍後面坐了。
且說這邊纔回山不過四五日,又見沈濤帶着一人來見陳明遠,正是:
攻城交戰事不休,一波才平一波生。
不知沈濤所帶回何人,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