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更是詫異了,爲了方圓,小軒竟然朝他發火,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很快他的眸光就黯淡下去,似是蒙上一層灰色。
有些事,過去就是過去,再去關心只會徒增煩惱!
這些,小軒怎麼會懂。
且,他也不想讓小軒就表面看到的以爲他們都是冷血之人,他不願在他的童年抹上不好的一筆。
他道:“有時候關心不只是靠嘴巴上說說的。除了行動,還要動腦子。以你瑤兒姐姐的本事,她不會給她大姐找個有安全隱患的活兒的。”
墨軒茫然,即是關心,爲何不用嘴巴說出來,不說出來,又哪能知道對方在關心自己。
他忽地想起一事,眸子的亮光乍閃,似是想通了一般道:“就像瑤兒姐姐對哥哥你一樣麼?”
“什麼意思?”
“她表面說跟你不再和好,也說你們人各有命,還說你們都是過去式了……”
隨着他的話,一字一字的蹦出來,墨離的心點點的往下沉,這些話瑤兒早跟他說過,現在再聽,還是止不住的泛疼。
然而就在他心裡一片灰濛濛之時,墨軒的接下來的話又給他一絲曙光。
“可她還是會想起你,在意你,把你送給她的書和衣服仔細疊好放在牀上……”
“你說什麼,什麼書和衣服?”墨離激動的擡頭,眸光發亮。
“就是《聞案錄》啊,以前千蕁和我都喜歡看的書。”
“書我知道,那衣服呢?”
《聞案錄》是瑤兒從他這裡借去的,那衣服?是什麼衣服,他又何時送她衣服了?
確定是他的麼,不是方正的或是陳楚生的?
墨軒道:“就是你以前常穿的那灰色的,上次你出去尋白生,回來時,身上的衣服就少了一件,我還問你衣服哪兒去了,你說天氣太熱,把它脫了,之後就忘了把它帶回來。”
尋白生?
那不就是瑤兒落水的那日麼?
是了,那日她落水,身上全溼了,他怕她着涼,便把身上的外套脫給了她。
過後,他就把這事忘了。
沒想到她卻一直留着。
在他們絕裂之後,她還一直留着。
墨離心裡陣陣狂喜,這麼說來,瑤兒心裡其實是有他的。
哪怕她曾對陳楚生亦有意,可感情定沒有他們這麼深。如若不然,爲何她珍藏着他的衣物,卻不是陳楚生的。
“哥哥,是不是你那日把衣服落在山裡面被瑤兒姐姐撿了去?可她爲什麼不把它還給你呢?”墨軒困惑得很,“難道說瑤兒姐姐不知道她撿的那件衣服是你的麼?”
若是那樣,爲何又把衣服和哥哥的書放在一起?
墨軒撓了撓頭,怎麼也不想明白這其中的究竟。
但墨離清楚的很,瑤兒心裡還是放不下他的。她說的每個絕情的字都非出自本心,她依然喜歡着他。
墨離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從奄奄一息到精神振奮,如同死而復生。眸光亮得嚇人,臉上亦帶着竊竊的喜意。
連坐在外面的千蕁都能感覺到這馬車裡的氣氛不同於先前的死寂,它隨着主子的心情而變,慢慢活絡過來了。
兩位主子談話,沒有殊殊情況,她都是自動屏蔽自己的耳朵的。就如剛纔他們所說,她一個字都沒有入耳,但她卻極是肯定,馬車裡的變化,一定跟方瑤有關。
今日秋色漸涼,家家戶戶把種的麥子該收得都收上來了。現在大姐進了城,地裡的話,靠李月蘭和小正肯定不行。方瑤自己也得下去,可她畢竟年紀小,力氣也不如大姐,割割坎坎的活尚能做,背背扛扛的事卻是無可奈何。
大牛打開院門,瞅見對面方瑤兩姐弟託着一麻袋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努力的往前拽,身板還沒那麻袋高呢,看着都費勁。想着自己也沒事,索幸就過去搭把手了。
有他幫忙,地裡的事情就快了一半。
中午方瑤特意炒了兩個菜給他送去,當是答謝。
大牛承諾,下次再有事,招呼一聲,他一定幫忙。方瑤想着大姐不在,確實缺個有力氣的,笑了笑就把這話放心上了。
抽了一天忙地裡的事,第二日方瑤如約進城。
那首飾樣品今日剛好完工,她要去檢樣,還答應進城陪乾孃。
剛入秋的天氣,涼爽的很。微風拂面,清爽無比,田野裡,一眼望去,一片金色,和着風,掀起一道道麥浪,煞是壯觀。比不得高山流水那般精緻的景色,聞着這入鼻的芳草清香,也叫人心曠神怡。
沒有灼熱的太陽,沒有燙膚的高溫,方瑤沒有租馬車,而是就着這迷人的景緻,徒步而行。
忽地她腳步頓住了。
臉上微微的陶醉也變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己都形容不來的複雜心緒。
她看到了墨離。
他就站在前面,一身白衣,負手而立,於一片綠叢中,青草間。還是那樣的五官,也依舊如她所想的暴瘦。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眸子灼灼發熱,帶着希翼,卻又有幾分淡然叢容。好像最近發生了令他開心的事一般,他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愉悅的。
她想。
方瑤有些吃味,小軒軒說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整日沒精打采,連他都不理。
可她看着,不像是那種狀況啊!
難道說,他這麼快就放下了她,想通透想明白了?
能這麼快就擺脫一段感情,說明他當初沒有用多少心和情。
想到這裡,方瑤的臉就徹底沉了下來。連對墨離藏在心底裡的那點思念也隨之消失了。
男人,果然是沒一個是可信的。
墨離將她的變幻莫測的神色盡收眼底。他不知她又在計較什麼,若要換成以前,他定會以爲她是不待見自己臉色才這麼難看的。
可在昨天小軒說的那番話之後,他堅決不那麼認爲了。
他覺得,有些事情,不要自裁獨斷,也不要淨往不好的方面想。
他應該試着多從對方的角度去思量,以她的處境去了解她,這樣纔是對的。
所以他昨晚想了一夜,如果他處在她的位置,或許也會揮手斬情絲。
因爲她沒有選擇,因爲他們沒有任何對抗那道可能發生的婚約的能力。
一切後果,誰也承擔不了。
所以,她不得不絕決。
換而言之,所有她說過的絕情的話,其實是形勢所迫,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