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桌子旁邊坐下,目光死死地在陳菊和銀子之間來回打轉。
已經攬入懷裡的銀子怎麼可能再放回去,這可是她的救命錢。陳菊的手再次往懷裡收了收。方張氏見狀,一張老臉沉了又沉。她在屋裡看見陳菊把銀子從瑤丫頭那兒拿到手,就等着她給她送過去。哪成想,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她來,陳菊要獨吞!
“老二媳婦,你還不把銀子給我放下麼?”她強忍着怒火道。
“娘,這是我治病的錢……”陳菊動作沒停,那架式確實是要獨吞無疑了。方張氏拿起柺杖在她背上重重地敲了下,陳菊吃痛,直接跳了起來:“娘,你幹什麼?”
“幹什麼?”方張氏用柺杖把銀子全劃拉到自己面前,“這銀子是我跟瑤丫頭談判得來的,你就是要治傷,也得給我留一點吧!”
就這些銀剛剛夠她用,還怎麼給她留一點?
這個老不死的,心心念唸的就只有錢,真是鑽到錢眼兒裡去了。
陳菊耐着性子道:“娘,這銀子是瑤丫頭賠我治臉的錢,我……”
“你要治臉去治,沒說不讓你治。”不等她把話說完,方張氏就打斷道,“但你不需要全部都拿走吧!老二媳婦,我問你,這個家到底誰在當?”
“當,當然是您了。”陳菊心不甘情不願地道。
“謝謝你還記得是我這個老太婆在當這個家。”方張氏譏笑了下,“即是我在當家,那銀錢進進出出是不是得我先過目,得我同意,才能動用?”
陳菊好想說這錢是賠給她的,不屬於老方家的共有財產,更不屬於方張氏的,而是屬她個人的,怎麼用,用在哪兒是她說了算。
可這話方張氏聽得進去麼?
陳菊想了想道:“娘,瑤丫頭說了,這錢是她看在長遠的面子上拿給我治傷的。這樣,等把臉治好了,還剩多少銀子,我都交給您好嗎?”
“你這臉一時半會兒能治得好麼?得慢慢養,等養好了少也是十天半月或是更久以後的事了。到那時,你身邊還能有銀子?”她在城裡吃吃喝喝,她又看不到,保不齊到最後回來一個子兒都不會給她剩!
“那孃的意思是怎樣?不治了?”不治了她就跟她拼命,陳菊恨恨的地想。
“不是不治,是得慢慢治。這銀子必須像以前一樣,先交到我這裡保管,你要想用,用多少先跟我說,我再給你!”方張氏給這事定下結論。
陳菊肯定不讓:“娘,我在城裡治病,來來回回的每天跟你要銀子多費時間。還不如我把銀子都帶走這樣更方便些。”
說完,她就伸手到方張氏面前想把銀子劃拉過來。哪料手還沒到跟前呢,方張氏那柺杖就上手了。
“啊!”
陳菊手背又重重捱了下,打的還是老地方,直接紅腫了。一下忍了,挨兩下,陳菊就算再杵方張氏也要爆發了。
“娘,你到底想幹什麼?這是瑤丫頭賠給我的,就該我拿着!”
“是我說服瑤丫頭拿的錢,沒我,你一個子兒也看不到。”
“我治傷,您要銀子做什麼?整天呆在家裡吃穿不愁,根本用不着,怎麼,你有病要治嗎?”陳菊氣得口不擇言。
方張氏更是窩火,那怒氣噌噌噌地往上升:“你詛咒我?”
“我怎麼詛咒你了,別冤枉我好嗎?你是長遠的娘,我沒這個膽子。”陳菊到底還是不敢跟這個婆婆死犟,聽到這話,語氣立馬又緩了下來,“但是娘,這銀子我今天必須全部都拿走,我跟你保證,要是有剩的,一定一文不少的都給你送回來。”
“我今天就不許你拿!”
方張氏從來就只喜歡發號施令,不容許有人挑戰她的權威。大房一家就算了,但陳菊這個兒媳她必須拿捏住,否則到老了,陳菊就更不把她眼裡了,她的晚年可想而知。
見老太婆把話說這麼硬,陳菊也是一下子愣住了。她可從來沒見過方張氏發這麼大的火,嚇得她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按理說,婆婆氣成這樣,她這個做媳婦的是萬萬不能再忤逆她的。可是想到她的臉,她以後可能面臨的悲慘的命運,她還是不得不忍下心,一咬牙,推開方張氏的手,三下五除二的將銀子迅速裝進自己的口袋。
“娘,還是那句話,我的傷不能耽擱,也耽擱不起。你千萬不要怨我,要怪就怪大房一家,好端端的養什麼畜生,還把我抓傷了。沒那兩爪子的事,咱也不至於鬧得這麼不愉快!”
方張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陳菊就這麼一陣龍捲風似的把銀子都掃走,一個子兒都不給她留。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
“娘。”倒是一直沒作聲的方橫看到她娘把銀子拿走了,在後面追趕着喊了句。
“橫兒,照顧好你祖母!”陳菊頭也不回。本來還想今晚在家裡歇一晚的,這情景,哪還呆得住。
“弟妹,你去哪兒?”李月蘭正好在廚房門口擇菜,看到陳菊匆匆忙忙的出來,問了句。
“回孃家。”
“這天都黑了,怎麼……”西屋的事情這邊廚房的人都聽了個大概,李月蘭是想勸陳菊留下的,天已黑,她孃家在鄰村,走路至少也得要個把時辰,抱着這麼多銀子總歸不安全。再者,方張氏年紀大了,她這一走,誰來照顧?
可惜,陳菊根本不給她勸的機會,就怕多呆一秒就走不成了。
方瑤瞄了眼西屋亮起的油燈,窗外上透着方張氏長長的身影,舉着柺杖臨空飛舞,像是在砸什麼東西。
“哎,錢真是個萬惡的東西。”她突然嘆了嘆,心裡卻是有些幸災樂禍。
她料到這對婆媳一定會爲這十兩銀子生嫌,但沒想到吵成這樣,更沒想到陳菊竟然敢挑釁方張氏的威信,把銀子全拿走了。
如此,還不得把方張氏給氣死!
正想着,西屋就漂來幾句謾罵,大致是說陳菊不尊不孝云云爾爾。方瑤聽了暗暗搖頭,方張氏有本事就直接讓方長遠把陳菊給休了,但她不敢。就現在老方家這個條件,休妻再娶,是要花錢的。
她不捨得。
但轉念一想,陳菊忤了方張氏一回就會有第二回,長此以往,把方張氏逼上絕路,忍無可忍,離陳菊休妻之路怕是不遠了。
不過這都是二房的事,不該她操心。
方瑤低着頭繼續和麪粉,只要陳菊不來惹她,她就樂得清閒看戲。惹了也沒事,有婆媳倆剛籤的字據,不怕她們翻天來招惹。
爲了以防萬一,方瑤把上次老鼠藥的事也寫進去了。可笑陳菊和方張氏精明一世糊塗一時,竟是看也不看直接摁了手印,也是老天在幫她啊!
第二天,正如方瑤所想,是個大晴天。
陳菊一早偷偷地溜了回來,昨天走的匆忙包袱忘拿了。進院子的時候,李月蘭領着幾個孩正在吃早飯。看到她回來,李月蘭想打招呼的,陳菊提前作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拿了包袱就走了。
李月蘭嘆了嘆,盯着陳菊的背影良久,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才道:“瑤兒,你說你嬸子這臉能治好麼?”